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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一听,不由看向户部尚书崔知悌:“崔尚书,户部每年能拿出一笔钱养这一支骑兵吗?”
崔知悌不由苦笑,站出来说:“陛下,今年的赋税还没有收,反正户部现在是没钱了!若要是额外养一支一万人的骑兵,朝廷倒是养得起,但若是剑南道、安西都护府、陇右、河西、幽州、营州等边地都要养一支兵马又当如何是好?朝廷养一支可以,总不能在这些边地各养一支吧?”
唐朝此事的军队还是以府兵为主,以府兵制为主的唐朝前期,如果不打仗,朝廷在军事上的开支其实是微乎其微的,因为府兵们没有军饷,兵器弓弩装备绝大部分都需要自己负担,就是出征所需要的粮食前期都要自己携带。
李治对苏扬把手一摊:“苏卿你看,现在朝廷没钱,你看如何是好?朕也不是神仙,也给你变不出钱来!”
苏扬这时灵机一动,当即就说:“陛下,臣不要朝廷出钱,只需要朝廷把单于道的商路关税交给微臣,臣在单于道各地设立关口,一来阻挡北蛮军南下,二来可以收取来往南北的商队商税,以商税养兵!目前朝廷并没有这方面的税收,臣若设置关卡收税对朝廷的赋税没有任何影响!”
李治还没有回答,魏玄同就立即站出来出声:“苏将军,各地商队若是运送违禁物品前往北蛮以资敌军,你岂不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从中渔利?”
苏扬闻言大怒道:“魏相公,你也是颇有名望的读书人出身,岂可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唐律明明白白在那儿摆着,末将岂敢以身试法?将士们一心为国,为朝廷尽忠,护卫边疆、守土杀敌,到头来却被你等小人恶意揣测污蔑,此等行径岂不寒了所有军中将士们的心?”
魏玄同被怼得面红耳赤,羞愤交加,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厚着脸面说:“陛下,臣并无此意,无论如何臣都反对边镇大将既管军务,又有政务财权,此例不可开,否则遗祸无穷!”
大臣们也是对此议论纷纷,互相交头接耳。
太子李贤站出来行礼说:“父皇,儿臣以为可以采取折中之法,给苏镇远五年时间收取商队进出口关税之权,以进出口关税养兵御敌,五年之后根据边境形势再议论是否裁撤或继续!”
太子出面之后,宰相张大安、刘纳言二人以及其他一些支持太子的大臣官员们纷纷站出来表示支持。
一些没有明确立场的大臣也认为的确需要一直快速反应的军队应付北蛮大军,毕竟北蛮人时常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如果蔚州遭到攻击,从丰州、胜州调兵肯定是来不及,从集结、行军再到目的地,只怕等大队人马赶到时,北蛮人劫掠一番早就跑了。
李治见大多数大臣和官员都支持给苏扬五年收取关税的时间用以养兵,于是同意道:“好吧!苏扬,朕给你五年时间!”
“谢陛下!臣想陛下借一人用用!”苏扬又说。
李治好奇道:“哦?你想让谁与你一起去单于道?”
“殿中侍御史张仁愿!”
此时张仁愿站在最后一排官员当中听到苏扬提起了自己的名字,他也是心里极为好奇,他与苏扬并不熟悉,苏扬为什么要他横着一起去单于道呢?
李治问道:“说说你的理由!”
“臣听闻张仁愿颇有才干,且为人忠正耿直,在防御北蛮入寇一事上颇有见解!”
“好吧,朕准了!”李治说完看了看众臣:“若无其他事情,今天就到这里吧,诸卿回去各安其职!”
刘纳言向一个御史打了一个眼色,此人立即举着芴板站出来高声道:“陛下,臣监察御史王贵仁弹劾侍中裴炎以权势其他良善,逼迫百姓以低价卖田产于他裴家,此等行径虽不是大恶,但裴炎身为朝廷宰相,不思维护朝廷形象,反而败坏朝廷纲纪,臣以为此事当严惩,以儆效尤!”
裴炎脸上挂不住了,当即站出来怒斥:“王御史,你弹劾某可要有证据,你若无故诬陷,某必请陛下主持公道,还某一个清白!”
“下官当然有证据!”王贵仁说完当即从袖中拿出一道奏章,“请陛下过目,奏章之上有事情的详细始末和具体时间和涉及之人,只要派人稍加核查便可一清二楚!”
大臣上书,不论是上奏军政事务,还是弹劾某大臣官员贪赃枉法、祸乱纲纪、谋逆叛乱等等,皇帝都必须要予以处置回复,更别提在大小朝会之上的当堂奏事。
不用皇帝指示,当值太监就走过来取走了王贵仁的奏章交到了李治的手上。
李治接过奏章打开看了起来,看完后对裴炎说:“你裴家原本在洛阳城郊外有两块地,但中间还隔着三户百姓的田地,这三户人家分别姓吴、汪、何,去年八月,你裴家以低于市价的一半把这三户人家的田地都买下来了,把自家两块地连成了一片,有这回事吧?”
