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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四章 完美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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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家并未使诈,因此徐胜这一路走得非常顺畅,几乎可以用“闻风而降”来形容,每当他即将抵达某地时,当地的世家豪强就会效仿曹家,清理一番族内的冤案。

    不清理不行,虽说如曹家那般明明清理了冤案,却有族人宁可相信外人,也不愿意相信家族,传出去颇为丢人,可这么做毕竟能筛掉一波,落到侠僧手中的冤案就能大幅减少。

    死在自家人手里跟死在外人手中,意义截然不同,前者是肃正家风,站得住理,而且完全可以隐瞒案件数量,后者是被人裁决,理亏又丢人,而且案情会被对外公开。

    曹家若没有事先清理一波,当天落到向徐胜手里的案件绝对不会只有两个,而外人也不清楚曹家之前究竟审理了多少冤案。

    此外,随着侠僧在济州的名望越来越高,其信用也越来越重,远非在夏侯家、陈家时能够比拟,人们都相信他有能力、有胆魄、有决心替人伸张正义、洗刷冤情,并非吹捧出来的假大侠,因此愿意冒险向他求助的人也越来越多。

    其余世家若不效仿曹家,先行平复族人的怨气,万一到时候一口气爆出几十件冤案,绝对丢人丢到姥姥家,沦为全济州的笑柄。

    世家有点不为人知的肮脏事在所难免,毕竟族人一多,肯定会发生利益冲突,而在家族这种讲究人情世故的环境里,铁面无私的人根本当不了执法者,免不了会根据亲疏远近来拉偏架,故而没有哪家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没有腌臜事。

    但脏归脏,可你连装模作样的打扫都懒得打扫,被揭露出里面的脏污狼藉,那就别怪同行笑话你无能。

    至于集和全族高手对抗徐胜,更是没一家会去做。

    且不说有四品宗师坐镇的曹家都放弃了抵抗,凭一家之力胜算寥寥,万一抵抗成功,阻止了侠僧伸张正义之旅,岂不是要让排在自己后面的世家白捡好处?

    凭什么!

    成功压服侠僧的家族,既要背负藏污纳垢的江湖骂名,又要承受一位潜力无穷的天才的敌意,还很有可能付出族中高手伤亡的代价,而换来的只是其它世家的几句感谢。

    只要掌权者的脑子没有被驴踢了,就决计不会做出这等抉择,甚至就算掌权者的脑子被驴踢了,下面的人也不会顺从。

    比起牺牲自己,救别人上岸,他们宁可选择拖着别人一起溺水。

    至于所有家族联合起来对付徐胜?

    夏侯家、陈家、曹家第一个不答应!

    在这般“共识”之下,济州世家无不倒戈卸甲,以礼来降,而徐胜每攻陷一处,令一方世家自动清理族内冤情,“传道者”的演绎度就能提升3%--5%,具体多少视世家肃正内部的力度而定。

    其中绝大部分的世家中,都免不了有几名族人宁可选择相信侠僧,也不愿意相信家族,没有在内部肃正的时候出首,而他们举报的冤案大多牵涉族中掌权的那几户人家。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不相信那些掌权者会把刑罚之刀砍向自己,担心对方会先一步杀人灭口,只能寄希望于外人。

    不过其中也有例外,山阳郡许家肃正的力度最强,他们不是等受害者出首告状,而是主动清理冤案,凡二十年内的案子,哪怕苦主已经全家死绝,照样对凶手严惩不贷。

    他们敢这么做的底气,在于家学刑名,以法度治家,族风本就严正,二十年中仅有一个案件与主家有关,因此也乐得拿那些位于权力边缘的族人开刀。

    也只有那一次,在徐胜的例行宣言后,当天晚上没有一名许家族人向他求助,第二天无所作为。

    于是,送徐胜一行人离开时,饶是许家族长颇具城府,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而几名年轻小辈更是喜不自胜,嘴巴都快裂到耳根了。

    在世家与侠僧的无形比拼中,世家终于扳回一局——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此后没多久,济州各地就传遍了此事,人人皆言,世家皆为藏污纳垢之所,唯独许氏独树一帜,洁身自好,其家风严正,可见一斑。

    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毋庸多言。

    当所有济州南部的世家都被徐胜拿着曹家请帖的拜访了一遍后,“传达者”演绎度赫然突破了40%的大关,于是他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个问题,要不要返身去济州北部走一圈?

