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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和我说说最近令你很愉快的事情吗?”
“我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那让你情绪突然起伏的事呢?比如愤怒或者兴奋,你可以试着不带入当时的感受,尽量客观陈述给我听。”
“……”
“或者你想一想,我再给你准备一杯热饮。”
因为堵车没来得及准备,陶倦言最开始只给蔺星白倒了温开水,在他做心理评估的时候又去热了一杯牛奶,但现在将近过去了五十分钟,牛奶已经凉透,他依旧一口没动。
也许是不忍心看她第三次为自己准备饮品,蔺星白叫住了她:“不用了,我不渴,也不爱喝牛奶。”
这样当然最好,牛奶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浪费它。陶倦言坐回座位,等着检验刚才以退为进的成果。
“前几天,我去夜店,遇到几个不长眼的想给我下药。”他说这话时眉毛下垂,眼睑肌肉紧张,下巴微敛。
陶倦言双眼睁大,微微一惊讶表示尊敬,难为她能在那张被口罩遮住大半张的脸上捕捉到一些关键的线索,除了愤怒和厌恶,还有一些不解和伤心。
“那些家伙得逞了吗,你没被欺负吧。”
他做了一个大概是嗤笑的表情:“就凭他们?怎么可能。”
“那个时候,你是觉得愤怒多一点,还是,委屈呢?”
墨蓝色的眼睛猛地抬起,二人猝不及防对视,但狼狈的自然不可能是身经百战的陶倦言。她望着他眼中凝滞的海水,看到刚刚送进去的一缕风在搅弄波澜。
但很快,那双眼里只剩下嘲讽,好像在说“你在说什么”。
深谙点到为止的道理,陶倦言给他递了一个台阶:“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是我准备不周,你应该尝尝我泡茶的手艺,尤其是薰衣草花茶,安神的功效十分显著。”
蔺星白微微挑眉,似乎没想到这就结束了,他觉得这个笑眯眯的女人看起来虽然不简单,但相处起来倒是非常舒服,以一种别样温和却并不功利的态度对待他。但他依旧敏锐地感受到一丝疏离,单向的疏离,不是二人之间的,而是她心与口之间温度的传送,就像一张单程票,不需要补给,她能在心里将无机与空洞转化成妥帖的言行源源不断地持续性治疗。
这很奇怪,因为人人都知道世上没有永动机,可是他仍然被勾起了再来一次尝尝花茶的欲望。
被送到门口时,他听见她说:“晚安小白,祝你今晚无梦好眠。”
真有意思,不像常人那样道别,也不像曾经唯一会向他道晚安的人那样“做个好梦”,而是像他每晚睡前祈祷的,能够安稳地睡到天亮。
他短促地“嗯”了一声,揣着手转身走进电梯。
第二天周五,是个应该放松的日子,在咨询室整理完蔺星白的量表和病案资料后,陶倦言打车来到一家清吧。这里人不多,是有年代感的港风设计,墙上贴满了大胆却不露骨的海报,中央吧台后别有用心地隔开了两张八仙桌,一张麻将,一张扑克。
陶倦言坐在吧台前,点了一杯店主研制的酒水“辛辣鸢尾”,等候时顺手和花行报备了行程。周五来这里喝酒是老习惯了,花行没有再死缠烂打跟过来。她刚收起手机,身旁便落座了一个人。
未见其人,就已经能闻到对方身上独特的香水味,水生花香调,带着些脂粉气息的鸢尾后调悠长且性感。香味出自一位年轻女人,万种风情皆在她的眼波里,只简单画了一个黑眉红唇的复古妆容,山根处的一颗小痣犹如春水湖心的一尾鱼影,荡漾又勾人。
她将浓密的长发全捋到一边,露出用来搭配短旗袍和毛领披肩的黑色耳饰,单手托腮朝陶倦言抛去一个如丝媚眼:“上个星期怎么没来看人家?”
陶倦言抿了口蓝紫色的酒水:“周五临时需要出差,连夜去了意大利,我还去尝了你推荐的冰淇淋呢,真是名不虚传。”
“哪家?Vilio?”圆脸美人舔了舔唇,不开心三个字在她的狐狸眼中溜溜的转:“太遗憾了,我推荐过的人回来都要夸一遍,我今晚又要做一个冰淇淋味儿的梦了。”
陶倦言开玩笑道:“那一定是个好梦,你赚了。”
美人笑笑,接着便不出声了,她的样子好像在思考什么难题,没有往日的神采飞扬,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陶倦言没有主动询问,她和侬葭的关系说不上多亲密,更确切的定位不过是“酒友”而已,二人聊得更多的是侬葭的旅行见闻,或者是陶倦言科普有趣的心理知识。没人能看得出来这位美艳的酒吧老板是一个文学爱好者,今年不过二十有二,毕业不过半年就已经在社会里混得如鱼得水,矛盾却又迷人。
“唉。”
侬葭叹了口气,作为开口的前兆。
陶倦言有眼力见地问道:“怎么了,不会是……遇见什么感情问题了吧。”
侬葭双眼一亮:“不愧是你呀言姐,见微知著,洞察人心。”
陶倦言失笑:“倒也不必如此夸张,想说就说说吧。”
侬葭转手给自己倒了杯掺了百利甜的冰牛奶:“我男朋友和我分手了,我就很不懂,男人都这么莫名其妙又善变吗?”
