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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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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是什么人绑走了曹将军,目的何在?那个宅子两年没出事了,现在却出事了,谁泄露的消息?绑走了一个曹将军,我可以再派一个张将军,一个王将军,但要得到准确消息,我必须派一个人过去调查清楚。”萧岁寒眼神慵懒般地看了儿子一眼,“邈儿,尽管我相信那些密探,但不能把所有指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有时候他们也会懈怠,是时候派人去敲打敲打他们了。”

    萧云邈绝顶聪明,都不用猜,父亲给他找了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大活,去边塞吹吹风沙也不错。其实,他真想去朔北见见世面,总待在城里养尊处优,就像那些铁甲军似的,都没了斗志,钢铁般的军人成了豆腐渣。

    “父王,那等我这一两天把毒酒案子结了就动身。”

    萧云邈夸张地努努嘴唇,暗暗为自己能在父王说出前猜中父王心之所想而得意和骄傲。

    “够聪明!”

    父亲发自肺腑的夸赞,令萧云邈心潮澎湃,他能为父亲分忧而感到自豪和快乐,能为自己有用武之地而感到开心和兴奋。

    萧云邈不置可否地冲着父亲优雅地一笑,算是回应了。

    “邈儿,那你好好想想,带多少兵马,都需要什么人陪同,等你哥哥晚上回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嗯。”

    ......

    边境线北三十里屯,野狼峰下,大契国莫昆昦军营。

    举目四望,在山脚下的一片绿洲之上,但见一座座军营苫布大帐如同一座座沙丘变得渐高渐密,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一直铺陈到遥远天际。

    夕阳余晖倾洒而下,将遍野的黄沙晕染得色彩明艳。玫瑰色与金黄色交织在一起的灿烂光辉,覆在中军帐篷雕饰华丽的栏杆上,如同涂就了一层琥珀琉璃,流光溢彩。

    阵阵狂风吹过,掀起漫天沙雨。

    绿洲之外,景象愈发荒芜,零零落落的枯树半掩半露于无边黄沙之中,虬枝横斜,龙蟠虬结,状似泛白枯骨,显得狰狞可怖,令人遍体生寒。

    绿洲边缘,散落着一些牛羊,它们正在低头啃食着沙缝间生长出的青草。土壤贫瘠,无法为那几头悲惨的黑牛提供足够的青草,个个瘦骨如柴,羸弱不堪,一派极度赤贫、萧瑟的景象。

    然而,在一个破垛残垣处,弓箭手正在进行黄昏战训练,随着“搭箭,拉弓,放!”的号令,十余支利箭朝人形稻草箭靶飞去,箭声飕飕,仿若鸦群振翅。

    开始有营火炊烟袅袅,如同弯曲的手指,朝着一个方向向天空飘散。

    偶尔有一队队巡防兵士在帐篷间大步巡逻。

    中军营帐是一个宽阔平坦圆形房间,空间不算太大,布置却极其典雅。四壁挂着各种图案的橘黄色毛毯,装饰着一些镂琢精美的木雕,壁上开了四扇高大窄窗,面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据说是按照风水先生的意思开的,有顺风顺水、一统天下之意。

    每一个石质火炬托架后都有磨平的铜镜,由此而来,晚上光亮增加了两倍。

    房间靠近南侧有一张用巨木板雕刻而成的大桌,长过十二尺,宽约十尺,桌子上堆砌着沙盘,描绘了整个中州大地的面貌,所有的河川、山脉、森林、平原、谷底、城池以及每一个关隘等等,巨细无遗。

    显而易见,拥有这张桌子的主人,具有宏图大志,胸怀天下。但这张桌子放在漠北大契军营,味道陡然变馊,说明这张桌子的主人野心勃勃,扩张、侵略、称霸的野心昭然若揭。

    房间内,肃穆,庄严,空气中似乎流动着一股诡异气息。

    整个房间仅有一张座椅,斑纹虎皮包裹,经过精心设计,位于隆起的高台之上,椅上之人视线正好对着那张大桌子,桌面一切一览无遗。

    椅上之人,直生得肩宽体阔,四肢健壮,面容紧绷,皮肤经过烈日长期曝晒、风沙吹打,硬如坚石,冷峻、坚毅、桀骜。

    环绕头顶一圈黑色细发,宛若王冠的影子,突起的浓眉之下,双眼就像两个深潭,深蓝一如黑夜海洋。络腮胡子覆盖住尖尖下巴和面颊凹陷的颧骨,颧骨则有如危岩,容貌则是一副少年老成而又饱经风霜的样子。

    椅上之人,穿了件乳白与银色相间的鹅绒上衣,和棕色粗羊毛长裤,外披滚着黑狐狸皮边的烟色丝披风,风一吹,飘逸灵动如长发。

    此人便是漠北之王莫昆桑都义子大郎主莫昆昦,统领着漠北一万精兵镇守进入漠北腹地的门户三十里屯。

    椅下右侧,肃然垂立着三个人,垂发男、飞刀男、麻脸男。

    他们分别叫作焦无煆、宋天刚和朱家浩,包括被曹承玉杀死的那四个人,都是莫昆昦花重金从江湖聘请的功夫高手。

    哦,如此看来,是大契人绑架了曹承玉将军啊!

