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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五章 纯阳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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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抵达玉京山时,居高临下看去,只见参天青松,苍劲挺拔,常青柏树,郁郁葱葱,又有山花烂漫,珠光翠色,着实是一处仙家府地,只不过一眼望去,尽是花草树木,根本瞧不见纯阳观的影子。

    通玄观主带着众人落在一处山坡上,接着向前打出一道法印,宛若透明的帘幕被揭开,一座巍峨的山门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山门旁立着一黑一白两根柱子,上面分别写着“寂然无一物,妙合于先天”和“元阳复本位,独步玉京山”两行字。

    通玄道:“师兄,你且带客人们歇息,我要寻人安置袖子里的那些苦命人。”

    “去吧去吧,那些杂务我听着就头疼,”通天摆了摆手,忽而心生一念,“对了,你将相柳的妖丹给我。”

    离开前,通玄将相柳的尸体收进了另一个袖子,虽说相柳之血其秽无比,连带着肉身也受到了污秽,不可能用来炼制丹药,但素材之物不怕你特性恶劣,只怕你没有特性,平平凡凡一如路边杂草,这才是真正无从下手。

    何况,通玄不仅擅长炼丹,更是精通炼器,昔年的“八仙剑”中就有两柄是他亲手炼制,如今纯阳观中用来赏赐弟子的法器大多出自他手。

    依照腾云途中庄喆的描述,通玄相比其余的“八仙剑”,并无骄人战绩,倒不是说他没有杀过大妖,只是大多与人联手合杀,少有独自对战强敌并战而胜之的经历,他的定位更像是“八仙剑”中不可或缺的后勤角色——或许正因为这一点才是他成为了纯阳观的观主,而不是名气更盛的通天真人。

    通玄不疑有它,取出妖丹递给了通天,通天打量一阵,放在掌心大力揉搓,并笑道:“相柳老妖,当初我便同你说,早晚要将你的妖丹挖出来把玩,这不就实现了。”

    通玄无奈道:“对方都已经魂飞魄散了,你说这些它也听不见啊。”

    “但我高兴,道心通达。”

    通天又把玩了一会,接着便扔给了徐胜,道:“诛杀相柳的最大功臣是你,老道从不占人便宜,妖丹归你,尸体归我。”

    徐胜想了一下,此物拿回去可以委托空梦师兄制作魂器,而蛇妖灵格于小清最合适不过,未来早晚能用得上,便没有推辞,道:“此物的确于晚辈有用,在此谢过前辈大方。”

    通天随意一罢手,表示不必放心上,皆是身外之物。

    倒是通玄有些肉疼,忍不住传音入密道:“你还没放弃妄想呢?就算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也没必要这么大方吧?”

    相柳不仅仅是四品妖怪,还是个有两千多年道行的老妖,其妖丹中的妖力必定远胜寻常四品妖丹,虽然制作成魂器后,孕育的灵格不会有差别,可魂器本身将具备强大的法力,在炼器师眼中,绝对是最顶尖的天材地宝。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这小子越看越顺眼,可惜啊可惜,怎么就便宜了那帮秃驴呢?天不佑我道门啊。”通天叹息不已。

    东西已经送出,通玄自然不可能开口要回来,肉疼归肉疼,还不至于那般小气,何况他也认同徐胜的功劳,原本就打算从观中选几件法器作为感谢,现在却是省掉了。

    当然,这不妨碍他戏弄师兄。

    “唉,原本我还打算送他一件本派的五品魂器,结个善缘,万一将来他正好用上,便等同半个道门中人,再行劝诱便容易得多。”

    通天闻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么好的主意你怎么不早说!诱之以利,等他上了贼船,再想下去就难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你问他把妖丹要回来。”

    通天认认真真把这提议思考了一番,最后还是满怀遗憾道:“算了,丢不起那人。”

    “哈,死要面子活受罪。”

    通玄一扬拂尘,面带笑容离去。

    无定没有听见两人的交谈,但一见师傅满脸的郁闷懊恼,而观主一脸的开心得意,便猜得八九不离十,小声对众人道:“我师傅肯定又上了观主的当。”