这不是渣男语录吗?不过出自侬葭之口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他说我不走心,他们都说我不走心!一个两个这么说也就罢了,但几乎所有前男友的分手理由之一都有这一条,老娘这么好的条件能被甩这么多次我是真的想不通。我哪里不走心了,逢年过节生日忌日我从来都积极得很!”侬葭说道这有些愤愤,捞出一颗冰块含在嘴里嚼着吃。
听着“咔嚓咔嚓”的声音,陶倦言有点担心她的牙,她思考了一下,本着忌讳交浅言深的想法旧用了三分玩笑的语气:“你大概就是旁人说的那种只会撩不会爱的渣女吧,也不是很渣,还有进步空间。”
她虽然是随口一说,对方好像当真了,见侬葭半天没有回话,陶倦言有些担心这个玩笑是不是有些过,她刚想解释两句:“抱歉,我开玩笑的……”
侬葭猝然抬眼和她对视,语气异常的认真:“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这难道就是我写不好感情戏的原因吗?你点醒我了!”
说完她便释然了,一撩头发又是那个魅力非凡的老板娘:“呵,分开就分开,下一个更乖,事业也比男人香。”
陶倦言有些无奈,不过她倒是很喜欢侬葭这样风风火火又洒脱的性格,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她这样的性格要是不小心遇上执拗认死理的,估计能上演一出大戏。
“诶言姐。”
陶倦言回神:“怎么了?”
“你和之前说的那个弟弟还好吗?他来找你了吗?”
看着侬葭八卦兮兮的眼神,陶倦言才想起有一次喝多不小心把花行那桩事说了出来,有些尴尬,不过面上不显:“你还记得这个……还好,他真心实意地道歉了,我也就原谅他了。”
“心太软了吧言姐,”侬葭看起来颇不赞同的样子,但很快脸上又透露出理解,“不过看着长大的弟弟谁能不在意呢,说起来我以前也有一个弟弟呢,看起来凶其实背地里奶得不行。”
不知为什么,听她这么说陶倦言不自觉想起来昨天遇见的少年,眉眼桀骜,却在说道“被人下药”的时候流露出委屈。
突然感觉到手包在振动,陶倦言从里面拿出手机,收到一个陌生来电,她朝侬葭抱歉地笑笑,按了接听:“喂,请问哪位?”
“是我,靳青起。”对面传来一个沉厚的男声,冷肃而粗粝,让人无法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对上号,在经过一秒的平静后他突然换上一副熟稔的语气:“惊喜吗陶大小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回国了。”
陶倦言的确有些惊讶,不过也只怔愣了一瞬,她出言回敬,话语中却明显带着喜悦:“不然呢,您还能一辈子不回来不成。”
“嚯,就这?这遍不算,来接我的时候请适当表现出惊喜和兴奋,我在第三人民医院等你哟。”
没给陶倦言拒绝的机会,对方麻利地挂了电话,听见耳边的“嘟嘟”声,她有些恼火。
不告而别就算了,千里送护照就不计较了,不说一声回来也是好事,选哪里不好选医院,明明……
她火气还没点起来,就想到他可能出了什么事,和侬葭说一声后,陶倦言急忙打车赶到三医门口。
在医院门口张望了一圈,没看到形似靳青起的可疑人士,陶倦言又拨通刚才的号码,这次接电话的却不是刚才的人。
“喂,你找靳青起吧,他刚下楼,估计很快就到门口了。”电话那头也是个声音很好听的男人,不过他的声音更多的是磁性,并不低沉。
“好的,谢谢你。”
没等多久,果然看见一个一瘸一拐走出大门的人影。他穿着大概是下飞机现买的大棉袄,看起来比记忆中黑了不少,头发也长了些,胡茬倒是刮得很干净,跳下台阶的动作颇有几分滑稽。
他单脚跳到了一半,发现不远处站着的陶倦言,歪嘴咧开一个笑:“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过来服你哥哥一把。”
陶倦言抱手,回以冷笑。
“言姐言姐,扶小的一把行吗?”
他变脸快比翻书,差点忘了四年前最坚定的人生信条:人欠不欠陶倦言,嘴贱别贱陶小姐。
陶倦言慢悠悠踱过去,看见他手舞足蹈地招手,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