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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街口开医馆的柳大夫是宁王安排在赵王身边的人,柳长卿乃宁王府管家次子,从小伴着宁王长大,书读得不多,却尤其精通医术,成年之后,宁王遂派他隐姓埋名,暗中跟随赵王,以防他日有不时之需,也好替两王互通消息。只是眼下要找个够机警又不易被识破的家丁前去报信,一时叫人为难……
“我去!”敏敏在柒舞的搀扶之下向前跨出一步,引来众人诧异的目光,宁王摆手,示意她退下,王妃扯着绢子焦急道:“这可不是出去打打杀杀的事儿,敏敏你这样直肠子,即使让你到了柳大夫面前,万一你说漏了嘴,让旁的人听了去,可要出事啊!”
“他们来硬的我不害怕,可到了柳大夫面前,东厂的人必定在附近监视着,我该怎么说…还得两位王爷教教奴婢。”李然听了敏敏这话可是按耐不住的了,上前道:“这到了外头可处处都得随机应变了,敏敏姐你直来直往惯了的,万一说错了话,可不是害了两位王爷嘛!再说现下戍卫队的都等在外头,危险得很,说不定一走出王府大门就被抓了呢!”近旁的几个家丁听了这话更是胆战心惊,你拉着我我拉着你,步步后退,还有人嘴里偷念着:“东厂的酷刑可不是人受得了的!这是要死人的啊!……”
此刻就连赵王都眉头紧锁,默然垂手而立,好似有千斤重担压在肩头。
“好了,我去。”柒舞让李然扶住虚弱的敏敏,她走到赵王和宁王眼前,假作镇定道:“柒舞手臂烫伤严重,房里的药也都用完了,应该是去柳大夫那儿取药的时候了。”赵王闻此话,眉心一颤,双手骤然紧握,迟迟不能作声,宁王亦是肃然,只道:“此去凶险。”柒舞淡然一笑:“那也总好过如此面面相觑,束手无策。”她顿了顿,转看赵王,“况且王爷知道的,柒舞不正是在等这一天吗?”旁的人或许听不明,但是赵王却似明镜在心,为了郑洪福的事,柒舞正需要一个光明正大出府的借口。一番踌躇之后,终还是答应了让柒舞独自出去。他对她的担忧虽不能宣之于口,却是点点滴滴都落在了一旁的王妃眼中。
商榷过后,王府众人各归各位,一如往常,好像太子的离开便让一切惊慌不安烟消云散了似的。
柒舞想着自己一如往常取得许爷应允,自后院大门离开王府,沿着大街一路向前走,虽说平日里没那么多机会出府,但今日街头巷尾肃然之气竟能让人背脊发凉,晚风丝丝缕缕钻到衣裙之中,好像那些东厂的细作般无孔不入,更叫人无从防备。柒舞的脚步渐渐加快,待她自觉,她又拼命克制自己心里的惊慌,她明知道身后有人如影随形地跟着,但即使后头跟的是鬼魅,她都不能轻言害怕退缩了。
走过街口,便到了柳大夫的医馆,医馆的门虚掩着,柒舞跨进屋子,只见柳长卿正在烧茶,桌上点了一盏油灯,屋子里头静悄悄的,好像独他一人。柒舞忍不住向四周环顾一番,眼前的药柜几乎要碰到房顶,周围淡黄色的墙壁让人能渐渐安下心来。“哟,来了也不吭声。”柳大夫转身才恍然瞧见了柒舞,让她先在堂内坐下,顾不上饮口热茶,先将脉枕取来。
把过脉后,柳大夫又让柒舞把衣袖卷起,伤口已渐渐结痂,只是样子好像比刚烫伤时的一片赤红更加难以入眼了,柒舞凝视着自己的伤势,心中因紧张而变得一片空白,却闻柳长卿安慰道:“这时候是会难看些,记得要忌口,伤疤呢——多少会留一些,不会太显眼,姑娘不必担心。”他到药柜前捯饬了一番,取来一碧色宽口瓶,在柒舞身旁坐下:“我前两天就想着你该来换药了,上回配给你的该用完了。”
“府中事多,宁可留府,不能外出。”
只刹那寂静,柳长卿抬眼深深看了柒舞一眼,看似面无波澜,再刻意替她把一把脉,早已是心绪大乱。柳长卿这会儿子明白过来她的来意,心里再飞快地盘算一遍方才她话中含义,便将药粉轻轻撒在柒舞伤处,跟着再为她敷上一层药膏,包扎时道:“姑娘要是担心伤处迟迟不能愈合,这样吧,我爹行医多年,我尽快将姑娘的近况一五一十向我爹交代清楚,让他再给你开一次方,以保无虞。”“有令尊大人帮忙,实乃柒舞万幸。”柒舞说罢便起身与柳大夫作别,其间两人再无对视的机会。
转眼亥时已至,敏敏草草吃了些李然送来的晚膳后就不停地在自己房中打转——王爷吩咐,所有人照着平日的样子,该当值的便出来,该歇息的就呆在房里。敏敏心急如焚,嘴里念叨着:“去街口走一趟,哪里需要一个多时辰?莫不是已经被东厂的那些个狗腿子抓去了吧?”敏敏说着不知不觉便要往外冲,被李然一把拉了回来:“姐姐别急,且看看…且看看……”
赵王早在门前布置了人手的,柒舞一踏入王府,后院的小厮就跟兔子似的一路跑回许爷房里知会一声,许爷紧忙派人将柒舞径直领到内苑里去。
见到赵王时,柒舞已耗尽了全身的气力,双腿一软便倒下了,王爷忙伸手去扶住她,哪知她已瘫倒在地,整个身子丝毫借不上力。赵王将她一把抱起,周围的奴才见了急忙上前阻止:“王爷怎么能碰下人呢?王爷…”赵王充耳不闻,快步穿过廊道,直入宫羽轩之中。
他将柒舞轻轻放在床榻上,卷下半边帷幔替她遮挡烛光,又一手为她掖好被角。
少顷,大管家前来禀报,门前的侍卫队都已撤离,“王爷,小的以为他们应该是集中人手去宁王府盯着了,咱们暂时安全了。”
“今日吕御医可是在宫里值夜?”
“应该不是。”
“悄悄将他请来。”
“是……”郑洪福躬着身子,拿眼偷瞄了主子一眼,又迅速打量了一番榻上面脸色煞白的柒舞,搓了搓手,问道,“王爷,照规矩这内苑的侍婢都不能躺在宫羽轩就诊,更别说是外苑的了。奴才想问问——待会儿太医来了,让他去哪儿给这柒舞姑娘看病?”
“你说呢?”赵王嘴角微微地一颤,大管家已觉出端倪来,立马连声答应了就往外退:“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请人,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