    正当理由他是有的,甭管为曹家孙子发请帖一事有多假,也甭管那些接到请帖的家族有多恼怒曹家的不讲义气,以及决心要给曹家孙子送上一份“大礼”,至少这个理由足以搪塞外人,在明面上过得去。

    然而,看徐胜一行人的足迹就知道了,他们是从济州的东北方踏入,朝着正南方而去,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地,结果为了替曹家送请帖,已经沿着济州顺时针绕了半圈,倘若再绕掉剩下的后半圈,便要绕回东北方的起始点,这等姿态未免太过刻意,连基本的体面都不要了。

    要知道,徐胜一开始根本没有“肃正济州世家风气”的打算,完全是因为被牵扯入夏侯家内部的政治斗争,这才决心将错就错,沿途顺手扫荡一番。

    当然,跟提升灵格演绎度这等大事相比,体面一事根本无足轻重,若将剩下的济州北方世家全部扫荡掉,徐胜预计“传道者”的演绎度能突破90%,这等速度简直绝无仅有——过去也没人敢像他这么干。

    只不过这么一来,又要耽搁众人的行程,因此徐胜还得征求其他人的同意。

    “万事都不及灵格修行重要,而且我等所为也并非作奸犯科,乃至堂皇正大的行义之举,相比之下,些许体面算得了什么,耽搁的那点日子更是不值一提。”

    为了演绎灵格,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的庄道长全力支持徐胜,表示一切以修行为主,既然找到了合适的演绎方法,就不该瞻前顾后,此乃经验之谈。

    “我之前就说过了,行程什么的无所谓,又不曾同家里人定下时间,早一两个月晚一两个月没差别,另外,这一路走来,我的灵格演绎度也莫名提升了不少,看来你当初的提议没有错,你是传法人,我来保护你,这同样是一种‘护法’。”

    站在唐徵明的立场,不仅希望肃冤之行继续进行下去,甚至还巴不得世家动武抵抗。

    在夏侯家那次,他的灵格演绎度提升得最多,后来多为躺赢,对手总是不战而降,导致演绎速度放慢,令他遗憾不已,整个南部扫荡下来,灵格演绎度才提升了12%,若是次次动用武力,收获至少是三倍。

    可惜啊,那群世家不配合,不愿意当鲁莽反派。

    唐徵明和庄道长都不反对,剩下有参事权的便是方清月,不过她此行没有任何目的地,只是随同徐胜外出游历,去哪里都一样,因此这一话题其实与她无关,但她仍有话要说。

    “其实,徐大哥的顾虑毫无意义,事到如今,别人只怕早就认定你是冲着四海盟来的。”

    “为何?”

    “抽丝剥茧,对世家动手的起始是夏侯家,那为什么夏侯家的人会找上我们?”

    徐胜不假思索道:“因为长河城。”

    方清月又问道:“那么继续往上追寻,为什么我们要插手长河城的事?”

    提示到这里,徐胜已是明了缘由,恍然之余,不由无奈摇头:“阴差阳错,居然形成了一条自圆其说的逻辑链,辩无可辩。”

    唐徵明仍是一头雾水,不解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提及长河城?我们之所以去长河城,不是因为此城与燕州相邻,是我们往南走的必经之路吗?”

    徐胜解释道:“这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但换成别人的视角,你觉得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们的行程,你试试强行找一个有关联的原因。”

    唐徵明微微皱眉,思索道:“莫非是因为……长河帮帮主裘祖义?”

    徐胜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为什么会跟裘祖义扯上关系?”

    “记得是因为裘祖义要来接齐家的那小子逃亡,对了,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齐家二公子齐叔治,你还记得此人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一个小地方的土豪公子,家族人口过百,跟济州这些世家豪强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说着说着,唐徵明脑中灵光一闪,立即脱口而出:“四海盟弟子!”

