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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皇帝、皇后临朝听政。
当朝太子李贤、宰相刘仁轨、戴至德、郝处俊,以及同门下中书平章事薛元超、李义琰、周智高、张大安等人一一在殿内。
此时刘仁轨、戴至德分别担任尚书左仆射、右仆射,郝处俊担任门下省侍中,还有远在鄯州的李敬玄担任着中书令,他们四个是实职宰相。
薛元超是中书侍郎,张大安、李义琰分别是太子左右庶子,是李贤非常信任的人,而高智周此前也担任过李贤的左庶子,现在担任御使大夫。
这四个人都不是实职宰相,但因为他们的官职之前都被加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个职务,因此他们虽不是实职宰相,但也能够进入最高层参与决策,成为实际上宰相。
除了以上大臣之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雍州长史李诲。
李治的精神不太好,从来到殿内就一直坐在侧身靠在龙椅上,时不时揉着太阳穴提神,他看着众宰相说:“这些日子关中各地陆续发生雪灾的事情想必诸位卿家都知道了,这次朕召众卿家前来是因为李诲上报说虽然朝廷已经给各级府县下达了相关救灾的政令,但仍然有许多百姓拖家带口逃难来到了长安城外,目前人数已经接近一万大关,接下来很可能有更多的百姓逃难来此,不知众卿家打算如何解决此事?”
作为主管政务的尚书高官官之一,戴至德不得不站出来行礼,“陛下、皇后,此乃雍州署的事情,臣以为雍州署完全可以自行解决,没有必要拿到内朝来议论!”
李诲站出来却说:“戴相公此言差矣,城外那些难民可不止我雍州百姓,有超过一半以上都是关中其他州县的,这已经不是我雍州署一个衙门可以解决的!”
按照规定,类似这种事情,李诲应该先上报尚书省,尚书省如果觉得有必要就在政事堂召开宰相会议讨论,然后把结果接过呈报皇帝,皇帝批准就执行;如果觉得只是小事,没必要拿到政事堂讨论,更没必要上报皇帝,尚书省自己内部就解决了。
可李诲却是越过了尚书省直接上报到御前,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自从李治掌权之后就已经暗中鼓励下面的大臣这么做,目的自然是削弱左右仆射的权力,在太宗年间就搞出来一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头衔变相的增加宰相人数,分散权力,让他们互相牵制,如此一来就达到巩固皇权的目的。
刘仁轨听了李诲的话却是很恼火,在这件事情上,他是坚决与戴至德是同一阵线的,他怒斥李诲:“就算已经不是你雍州署可以解决的,你也可以先上报尚书省,如果尚书省拿不定主意还可以召开政事堂会议再呈报御前,你直接把此事放到陛下面前想作甚?朝廷的规制已经形同虚设了吗?打仗时兵士如果只听将军、主帅的,还要队正、旅率、校尉做什么?让将军、主帅直接带兵算了,全军之中只有将军和元帅,没有中下级武官,我看你这个仗还怎么打?”
说到这里,刘仁轨对李治和武媚娘行礼道:“陛下、皇后,老臣以为此风不可长,否则长此以往朝纲混乱,百官无所适从,将危及江山社稷!”
“陛下,臣附议!”戴至德作揖行礼,表示支持。
而郝处俊也站出来说:“臣也附议!”
三高官官的想法此时竟然出奇的一致,绝对要对这种不讲规矩的行为进行严惩,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可是有深刻体会的,如果下面的官员都绕过他们直接向皇帝奏事,还有他们这些三高官官做甚?时间一长,他们必然会被架空,这三高官官的官职也会变成名誉头衔。
太子李贤和他的左右庶子张大安、李义琰都没有出声,中书侍郎薛元超不是中书省主官,他也不想参合三省宰相与皇帝的权力斗争之中,也没有吭声。
倒是御使大夫高智周却说:“刘相公说得未免也太危险耸听了吧?下官以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无论是做人还是为官都不能太死板,否则害人害己,而我等身为朝廷重臣更应该在处理公务是要灵活一些,如此才有利于国家社稷!规矩当然要遵守,可也不能一味的死守规矩,这样只能是作茧自缚!”
三省宰相一个个脸色都变了,郝处俊当即怒斥:“高大夫,陛下让你做御使大夫就是让你担起督查朝廷和地方州县官吏不法之事、不正之风之重任,你看看你这两年都查出多少官吏不法之事、查了多少官吏不正之风?朝廷不是给你养老的地方,朝廷也不养尸位素餐之辈!”
这话的杀伤力当真不小,高智周听了顿时脸色涨的通红,他也是要脸面的人,尽管两年前他暗中投靠了皇后武媚娘,从此平步青云,但他自认为还是有才能的,也不是靠阿谀奉承才坐到了同中书平章事、御使大夫的位置上,郝处俊说这些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这是赤果果的打脸。
可事实上他帮着李晦说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可以,他还真不想趟这摊浑水,他不能不站出来为李晦撑腰,要不然皇帝和皇后就只能赤膊上阵与三省宰相们交锋了。
武媚娘一看情况不妙,立即开口说:“郝相公不要转移话题,咱们今天说的是关中发生大雪灾,朝廷如何赈灾的事情!发生这样的事情,李长史的确应该先向尚书省上报,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诸位都是朝廷重臣,当以江山社稷为重,还是先想想怎么赈灾吧!”
这时太子李贤却站出来行礼,“父皇、母后,臣以为李慧炬已不适合当然雍州长史,还请陛下另选贤能主持雍州府事,立即想办法解决城外灾民们的生存之事,若拖延下去,恐会造成灾民们大量冻死和饿死的事情发生!”
李治很喜欢这个儿子,要不然也不会让李贤做太子,他打起精神问:“贤儿为何认为李晦不适合当然雍州长史了?”
“回父皇,据臣所知,长安城外有灾民并不是今天才有的,都好几天了,每天灾民的人数都以数千人在增加,而他这个雍州长史直到今天才上奏,而且直到现在为止,雍州府都没有采取相关的措施赈济城外那些灾民!合着那些灾民的生死难道与他无关吗?他可是雍州的父母官啊!”
“赈灾之事本就是父母官的事情,他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却还需要上书朝廷请示,难道朝廷不做指示,他就不赈灾?任由那些灾民饿死冻死吗?”
这时戴至德站出来拱手说:“陛下,臣来之前听闻城外已经有人开始赈灾了,而且还搭建了一千多营帐和窝棚,每天两顿给灾民发放粟米粥和蒸饼,臣打听之下才知道是右金吾卫在做此事,具体主事的是左街使苏扬!”
“雍州父母官都没还没有任何赈灾动作,而我们的右金吾卫却在赈灾,以臣之见,雍州长史还不让苏扬去做!”
这明显是气话,但这话却像是狠狠打在李诲的脸上。
李治揉了揉太阳穴,当即说道:“赈灾的事情要紧,李诲啊,朕命你先打开西市常平仓,立即去城外接管赈灾事宜,朕有三点要求,你必须办到!第一,要保证城外所有灾民都能够住进营帐或窝棚;第二,要保证任何灾民每天都有两顿稀粥,不说让他们吃饱,但至少不能挨饿;第三,要维持好城外灾民营地的秩序,保证他们不闹事、不出乱子!以上三点,若是任何一点出了问题,朕都会唯你是问!”
“关于你的处置,朕就看你在接下来的赈灾过程中的表现,做得好,朕既往不咎;若是左得不好,朕就追究你的罪责!”
“是、是、是,臣一定竭尽所能,绝不辜负陛下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