    徐胜感慨道:“贵派两位长辈的感情真是亲密无间。”尤其对比莲花寺的两位领导人,更显难得可贵。

    倒不是说叶衣圣女跟道虚方丈有什么龃龉矛盾,事实上两人连意见不合的次数都很少,但在徐胜的感觉中,两人的关系相当微妙,绝不像表面上那般和谐——当然也谈不上仇隙。

    无定点头道:“他们并肩五十余载,早已胜过亲兄弟。”

    昔年的“八仙剑”只剩两人,一同经历过门派的兴衰,又共同撑起了现在的纯阳观,彼此的感情绝非外人能够明白。

    待通玄观主离去后,众人踏入山门,徐胜等人发现观内竟比外面热闹不了多少,一样的冷清幽静,缺乏人气——的确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通天真人立即高声道:“近水遥山,人呢,死哪去了?”

    “来了来了,就在这里,没去哪儿。”

    只见一男一女两名道童慌慌张张狂奔而至,年龄约莫十三四岁。

    “你俩又偷懒了吧?”

    男道童扶了一下道冠,辩解道:“就算是通天师祖,您也不能憑空誣人清白,有道是人有三急,一旦着急起來根本忍不住,总不能让弟子弄脏裤子吧?”

    通天嗤笑道:“人有三急,所以你俩一起去解决了?没看出来啊,你们俩的感情居然如此亲密,便是俗世中的夫妻也很少愿意一同如厕的,你俩倒是不见外。”

    女道童脸色一红,抬腿踹了男道童一脚,道:“不许胡说八道,诬我清白。”

    接着转身对通天道:“师祖,其實方才有一頭野豬誤打誤撞闖進了山門,因為擔心會吵到觀內眾弟子的修行,我跟近水便聯手將它趕出去。”

    男道童用力点头道:“没错,一头好大好大的野猪,看块头至少一千斤,说不定要成精了,我跟遥山差点被它打伤,师祖您大发慈悲,教我们一些护身的武功吧,免得传了出去,纯阳观的弟子连一头野猪都打不赢,叫人笑话。”

    无定没有鉴定谎言的灵能,但他还是听不下去了,开口道:“近水你撒谎之前,记得先把嘴角的哈喇子擦掉吧。”

    “哦。”

    男道童一边用袖子去抹嘴角的口水痕迹,一边还不忘解释:“无定师叔,真的有一头野猪闯进来过,虽然是昨天的事,可我跟遥山不是偷懒,而是在梦中修行。”

    “哦,那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自己状元及第,官场得意,子孙满堂,极尽荣华,忽然获重罪,家产被没收,妻离子散,到老后了然一身,穷苦潦倒,独自站在风雪中发抖,刚要叹息就被师祖一嗓子唤醒了。”

    通天真人冷哼一声:“怎么,难道你还想吃一锅黄粱饭?想到倒挺美!”

    唐徵明听得云里雾里,好在他不懂就问,以传音入密向徐胜问道:“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徐胜回答道:“这是纯阳剑仙吕洞宾的典故,是说钟离权化名云房先生,邀请吕洞宾一起入山修行,吕洞宾凡心未已,没有答应,于是钟离权以做饭为由,让吕洞宾先去休息,并使仙术令其入睡,梦境中的内容就跟这位道童方才说的一样,而等吕洞宾醒来,钟离权那一锅黄粱饭还没有煮好,于是就有了‘黄粱一梦’的说法。

    “最后钟离权言‘人生就像一场大梦,生沉万态,荣辱千端,五十岁如一刹那,得到的不值得欢喜,失去的也不值得悲’,于是吕洞宾大彻大悟,下定决心学道修仙。”

    若诘问者是通玄观主,男道童说不得会顺杆子往上爬,说一句“比起黄粱饭,弟子还是更钟意天遁剑法”,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脾气暴躁的通天师祖,自然是不敢油腔滑调。

    这时,却听通天真人道:“连野猪打不过,的确是有损本派威名。”

    “咦?”男道童心中大喜,莫非自己心心念念的愿望要成真了。

    通天真人吩咐道:“无定,过两天记得教他俩一套杀猪剑法,将来若再遇见野猪误闯山门,就可以给观中弟子打打牙祭。”

