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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姐!”
苏小陌一直就站在门外,所以,里面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看陶夭夭出来,苏小陌紧张地站直身体,惊慌地看着陶夭夭。
陶夭夭看着犯错小孩儿一样的苏小陌,抬头擦擦脸上的泪。
“进去吧,他需要人照顾!”
“夭夭姐!”苏小陌看着强压眼泪的陶夭夭,眼泪一下掉了下来。
“不要哭!”陶夭夭低吼一声转身走了,“回头找你算账!”
看着陶夭夭走远,苏小陌仔细擦干眼泪,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笑笑。
推开门,季风坐在病床上朝她伸出手来。
“委屈你了!”
拉着苏小陌,季风心疼地看着她。陶夭夭的话他听见了,苏小陌的泪痕也瞒不过他。
“没事的!”苏小陌摇摇头握住季风,“你们刚才的对话我也都听到了。风哥,我值得吗?”
季风还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温瑞已经将搜救当天的情况跟苏小陌说过了。当然,爸爸妈妈舅舅舅妈还有刘阿姨伍阿姨都在。
和陶夭夭说的一样,哪怕是在昏迷之中,季风心里想的,依然是苏小陌。
一屋子的人听完陷入沉默。
震撼也好,感动也罢。有时,语言的能力真的很苍白。所以,没有语言的意会反而更深入内心。
终于,苏杭站起身子来。
“只希望那小子好好醒过来,然后完完整整地站起来!”
众人点头。
显然,这是大家对还在重症监护室的季风最迫切的期望。
温瑞知道满屋子的人都关心着季风,于是安慰起来。
“应该没事。毕竟季风运动多年,身体机能比普通人好很多。”
温瑞的话像是在安慰别人,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毕竟,下到溶洞,季风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再无知觉。
苏小陌一直没说话。
她呆呆地坐着,傻傻地想着。
为了自己,季风纵身一跃陪她坠落悬崖跌入深渊之下的溶洞;为了自己,最后一刻用尽全力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悬崖之下的凶险,让自己免受伤痛;哪怕是昏迷之中,仍然拼着最后的意志要将生的机会给自己……
这份爱,苏小陌感动幸福之余,满满的都是惶恐不安。
自己何以得配深情如许?
情深。义重。爱浓。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这种感觉让她小心翼翼。和李科交往的时候,他完全不是这样的。彼时,她潇洒,跳脱,自由,独立。
季风紧紧握住苏小陌的手,肯定地点点头。
“小陌,不管你在别人眼里如何,在我这里,你就是最好的!你值得我为你付出所有!”
苏小陌看着季风,季风坚定的眼神让她安心。她知道,季风没有骗自己!她也相信,季风永远都不会骗自己!
“谢谢你!”
苏小陌握住季风的手,灿烂地笑着。
二人就那么对视着,直到小腿有胀痛感传来。季风伸手去挪动一下腿,然后收敛一些眼里的热情。
“小陌,李科……”
虽然他和陶夭夭的事还没有真正解决完,但他们终究是已经去面对了。李科那边,他要面对,苏小陌也是要去面对的。
苏小陌皱一下眉头,然后放开季风的手看向窗外。
阳光不再炽烈,秋意一日浓过一日。
天气已经有了一些凉意。
“我会处理好的!”
苏小陌说得坚定而认真,像是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季风!”
温瑞敲敲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苏杭、温茵夫妇,还有刘阿姨和伍阿姨。
刘阿姨和伍阿姨将买的一些生活用品拿到柜子里摆放,苏小陌乖巧地过去帮忙。
温瑞靠近季风关心地问候起来,“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苏杭和温茵,季风已经猜出二人的身份。所以他一边答着温瑞,一边将身体坐得笔直想着怎么和苏小陌爸妈开始初次见面的交谈。
温瑞笑笑,侧身介绍起来。
“季风,这是小陌的父亲母亲,我的姑父姑妈!”
“叔叔阿姨好!”季风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行礼,温茵快步上前按住季风,“腿还伤着,别动!”
