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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让晚上溜出来找野食的那些个孤魂野鬼缠上的可能性不大,或许是二王子一直派高手紧跟自己,想看看自己到底欲往何处。
他这么一想,浑身颤栗得更加厉害,心跳得仿佛一张嘴都能喷出来,他感觉陷进了危机四伏阴森可怖的魍魉之中。
残缺的月亮悬挂在树梢,正在向锯齿形的山峦后身渐渐隐去,它发出空冷而苍白的光,泻下的月光被树冠遮挡,映衬出斑驳阑珊的树影和黯然失色的小巷,仿佛小巷今夜将是一个不寻常的难眠之夜。
他心里恐惧得嗵嗵嗵剧跳。
他十分懊悔,不该不听萧云邈的警告,这回可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他害怕地用双手把脸遮住,掩耳盗铃似的手指张开一条细缝,胆怯地偷偷观望着漆黑一团的小巷。
他仿佛看见有个相貌丑陋的厉鬼正在幽深的黑暗中磨牙,准备吮血,吓得他心里“妈呀”一声,赶紧闭上双眼,双手捂脸站在原地打着哆嗦。
可就在他感觉周遭很安静的时候,他松开双手,睁开眼睛。
蓦地,眼前刮起一阵怪风,一股漆黑烟雾直逼双目。当他意识到可能是毒气时,已然晚了,双目里进了东西,是焚香的灰尘,不好有人袭击他。
他想挣扎着睁开眼睛反抗时,头部挨了重重一击。接着,他感觉自己被套进了一个袋子里。再接着,他感觉自己腾空而起,有人扛着他在奔跑。
没一会儿,他被狠狠地摔在硬地上,头触地,一阵灼热包裹了整个大脑,他晕了过去。
忽然,他打了一个冷战。恍惚间,仿若在雨下淋着。
不对,是有人往他头上浇冷水,把他浇醒了。
他顿感后脑勺刺骨般地疼,他想伸手摸摸后脑勺受伤情况,却发觉双臂被扭至身后捆绑在一根柱子上。不是柱子,应该是一棵牛脖子粗的大树,他的手掌感觉到粗糙树皮摩擦皮肤的那种很不舒服的滋味。
他的眼睛被粗布蒙着,嘴被破布堵住,他开始感觉到脸火辣辣地疼,像火焰烤脸那种好似烫伤地疼。他知道,自己被绑在树上,还未苏醒过来时,他的双颊已经遭到了暴力对待。
或许,绑架他的人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他想应该是那个侏儒干的,两人彼此有仇。
白天看侏儒那个眼神,都恨不能用钢鞭把他的脑壳敲碎。可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是他。因为侏儒个子太矮,就是踮起脚尖扇他脸都够不着。
还有就是,他那么矮小,即便有点力气也不够,自己可是近二百斤的重量,他怎么可能扛着自己跑?
说到萧云邈,具备袭击、殴打他的动机。
但问题是,萧云邈白天明明有许多机会让他当众丢脸,有许多理由让他当众受惩罚,萧云邈都没去做,怎么能等到晚上再绑架他?殴打他?
他虽然没有与二王子交往过,但单凭他处事还算公正,不耍滑偷奸,公开透明,诸葛春觉得萧云邈这个人不会暗地里绑架他,绑架他一定是他的仇人,而且尾随久矣。
诸葛春想到了他的那个副手,那个取而代之的石沝琢副指挥使。他因当着王子和郡主的面羞辱他,石沝琢虽然当时没什么反应,但并不代表他不生闷气,不耿耿于怀,不背后使绊子。而且,就凭石沝琢的体格,他完全能扛着自己跑半个幽州城。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诡谲,最不可能的,往往是有最可能。
绑架诸葛春的是狄利昂。
狄利昂原本受命监视诸葛春,他离开五城兵马司阅兵场后,就一直尾随在诸葛春身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萧云邈给他的指示是,只要诸葛春不动逃跑的心思,就不要理他。
诸葛春身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自然也是一身功夫,轻功不弱,摆脱尾随和跟踪跟玩似的,但他恰恰忽略了跟踪者是那个最其貌不扬,他最看不上的侏儒狄利昂。
狄利昂轻功稍逊萧云邈一筹,但绝对在诸葛春之上,而且双臂如大猩猩一般,力大无穷,可以像大猩猩那样打秋千,跑起来疯狂了,手脚并用,极少有人能敌。
还有就是他力气不比石沝琢小,只是他不显力罢了。
如果他拒捕,就凭抓他的那几个铁甲军的能耐,根本就抓不住。
他以为去五城兵马司把情况说清楚了,再加上那些铁甲军几乎都知道他是二王子的朋友,不会为难他。哪里知道那个高傲得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诸葛春,竟然对他动起了大刑,幸亏他身体异于与常人,否则早让诸葛春打残废了。