    纯阳观自然没有杀猪剑法,但无定明白师父的意思,于是点头称是,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大失所望的两名道童。

    “好了,别傻站着,快带客人去厢房休息。”

    通天真人吩咐遥山近水之后,又以眼神示意徐胜、方清月和小清三人:“你们几个跟我来。”

    徐胜知晓必然与血咒有关,于是跟在对方身后,一路行至一处山洞,只见洞口上方写着“悟剑窟”三个大字,两边各写一行字,连起来是“坐卧长携酒一壶,不教双眼识皇都,乾坤许大无名姓,疏散人间一丈夫”。

    通天真人伸手推开铁闸门,徐胜三人跟着进去,在通过一段不算长的甬道后,视线豁然开朗,出现眼前的赫然是一处洞天福地。

    头顶上方有一层琉璃罩,山泉从琉璃罩上流过,并从洞窟边沿落下,流水如注,恰似珠帘掩门,洞内还有精美神像,依地势布局,或架泉水,或嵌入岩际,构思巧妙,工艺精湛,古色古香,妙趣横生。

    其中犹以位于山壁中间的六尊神像最为精致,神像有男有女,各佩一剑,或持手中,或挂腰间,或负背后,面部表情各异,有的庄严肃穆,有的嬉笑活泼,可谓栩栩如生,而在六尊神像两侧,各有一尊尚未完成的神像,面目模糊,仅有轮廓。

    此处乃是大厅,颇为宽敞,而四周的山壁上还有几间另外开辟出来的房间。

    通天真人取下自己的寂道剑,放到一尊面目模糊的神像的手中,再一骈指,催发剑气,激活阵法。

    霎时,一座以八尊神像为节点的法阵缓缓运转,无形剑意笼罩整个山洞,而六尊已经完成的神像的面目越发清晰,甚至表情动作都会有细微的变化,宛若活了过来。

    徐胜三人顿觉神魂一轻,虺冥血咒带来的压力消失大半,尤其徐胜很是松了一口气,不需要像之前那般时刻控制自己的表情,害怕同伴担心,尽管神魂依旧作痛,但已经下降到胖虎唱歌的水准。

    通天真人道:“接下来的日子,在想出解除虺冥血咒的办法前,你们就先住在此处吧,不必觉得拘束,随便坐。”

    徐胜环顾一圈,地上除了几片芭蕉叶外,连个蒲团都没有,着实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

    通天真人很快发现这一尴尬的情况,面不改色道:“地方是简陋了些,不过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我辈修行中人,不该太在意物质上的享受,生活越是艰苦,越能磨炼意志,这便是为何有人选择苦修这条路的原因。”

    “这是什么味道?”

    小清嗅了嗅鼻子,顺着气味来到洞窟的一处角落,然后就见到了一地饮空的酒坛与酒葫芦。

    方清月随手捡起一个酒坛,看了一眼上面的标识,道:“是昆州名酒神仙醉,据说一年只出三千坛,有价无市。”

    “咳咳咳。”

    通天真人咳嗽了几声,仍是不见窘迫,神色如常道:“都是一些老朋友送的,毕竟老道没什么爱好,也就平日里小酌兩杯,因此旧友上门总是会顺手带一些地方名酒,考虑到他们也是一番好意,老道不便拒绝,只能勉為其難的收下。”

    根据方清月的观察,这些酒都是在近期内快速喝光,绝对谈不上“小酌两杯”,可她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二愣子,自然不会揭穿此事,反而道:“前辈愿意借住处给我们,还替我们缓解血咒的折磨,晚辈感激不尽,自觉难以报答,不如就将日常的打扫交给晚辈吧。”

    说完,不等对方同意她便开始收拾散落的酒葫芦,小清也上前帮忙。

    单身老男人住的地方,平日又没人收拾,会变成什么模样不难想象。

    饶是通天真人脸皮厚实,这下也有些吃不住了,道:“人各有志,何况你们也不是纯阳观的弟子,老道实无强求的立场,等过一会近水遥山来了,你们需要什么家具,只管叫他俩搬来便是。”

    说完,便逃也似的去了自己开辟的静室,将大厅留给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