季风挪动了一下的身体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僵在原地尴尬地朝温茵笑着。苏杭看一眼上前拉上被子为季风盖上。
“受着伤,不要在意那么多礼节。好好把腿养好,不要年纪轻轻的到时留下什么后遗症!要说谢,得是我们谢谢你!谢谢你帮我们把小陌救了回来。”
“叔叔——”季风听苏杭说完准备要说点什么,但是被苏杭打断了。
“我们都知道。这两天温瑞把所有的事都跟我们说了一遍,我们心里都清楚。”
“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季风被堵在床上,只好点头谢过苏杭与温茵乖乖地躺回床上。温瑞看苏杭说话的时候一直表现得很官方,看一眼忍住笑的温茵,再看看偷笑的刘阿姨与伍阿姨,学着苏杭的语气说起话来。
“季风,你就好好躺床上休息,饮食起居我们包了。”
“风哥——”季风准备推辞,温瑞强硬地打断。
“这是我姑父,小陌父亲,你苏叔叔安排的!刘阿姨和伍阿姨会专门照顾你。伍阿姨你认识,这位,”温瑞指一下苏小陌旁边,“就是从小照顾小陌长大的刘阿姨。”
刘阿姨笑盈盈地上前打招呼,“季先生好!”
季风大概没有听人这么正式地叫过他,忙点头还礼,“阿姨好!”
苏杭看一眼温瑞,依然保持着一张“扑克脸”。温瑞笑笑,看一眼苏小陌。苏小陌偷笑一下,坐到父亲身边。
“爸,你真的好帅!这不笑的时候又酷又帅的,迷死个人了!”
照顾苏小陌的这几天,苏杭、温茵早已不和苏小陌呕气,苏小陌自然也就不再在父母面前拘谨。被苏小陌这么一说,苏杭哪里还绷得住。
“回新原什么都没学会,倒是学会油嘴滑舌的了!”
苏小陌扭头看一眼温瑞,狡诈地一笑,“都是我哥教的!”
“苏小陌!”温瑞略微提高一点声音,“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些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兄妹别闹了!”伍阿姨赶快打岔,“季风,你有没感觉哪里不舒服?”
伍阿姨不像刘阿姨那么正式,显得随意很多。刘阿姨端起杯子给季风。
“季先生喝点水吧!”
“谢谢!”季风接过水杯,“阿姨,你就叫我季风,或者阿风吧!”
不待刘阿姨回话,温瑞笑着开口,“你啊,就别想着刘阿姨改口了!这都几十年了,她都是这么叫我们的,怎么说都不改口!”
“瑞少爷,你这是取笑我呢还是批评我呢?”
刘阿姨话一说完,满屋子的人一下笑了起来。温茵摇摇头。
“刘姐啊刘姐!”
苏杭看看温茵,二人互相点点头。
“小陌!”苏杭看着苏小陌和温瑞,“刚刚我们就买了一些日常用品,也不知道季风喜欢吃点什么水果。你们出去转转,买点季风喜欢吃的水果回来吧。”
“哦!”苏小陌看看温瑞,温瑞起身拉起苏不陌,“我陪小陌一起去。”
伍阿姨看一眼刘阿姨,拉起她跟在苏小陌他们后面,“刘姐,我们也一起去吧!”
苏小陌回头看看季风,微笑着点点头,季风笑着回应一下。
待苏小陌等人出去之后,温茵挪一下凳子往季风方向靠一靠,苏杭则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季风,身体感觉怎么样?小腿有没什么特别不适应?”
季风笑笑,他知道他们担心自己的身体,更担心自己的腿是不是能完全恢复。
“我没事的,阿姨!”
季风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所以回答得很有信心。
温茵看看苏杭,满意地点头。“不错!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对于温茵只问一些琐碎的事情,苏杭似乎有些不满。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自己来问。
“季风,你的心思我们都知道,你的事情我们也知道。”苏杭顿一下,看看温茵然后接着说下去,“本来你刚恢复一些才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我们应该缓一缓的。可是我们一家都回到新原已好些天了,时间比较紧张,所以只有现在急急忙忙地问你。你和夭夭,你和我们小陌,你打算怎么处理?”