    “简单讲讲经过。”

    话语中不带一丝感情,大郎主向来如此,他脸上带着冷冷的嫌恶,三人如履薄冰般地站着,仿佛犯了大错。

    “我亲自拿着曹承玉亲笔写的欠据,在被烧毁的那个宅子处引出了他的亲兵头目曹风海。告诉他,曹将军已经被一伙与萧家军有仇的人劫持,若想救曹将军只能用萧岁寒来换,别无选择。曹风海看了欠据字体和日期,相信他们的将军确实被持据人劫持并控制。”

    “大郎主,就像你料定的那样,曹风海他们几个亲兵视曹承玉为父亲,为救父亲性命,他们真的是豁出去了。曹承玉是狎妓被绑架的,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对曹将军极为不利,曹风海他们几个亲兵深知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他们没敢声张,想在事情没有张扬之前把他们的将军救出来。”

    焦无煆禀报时,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

    “计划进展到这,还算顺利,但你们抓捕曹承玉,却损失了我四个高手,得不偿失,得不偿失。该死!该死!该死!”

    愤怒的大喊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空气震动。

    莫昆昦那张皱眉、怒容的脸与严辞峻令的嘴,在光线下展露无疑。

    他双手不能自制地紧着使劲拍打椅子扶手,隐藏在虎毛里的细微灰尘被不断拍出,向四处飞散,被从窄窗透进来的光柱笼罩,仿佛细小生命在光线下舞动飞扬。

    他脸色苍白、细薄而紧绷。

    自从野狼峰惨败,损失了近五千精兵,他就没有笑过,似乎他早已经忘却了如何微笑,更不知开怀为何物。

    “扑通”,三人齐齐跪下,连连叩首,“大郎主饶命,我等尽力挽回损失。”

    莫昆昦惊愕:“三位英雄,你们这是为何?”

    忽然,像是明白了似的哈哈大笑。

    “三位英雄,你们误解了本郎主,本郎主是说为了一个将军却折了我四名高手,不值。我决定的这件事‘该死’,而不是骂你们‘该死’,三位英雄都起来吧!”

    虚惊一场。

    焦无煆等人站起,看向莫昆昦的眼神里却露出一丝惊喜,他们惊喜地发现他们的大郎主竟然于七年之后破天荒地笑了,就是因为他们这一跪。

    “早知道一跪能换来大郎主一笑,他们早就跪了。”他们三人闷闷地想。

    七年前,曹承玉亲率边军埋伏在莫昆昦铁骑必经之路的野狼谷,由于大军隐没于密林之中,敌人的斥候没有发现,在铁骑经过一片沙丘时,边军杀出,先是斩断马腿,再杀骑兵。瞬间,惨叫声、哀嚎声、 呼喊声以及马的哀鸣声震荡大漠,整片整片的黄沙变成了红沙。

    只此一役就看出来,莫昆昦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往往未经思虑便冲动行事,在这一点上,以及其他许多方面,像极了他的义父莫昆桑都,而与死敌萧家父子判若云泥。

    莫昆昦受到漠北之王责罚,颜面扫地,恨曹承玉入骨,发誓有朝一日,必雪此恨,终于机会来了,事务校尉带来消息,告之了曹承玉的秘密行踪,至于接下来怎么做就看大郎主的心情了。

    莫昆昦原本想抓住曹承玉,一杀了之。但仔细一想,如此行事倒是解了心头之恨,但意义并不大,也没什么影响,顶多大周国再派个边军将军过来。

    如若招降曹承玉,倒是个法子,但必然泄露曹承玉先前是被大契铁骑绑架的,无疑会引起大周国愤慨,会成为两国开战的导火索。

    现在大契国力空虚,没有能力打仗,他一旦促成战争爆发,不但大契朝廷不会放过他,义父也不会放过他。

    漠北之狐哈苏浑悭和漠北之熊耶律楚良这两大家族,一直觊觎漠北之王的位置,对受莫昆桑都节制一直心生不满,但这是大契国皇帝的命令,不能违抗。

    这两大皇族一天都没有消停下来,始终在搜集莫昆家族损害国家利益的证据。如若大契与大周国真的因为他秘密抓捕了曹承玉而开了战,大契朝廷和这些只知道寻欢作乐的贵族非活剥了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