    徐胜摊手道:“没错,所以你看整条逻辑链形成了,侠僧追捕治下逃犯,而四海盟试图庇护逃犯弟子,与侠僧产生了冲突,于是被惹怒的侠僧有意要给四海盟一个教训,便一步一子,先以裘祖义为由插手长河城之事,再通过长河城引出夏侯家,然后以夏侯家的权力斗争为起始,成功找到了惩戒四海盟的大义理由。”

    庄道长一边点头,一边评价道:“条理清晰,前后自洽,绝对是这么一回事,不会有错的,若有谁说一切只是误打误撞,贫道一定会笑他是个天真的傻瓜,没有江湖阅历,不知人心险恶。”

    徐胜唏嘘道:“若非我是当事人,只怕也要信了,实在是太合情合理了。”

    唐徵明努力合上张开的嘴巴,郑重其事道:“有一说一,虽然我是当事人之一,我还是信了,师弟你老实交待,一切是不是你算计好的。”

    “想要布成此局,单靠过人的智慧可不够,还得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才行,毕竟我又不可能知晓夏侯俊的心思,哪里猜得到夏侯家会发生内斗。”

    庄道长道:“但在别人眼中,只会将一切归结于你掌握了某种预知未来的灵能,毕竟佛门的因果以小见大,也有预言之效。”

    徐胜闭目道:“看来,无论我跳进哪条河里都洗不清了。”

    唐徵明无所谓道:“那就不洗了呗,反正我们已经决定要北上,理由已不重要,让他们怀疑去吧,说不得忌惮之下,更无胆量抵抗……话说回来,咱们这一路走得如此顺利,是不是也有这部分原因在?”

    庄道长寻思道:“设身处地,贫道肯定会为侠僧的缜密谋略而惊骇,不敢轻举妄动,免得遭到算计,落得更为凄凉的下场,而两害相权取其轻,放弃抵抗无疑要体面得多。”

    众人正讨论间,小清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交给徐胜,并道:“这次是那个绑着辫子的家伙。”

    “曹家的人。”

    徐胜点了点头,这段时日以来,不断有人向他通风报信,告知他关于“下一站”世家的消息,其中以许家和曹家最为积极,给了他不少有用的情报。

    拆开信看了一眼,徐胜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唐徵明问道:“有不好的消息?”

    徐胜放下信,道:“北部的世家联合起来了,他们各自派出代表聚首,虽然没有探知到会谈的内容,但十有八九是为了对付我们。”

    显然,别人也通过完整的逻辑链推理出了结论,而当他们确信徐胜是冲着四海盟来,不会放过剩余的世家后,北部的世家立即采取了行动,没有坐以待毙。

    他们很清楚,已经被徐胜拜访过的世家不会与他们联手,只会竭力捣乱,于是果断放弃了济州南部的世家,只联合了离徐胜一行人比较远的盟友。

    唐徵明拿起信看了一眼,叹息道:“咱们的行动还是太慢了,给了别人反应的时间。”

    方清月皱眉道:“这下怎么办,一直以来我们都是逐个击破,若是让这些世家联合起来,怕是很难逼迫他们让步。”

    庄道长不无担忧的问:“要放弃吗?”

    徐胜又将信的内容看了一遍,道:“不,我们还有机会,他们并没有公开打出名号,而是选择了暗中集会,有意避开外人耳目,也就是说,他们不会正面下战书,约我们一决高低。”

    唐徵明道:“这是当然的,将近半数的世家联合起来,就为了对付我们寥寥数人,这相当于半个四海盟**合力对付一个连五品灵修都没有的小团队,此事若传了出去,怕是所有与会者都要为人耻笑,这还不如肃清族内冤案,主动投降呢。”

    “他们要挡住我们,将战力分散开是没有用的,只能预估我们的路线,然后在下一个即将被我们拜访的世家集合,守株待兔,所以我们应对起来也非常简单,无非就是‘隐匿行踪,声东击西’八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