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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太阳照在mayo门诊大楼墙壁上古铜色的装饰雕塑上,一切被镀上一层粉嫩的色彩,通过那镶嵌在楼房外墙上哺乳母亲圆润的胳膝,孩子伸向半空的娇嫩的小手传递着晚春午后的点点温情,而喷水池里一个婴儿骑在跃起的鱼背上伸开双臂的雕塑,随着喷出的水流有了灵性,给人以飞上天空的希望。让人忘记了这是医院,和死神打交道的地方,似乎置身于家庭亲情的包围中。而身穿博士服的Mayo弟兄和手拿书籍的护士交谈的雕塑又向人们传达着知识为本、管理严谨的医院精神内涵。我突然决定放弃坐公交车,步行去实验室。我在路旁的星巴克要了一杯咖啡,一边喝一边徜徉在温暖的阳光里,路边偶尔有杏树开了一树白花,落在地上的花瓣圆圆的围了树一周,像树上的花投下的影子。泥土散发着清香,不远处的小木桥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沿着叉路的泥土小径走到小木桥上,桥下清澈见底的河水,红色的鳟鱼每条都在2斤以上,拥挤着像是开舞会,热闹得像公园里投食时挤来的一群鱼,让人担心会发生踩踏事件。木头桥的旁边有一个木头椅子用铁钉固定在地面上,再往前走,浅草丛里一群灰鸭子排着队悠闲的散步,不时的停下来伸个懒腰或用嘴挠一挠痒痒,可能嫌毛外套热,想换件薄衣服。草丛里孤零零地立着一个秋千架,两个秋千在微风中轻轻的摆动着。对面远处的别墅旁有谁家的五个半大孩子在草地上追逐打闹,还有一个走路不稳的小女孩手里抱个绿皮球,独自蹒跚着追草里的小鸟,不和其他孩子耍到一处。
我不敢走远,怕迷了路,耽误了下午上班,于是沿着原路返回,到了大路上,走了不远,迎面碰上于医生笑眯眯的走来,她涂了大红色鲜艳的口红,化了淡妆,白的像纸一样的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才几天不见,她明显的老了许多,眼神里没有新婚的喜悦,反而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装出来的洒脱,像她的妆容一样,包裹着内心的沧桑和无奈。我关切的问:“听说你结婚了?”她有些害羞的说:“是。”我嗔怪道:“你的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一块儿住了这么久,连我都不知道,还是别人告诉我的。”她不安的说:“对不起,周,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你。我和卡梅尔认识的时间也不长,是别人介绍的,决定结婚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因为我一直有些犹豫,也不好意思和你说,万一不成岂不让人笑话。”她因为说话太多,有些气不够用的感觉,停下来喘了一会儿,因为离805不远,我说:“到我房间坐会儿,喝点水。”看她要拒绝,我忙说:“老太太学习圣经去了,其他人中午不回来,只有我一个人,你搬走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于医生苦笑了一下:“我怕我成了祥林嫂,阿毛阿毛的惹人心烦,自己的烦心事,自己一个人烦也就是了,干嘛破坏朋友的好心情,本来这年头,大家心情都不好。”说着已经到了805,我搬过椅子,把上面乱放的书摆到书架上,让于医生坐了,然后拿了茶杯,沏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问:“娇娇和你们住在一起吗?”她幽幽的说:“不,她另住,姑娘那么大了,住在一起不方便。”于医生站起来:“你下午还要上班,我也有事,咱们有空再聊。”我突然想起还有些零食,按她坐回椅子上:“你等等,”我拿了一个超市购物塑料袋,装了一些袋装小点心、坚果和果干之类的小零食,装了满满一塑料袋:“拿回去给娇娇吃吧。”于医生坚决不要,我硬塞给她,推搡之间,我似乎看到她手腕上的淤青。我放下塑料袋,一把抓过她的胳膊,她没我力气大,只好任凭我撸起她的袖子,胳膊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还有两处很深的齿痕,我要看另一只胳膊,于医生哀求的泪眼看着我:“别看了,给我留点面子吧?”我颓丧地坐到地上:“你那外国老头干的吗?”她点点头。我哭着说:“你为什么不起诉他,他这是虐待,在美国是重罪。”于医生苦笑了一下:“娇娇还没有拿到绿卡,我不能起诉了他,他是受了惩罚,可娇娇怎么办?我的损失用什么也无法弥补了。我谁也不怨,这点皮肉伤,没什么。”说完,于医生用手把落在脸颊上的短发捋到耳后,直直的下楼走了。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望着她瘦削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然后是关门的声音。我趴在地毯上,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下午的太阳透过窗玻璃照在我身上,我感觉那阳光似乎变成细碎的发光的尘土,再无人的寂静里凶相毕露,要吞噬了我,埋葬了我,我竟然全身无力,心脏有一搭没一搭的砸着胸腔,像是一个抱怨工作太劳累的奴隶,想要罢工。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起为于医生泡好的茶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