裴炎心里有些感觉不妙,没有人会傻到以低于市价的一半把自己的田地卖出,而他裴家凭什么能让这三家把田地卖给他?
裴炎连忙下拜请罪:“陛下,臣对此事一无所知!臣失察,一定是臣的家人瞒着臣做的这事,臣回家之后立即命家人把地还给吴、汪、何三家,臣甘愿领失察之罪!”
王贵仁当即怼过去:“裴相公,好一个失察就想把以权谋私之罪定性为失察,你们家是以市价的一半把地强行买过来的,你却说让家人把田地还回去,那岂不是说你裴家实际上一文钱都未给那三户百姓人家?”
裴炎马上大声反驳:“王御史,请你不要曲解本相的意思,本相的意思是把田地退还给他们,收回付给他们的钱财!”
“裴相,你又错了,你们家以低于市价的一半把田地强行买来,现在却又要以原价把田地强行卖给他们,你的算盘未免也打得太精了吧?他们不肯以原价买回呢?”
裴炎怒斥:“王御史,你强词夺理!什么强行买来,又强行卖出去?既然是买卖,肯定是签了买卖契约的,又何来强迫之说?”
“哈哈哈······”王贵仁大笑,“裴相公啊裴相公,你觉得会有人傻到把自己家的田地以低于市价的一半卖出去?吴、汪、何三户人家如果不是畏惧于你裴相公的权势,他们岂会甘心吃这个哑巴亏?吃了亏还无处讨回公道,你身为堂堂一国宰相,却以强权欺凌平常百姓,以权势谋取私利,你还有何脸面立于朝堂之上?还有何脸面身居宰相高位?我大唐王朝以有你这样的宰相而蒙羞!”
“你······你·····”裴炎被骂得说不出话来。
王贵仁向皇帝行礼,语气铿锵有力:“陛下,宰相为百官表率,代表朝廷颜面,宰相失去德,有损朝廷颜面,以权谋私实为有罪。
朝廷有明文规定,勋贵官员能够拥有的田产有明确规定的数目,裴相公是侍中,三品官,按制可有职事田八倾、永业田二十五倾,因此裴相公最多只能有田三十三倾,而据臣所查,裴相公家现有田产一百二十八倾,已远远超过朝廷规定的数目,若皇亲国戚、公卿勋贵、官吏人人都以样学样大肆购置田产远远超过朝廷规定的数目,要不了多久,天下百姓们将无田可耕,百姓们都得沦为佃户,而皇亲国戚、公卿大臣、官吏人等都不用交赋税,到时候朝廷的赋税从何而来?朝廷没有赋税支撑如何运转下去?”
“臣以为此风绝不可涨,否则大唐江山社稷有倾覆之危,当以重拳出击,绝不容情!”
朝堂上雅雀无声,大殿里只回荡着王贵仁的声音。
苏扬对刘纳言和张大安二人刮目相看,此二人从哪里找来王贵仁这么一号人物,这人的嘴巴当真厉害,仅仅只是一个买田超过了规定的数目被他说得好像要把大唐的江山搞倒塌一样严重。
李治神情变了,语气冷冷的:“裴炎!”
“臣、臣在!”裴炎的语气带着颤抖、惶恐。
李治厉声质问:“一百二十八倾,你裴家阖府上下有几口人?一百二十八倾的田地,一年产量够你们裴家上下吃多少年啊?你要那么多田作甚?种了粮食是准备放在家里发霉腐烂,还是准备卖了换钱,啊?除了这件事情,你裴家还以此种手段低价购得良田几何?”
“臣、臣知罪!”裴炎害怕了,跪在了地上,额头上直冒冷汗。
“朕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内把所有田产都卖掉!”
裴炎急忙答应:“是,是,臣一定办好!”
散朝之后,苏扬与刘纳言、张大安互相打眼色,彼此心照不宣,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裴炎回家之后把家人大骂一通,骂完了立即放出消息要卖田,而且是低价卖,但半天过去了,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商谈,他在朝堂上被弹劾,被皇帝勒令卖田的消息传开之后,没有人敢轻易接手他家的田产,谁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接手岂不是引火烧身?
无奈之下,裴炎只好派人寻找当初卖田给裴家的百姓,以几乎白送的价钱总算在两天时间内把田地都卖了出去。
但裴炎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皇帝的旨意就到了,他被贬为同州刺史!
贞观殿。
太监曹有德快步走进大殿禀报:“陛下,皇后娘娘出了上阳宫正向这边而来!”
李治抬头,“定是为了裴炎被贬一事而来······曹有德,速速摆驾,朕要去芳桂宫!”
曹有德大惊:“陛下,芳桂宫在渑池,御驾启程太匆忙了!”
“不管了,先走了再说,速去传旨左右羽林中郎将府率军前往禁苑与朕汇合!”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