他当时就在心里暗暗发誓,除非他出不去,一但出去,绝不会轻易放过他诸葛春,他一定会让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诸葛春,你在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任上,干尽了坏事,我一笔一笔都给你记着,你如果少说一件,你的嘴巴就得受苦。”
声音浑浊不清,好像舌头太大,嘴里放不下似的。
狄利昂故意把鼻孔塞了棉花,他不想让诸葛春听出来是他绑架了他。说着,他站在板凳上,又“噼啪”打了诸葛春两个威胁般的嘴巴子,震得他一阵耳鸣。
噼啪响的声音特别大,诸葛春总感觉扇嘴巴子的不是肉掌,倒像是铁掌,有种很硬很硬的感觉,看来绑架他的人下死手了,不把他打服,不会罢手。
“你也看见了曲成文和朱加秀的嘴都被打烂了,你想做他们那个样子,就尽管闭嘴不言。”
诸葛春又怎么能听不出来,说话之人鼻音特重,是故意塞住了鼻孔?他也知道,对方就是不想让他听出来对方的声音。
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自己的熟人。
诸葛春虽然脸蛋灼热般地疼,但他脑瓜子依然灵光。
这个人绑架了他,又不想让他知道是谁绑架了他,还让他说出自己干过的坏事,他想除了石沝琢,不会有外人。
萧王爷只需一个窃盗妫府财物罪名,就可以把他发配到朔北守关隘,没必要再把他干过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捡起来。
无辜挨打的那个侏儒记恨他是肯定的了,把他痛打一顿不就解了恨?再不解恨,大不了卸掉他一只胳膊,或者打断他一条腿。
自己就是坏事做绝,都告诉他了,他一介草民,没有半点官职,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所以,诸葛春思来想去,认为是石沝琢绑架了他。
石沝琢在副指挥使位置上干了十年,一直被自己压抑着,才能得不到施展,如今他扬眉吐气地成了正指挥使,而自己则成了这等怂样,他怎么能放过自己?
威逼自己的这个人,已经明确告诉自己了,萧思思受命执行惩戒曲成文和朱加秀时,他也在场。在场人虽多,却都是普通的护卫,能与自己结下梁子的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这三个人。
他白天碍着好多双眼睛盯着不好下手,晚上月黑风高,四野茫然,阒无一人,正是石沝琢威逼自己吐出心里隐藏的那些阴暗的绝佳机会。
好阴险的人啊!
此时,诸葛春已经成了案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诸葛春口中破布被一把粗暴地拽掉,险些没把门牙捎带掉,疼得他不禁“哎哟”叫唤一声。口腔透气了,腮帮子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他才感觉到双颊已经肿了,一呼一吸,疼得厉害。
如果再打几下,脸就烂了。
白天,他看见了曲成文和朱加秀两人的嘴与脸都被打烂,也知道是萧思思借此机会在报复两人。他也没办法,谁让两人平时总欺负那个丑女。现在人家得势了,又岂能饶了他们?
妈的!风水轮流转,天道有轮回,现在轮到自己了。
诸葛春心里清楚,即使那两个人能勉强活下去,今后也只能喝稀粥了。几乎整个牙齿都被打掉的口腔,又能咀嚼什么呢?
“诸葛春,说吧!这些年来都干了什么坏事?”
“除了那个银凤镂空璎珞,我还……”
“诸葛春,妫府那些事早已经被护卫队录了供,说一下其他的比较重的事,比如绑架勒索钱财,图财害命之类的,你是不是认为我什么都不掌握?”
狄利昂说完,照着诸葛春的脸蛋劈劈啪啪地狠扇了四下,扇得他脑袋像坐飞机似的,忽忽悠悠,口腔“扑哧、扑哧”喷出四口鲜血,好像牙齿被带出了两颗,在地上滚了滚,滚进了草棵里。
“别打了,别打了,我说还不行嘛!我说,我说。”
诸葛春双手被缚,毫无抵抗力,他甚至想活动一下身体都难,四肢已经僵硬、麻木。他心里明白,他如果不说出点什么,让那个重鼻音满意,他的整个脑袋一定会被打成猪头。
“陈寡妇的亲夫陈阿大是在下谋杀的。”
诸葛春嘴里的臭味,充斥着狄利昂的鼻孔,那是一种恐惧气息。
“啪”又一个巴掌打过去,诸葛春口喷鲜血,耳畔嗡鸣不止,他感觉听力受损。
“我要详细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