季风将身子坐正,非常认真地看着苏杭和温茵。
“叔叔,阿姨,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一定会去处理好。过去的将近两年里,陶夭夭给了我很多帮助,这一次是我负了她,我会跟她讲清楚。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分清楚自己的感情,稀里糊涂地,最后牵连伤害了无辜的人。”
“见到小陌那一刻,我知道,这才是爱!那种身心被击中的感觉,那种一生相守的强烈愿望,让我无法自控。是的,我也曾想过控制自己,我也想过把一切深埋在心里。但是,一切天注定。老天让我用这种方式认清自己,不去逃避,不去自欺欺人,让我勇敢地去面对。”
“想想,这次和小陌一起跌落悬崖,应该也是老天刻意的安排。我受伤,是对我之前糊里糊涂伤害陶夭夭的惩罚。但是因为小陌在,老天又给我一次机会!”
季风看着苏杭和温茵,脸因激动而显得有些红。
“叔叔,阿姨,我知道我还不够优秀。但是,为了小陌,我一定努力达到你们的标准!老天已经仁慈地给了我一次机会,也请叔叔阿姨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
看苏杭和温茵并没有马上表态,季风一下激动起来。
“叔叔阿姨,我是真的爱小陌!我爱她超过自己的生命!我一定会好好爱小陌,用尽全力保证小陌幸福!真的,叔叔阿姨!”
温茵看着苏杭,苏杭看着季风,季风紧张不安地看着苏杭和温茵。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苏杭低下头抚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抬头朝季风点点头。
纵有万般不舍,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可人儿终究是要投入他人怀抱的。既是这样,他就帮她选一个靠谱的人吧。
季风应该就是那个可以托付的人。
可是,他的心里充满了深深的失落。这种情绪让他很沉重。
沉重的苏杭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所以他只有点点头。
温茵松一口气,脸上绽开笑容来。
“瞧把你急的!”温茵拍拍季风的手,“你舍身救小陌,我们当然相信你的感情!只是这后面的路,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你要好好护着小陌,也要多教教她,让她成长!”
“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季风一听苏杭和温茵同意了,激动之下连忙低头致谢,却因幅度太大带动小腿的伤,整个人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极力忍住疼痛控制表情,但这一切还是被苏杭和温茵看得清清楚楚的。
温茵赶快扶住季风。
“行了行了,别扯着伤口!”温茵看一眼苏杭然后叮嘱季风,“你好好养着伤,好好地恢复。明天我和你叔叔就回深市了。”
“是!”季风像是生怕苏杭和温茵后悔似的,连忙接话作答,“我一定尽快恢复,然后带着小陌去深市拜访叔叔阿姨!”
苏杭伸出手来示意季风不要那么激动。
“行了行了。我们回深市以后,你和小陌把一些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年轻人的事我们不参与,你们也别出什么纰漏!”看季风又要表态,苏杭忍笑制止,“刘阿姨我们给你留下,等你完全恢复了再回深市!”
突然,门外传来购物袋着地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强至弱地迅速远去。
温茵看看季风和苏杭,起身出门去看看究竟。
拉开门,地上放了一包新鲜的水果。走廊的尽头,一个运动服套装的身影消失在下行楼梯口。
温茵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提起水果回走。
看温茵提了一包水果回来,苏杭下意识地发问。
“谁啊?”
