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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照世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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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猎出了这样的事,今上自然是震怒无比,下令彻查,但查来查去,最后只治了个围场戍卫长的罪,其实此事层层追责,还是牵连了不少人,只不过这账怎么都算不到箫玚头上,于是东宫一句“一个畜生误闯围场而已,追究他们个戍卫不严的责任,全部革职查办就行了,不要因吾一人,寒了三军将士的心。”便把这事轻轻揭过了。众人皆称道太子仁厚,唯独灵犀愤愤不平,对艾尼瓦尔道:“什么叫因他一人,那你呢?就白白被那人熊挠了吗?”

    艾尼瓦尔笑道:“我就是个意外,再说了,你兄长这是在考验我呢,这点委屈都受不住,将来怎么能娶你。”

    灵犀闻言,红着脸道:“谁要嫁你了。”

    “不是你们中原的戏本子上最爱这么写吗?英雄救美,美人就要以身相许,我可已经救你两次了诶。”

    灵犀啐了他一口道:“你算什么英雄,你就是个登徒子。”说完红着脸跑开了,留下艾尼瓦尔独自躺在榻上,嘿嘿直笑。

    灵犀跑出他的营帐一想也无处可去,便策马回行宫,打算找沈筠学着熬点汤什么的,谁知刚到她和萧琮的寝殿外,就听到里面卢太傅在说话,正欲离开,却听他提到自己:“那殿下更不应该让清河君远嫁,有她在,还能帮着您在陛下面前说上话。”

    萧琮道:“不是老师说,之前拒绝了回鹘王子进献的美人十分不妥,他很有可能找萧承熙结盟,让学生找准机会对他示好吗?这次许嫁灵犀,就是最好的机会呀。”

    灵犀听到此处气愤不已,立时就要进去讨个说法,却被人拉了一把,回头一看,只见沈筠一手端着个托盘,一手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自己再听听他们说什么,只好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只听那卢太傅道:“可目前看来,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才是最重要的,殿下道那晋阳君为何事事占得先机,还不是有皇后殿下的缘故。”

    “老师,他占尽了先机,却从来未曾赢过,可见这先机也并不太要紧。”萧琮的声音温雅平和,一如既往。

    卢太傅却有些焦急地道:“殿下...”

    萧琮微笑着打断他道:“老师,可还记得先前太极殿上那位舞者对回鹘王子说的那番话吗?”

    卢太傅一怔,就听萧琮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她说,与其把一些有的没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卢太傅长叹一声道:“也罢,殿下是皎皎君子,照世明珠,不屑像他们那般行事,臣,无话可说。”

    萧琮起身,对卢太傅长揖道:“那是老师教得好。”

    卢太傅不禁苦笑道:“只是殿下这样,将来怕是要吃亏呀。”言毕摇摇头,起身告辞了。

    沈筠忙拉着灵犀绕到转角处藏了起来,却不想还是被卢太傅看到了半片裙裾,拂袖斥道:“红颜祸水!”便匆匆走了。

    二人闻得此言,相视片刻,掩口笑了。

    萧琮闻声出来查看,却见灵犀已蹦跶着走了,边走还边对沈筠道:“今天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找你学熬汤。”

    沈筠摇了摇头,转身见萧琮就立在门口,便对他一笑,端着托盘进来了。

    萧琮微微皱了皱眉,“这些不是让你交代下人们弄就行了吗?”

    沈筠道:“你还真是不解风情,如今连灵犀都知道,这种事需得亲自动手,方显情谊。”

    萧琮闻言,微微一笑过来拉着她的手道:“你我与他们不同,你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也知对方情深意笃。”

    沈筠笑了笑,轻轻挣开他的手,将汤盛出一碗,递到他面前,摇头轻叹道:“殿下说起情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萧琮却抚着手臂道:“肩膀疼,拿不动。”

    沈筠只得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喂他,突然没来由地说了句:“你就这么喝了,不怕我下毒吗?”

    萧琮想了想,认认真真地答道:“只要是你亲手端给我的,便是毒药,我也一口不剩都喝了。”

    沈筠一愣,旋即学着卢太傅的语气,摇头叹道:“殿下这样,将来怕是要吃亏呀。”

    萧琮却忽然抓住她的手道:“若将来我真的...斗不过他们...该如何安置你...”

    沈筠支着头想了片刻,也认认真真地答道:“你若想我陪你,我回去便将三尺白绫备在床头,你若想我活着,我便再艰难也努力活下去,直到天命至。”

    萧琮听后,只将她揽入怀中,且笑且叹,“我这是抽的什么风,竟然跟你在这儿说这些...”

    沈筠心道,可不是都抽风呢嘛。

    田猎结束后从行宫回来,沈筠便把自己从前制的香和那些制香的器具都付之一炬,还一迭声让萧琮的掌衣使,把自己从前给他做的香囊都拿来一起烧掉,那掌衣使怎么敢,要知道东宫对那些其貌不扬的香囊可是宝贝得紧,平日哪怕失手将那些香囊跌在地上,也是要被高公公臭骂一顿的。然而彼时萧琮和高启年都在宫中伴驾,那掌衣使只好搬来灵犀,灵犀见此情景,心疼地道:“你这是治标不治本,暴殄天物。”

    沈筠闻言,也终于觉得自己可笑,扔下手中的一把犀角匙,跌坐在炭盆前,喃喃道:“治本...治本...”。

    灵犀忙抢下仅剩的几件香器,交给落英藏了,又宽慰了她几句,见她还是盯着炭盆发呆,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便静静陪她坐到萧琮回来。

    彼时已有人向萧琮禀报过这边的情况,他进来后,对灵犀挥挥手,灵犀便悄然离去了。

    屋中的仆从也都退了出去,萧琮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却听她道:“灵犀说得对,我烧这些有什么用,唯一治本的办法,怕只有我离你远远的...”

    萧琮用手轻轻捧住她的脸,让她正视着自己的眼睛,道:“那你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还来得痛快一点儿。”

    “可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沈筠道,“你待我这样好,我却没有什么可以回报,反而屡次陷你于绝地。我...”

    萧琮抚着她的脸,半晌才道:“卿卿可知,对我来说,这世上最贵重的是什么吗?”

    沈筠摇头。

    他便又道:“对我来说,这世上最贵重的,不是一呼百诺,也不是万里江山,而是卿卿待我之心。因此,你我二人倾心相许,便是对彼此最好的回报。至于你的软肋之说,倒是事实,若真有一天谁拿你来要挟我,我怕是立刻就从了。不过,你也该对自己的夫君有点信心才是,我若是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能护佑天下万民,护住你?倒不如趁早挂印辞官,和你私奔去。”

    沈筠闻言,且笑且叹道:“我大概是攒了大半辈子的运气,就只为遇到你。”

    萧琮亦笑道:“好巧,我也常有此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