温茵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无奈地看看苏杭最后一脸愁绪地盯着季风。
季风苦笑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窗外。
医院是新原最好的医院。
新原的绿化植物,几乎见证了整个新原的发展与变迁。
最开始,新原大街小巷的道旁树和绿化植物多以小叶榕和黄葛树为主。后来,城市发展,为了让街道看起来更宽敞整洁,同样树冠舒展但主干干净的黄葛树渐渐取代了枝繁叶茂但气根偏多的小叶榕,原因大概就源于小叶榕的气根在雨季总给人邋遢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小叶榕极易产生虫害,尤其是蚧壳虫。
吹绵蚧一旦缠上,便产生白如碎絮的分泌物。虽白,但总让人恶心。
一个要发展成为国际化都市的城市,不管小叶榕在这个城市存在了多久,不管小叶榕对于这座城市曾经火一般的天气起到了多少遮阴的作用,终究还是被淘汰了。
有时,被抛弃就是这样的残酷。没有功劳苦劳之说,只有是否被需要。
历史如此,人更如是。
替代了小叶榕的黄葛树更好地发挥了自己的优势,让火炉般的新原多了许多的清凉。所以,大街小巷全是黄葛树。一度,黄葛树被尊为新原的“市树”。
黄葛树虽好,但终究过于张扬。很多道旁树一年一次大的修剪,可用不了多久他又不依不饶的长得到处就是。门前,窗外,墙角,房顶。
度,总是最难拿捏的。一旦失度,难免让人生厌。
于是,新原人试着引进其他的道旁树,比如法国梧桐。
法国梧桐同样枝繁叶茂,法国梧桐同样绿阴如盖。
相较于黄葛树,法国梧桐却更具有观赏性。
法国梧桐的叶片如手掌,叶柄处似心形。
春天,嫩叶鹅黄透绿,覆以细密绒毛,如初生婴儿般惹人怜惜。夏天,叶片浓绿,交错成盖,树下便清凉怡人。
秋天,叶枯,颜色便成浅赭色,不艳,却有秋天应该有的苍凉感。秋风起,秋雨沥,法国梧桐的叶片落了一地。经雨水一濡染,一地的叶片衬托出的苍凉世界中多了些湿润,犹如厚重的相思沾上了多情的眼泪。苦虽苦点,却有得痛有得感有得寄托有得宣泄。
因此,“新雨后,凉风收,梧桐树下冷清秋”也成了新原一景。每逢法国梧桐飘落的季节,环卫工人便独留落叶不扫,持续半月有余。
到了冬天,法国梧桐的叶子全部脱落,只留光秃秃的枝丫直指新原略显阴郁的天空。
新原的冬天是寒冷的。新原的寒冷带着些湿带着些潮带着些讲不分明却又摆脱不了的凛冽。
多亏了法国梧桐的突兀的枝丫,还有枝丫上分不清是落单了的孤雀还是不肯离去的枯叶的点缀,新原寒冷的冬也就多了一些莫名的带着艺术感的希望。
冬天会过去,绿叶终会重新挂满枝头。
法国梧桐植物学上的名字叫“悬铃木”,分为二球或者三球。其名源于其花。法国梧桐的花自始至终都如绒球般悬于树上,就像女子的耳坠般,让原本高大的法国梧桐多了一些小女子的柔情。
最妙的,大概是法国梧桐的树干。树干上的皮常不规则剥落。其皮本是灰白或灰绿相间。每每老皮剥落之后,光滑的树身便被粉白或粉绿的颜色纹满,看起来像是穿了新迷彩衣的少年。一眼望去,道路两旁似有青春少年组成了仪仗队,整条路也就全是青春的气息。
当然,引入法国梧桐,多少跟南京宋美龄的“宝石项链”有点关系。毕竟,浪漫是新原骨子里的天******漫的人多情,浪漫的人似乎又薄情。
这不,法国梧桐在新原刚在图书馆附近规模种植,却又因为城市发展选了新欢银杏。
新欢银杏初种的时候,新原人并不喜欢。虽然银杏相较于其他树挺拔很多,也精致很多,而且似乎也尊贵很多,但新原人就是不喜欢。
新原人逐利,但新原人更尊崇勇敢崇尚自由。
直到又一个秋来,“十里杏林”惊艳了所有新原人。
不管怎么样,新原人终究是视觉动物。你给我颜色,我便还以和颜悦色。
细数,多情的新原从小叶榕到银杏树,爱了就爱了,不爱就断了,倒是敢爱敢恨。
新原最好的医院,也是历史最悠久的医院。
医院还保留着新原的初心。树,多以黄葛树为主,间以小叶榕点缀。
偶有法国梧桐或银杏,但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