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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121章 闹鬼(12000+求订阅)
潘氏在屋里大叫:“请……请道士!请道士来家里做法。”
家里闹鬼了,就该要请道士。
沈俊臣大喝一声:“你疯了!若被御史知晓此事,我们一家都完了。”他抬了一下手,示意婆子们离去,厉声对李婶子道:“今儿这事,让府中下人都把嘴闭紧了,谁也不得传出一个字去,谁要传出去,就灌了哑药贱卖他乡。”
潘氏哭道:“家里有鬼,你不让我请道士,这可如何办?她要在家里待三年,呜呜……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沈俊臣进了内室,神色严冷,“二太太说沈宝毒死她,二爷也是被害死的,还有石氏她自称是母亲毒害她,婆母杀儿媳、女儿害亲娘、堂兄弟算计淹死兄弟,若要御史知道,我沈家的后宅乱成了一团,更发生了此等天理不容之事,我还要不要做官?宏儿他日长大,还要不要入仕……”
沈俊臣将石氏中毒身死的事记在了老太太身上。
潘氏想到今日之事,害怕得打颤,总觉后背凉嗖嗖的,她不知道石氏现在躲在哪里。府里的婆子丫头都怕石氏遣小鬼来,一个个都买了香烛去仪方院香火供奉,搞得仪方院跟个寺庙似的。
她们要烧香,大姑娘原不许她们进去,珊瑚几个就在外头哭,吵得五姑娘头昏,就由着珊瑚琥珀进去了,两人一进去,就赌咒发誓地说,再不会伤害大姑娘、五姑娘姐妹等等,说来也奇怪,早前她们进去时,点的香蜡怎么也点不着,说了这些话后,香蜡就点着了。有“经验”的婆子便说,这是先头太太原谅她们了。
再有其他的婆子也去烧香,旁人都好好的,只有厨房上的婆子点不着香蜡,那婆子害怕,想了一阵,才回过神,原来是前些日子,家里让她给大姑娘做燕窝,她将大姑娘的燕窝给克刻了一半下来,又认错又赔礼,还承诺把克刻的燕窝做给大姑娘五姑娘吃,之后又能点头了。
这样闹了两回,做了亏心事的婆子丫头一旦进去,就先忏悔,然后再点香烛。
沈俊臣早前不信,这会子也是全信了,长叹一声,“她就是不放心幼女,她回来要守五姑娘就由她护着,若真赶她,万一惹出更大的麻烦,我们全家上下都别活了。我和宏儿的前程要紧,虽然这事与我们无干,谁让她是冤死的,罢了,罢了……”
沈俊臣到底说服潘氏。
潘氏心里还是咯应得紧,想到石氏知是她害命,就怕石氏找上来,心里暗暗地想:得去报国寺求几个符来,不仅身上带着,在福瑞院也得贴上,她这三年能不出院门,就尽量不出去。就如沈俊臣所说,如果请道士驱鬼,到时候石氏几个再把她们的死因说出来,沈家就真的完蛋了。
潘氏在乎沈俊臣的前程,更在乎沈宏的前程,不能因这事毁了他们父子,这么一想,有多少的害怕与不甘都压下了。
珊瑚、琥珀二人原都病了,连走路都没力气,硬是拄着拐杖去仪方院烧香忏悔。
沈容坐在仪方院里,看着案上供奉的灵位,今儿来祭拜的人还真不少,连乌盆里的冥纸灰都倒了两回,每个下人来都带了香烛。
沈容第一次知道,沈家有这么多的下人。
着实是去了一拨又一拨。
大姨娘领了沈家薇来祭拜,跪在灵位前痛哭了一场,“姑娘,我知道你死得屈,可你现在修成正果,莫与她们一般计较,你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带八姑娘来看你,你和石家老太太都是好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容道:“我娘说,她本不想出来吓人,可实在是家里有人欺人太甚,她才出来的,以后平安无事,她只在我身边静心修炼。”
大姨娘轻声道:“我就知道玉姑娘心善……”
沈容只是想吓老太太,好叫老太太别因沈宛就来欺她,没想到现在全府上下,亲近的沈宛、沐云,疏远些的,各种不认识的管事下人全都惊动了,一个个坚信不疑,甚至还有些婆子,哭诉着她一生命苦,若是他日命入冥府,还请石氏帮忙,让她来生不要再这么苦,也投过好人家,又说往后初一、十五,定会给石氏供奉香火等等。
这是,赤果果的“走后门”。
沈容汗滴滴的,这绝对不是她要的结果。早前沈宛说要把石氏的灵位请到仪方院,美其名曰“娘不放心你,一心想陪着你,请了灵位进来,娘的魂魄便有个安顿处。”
沈容便低声道:“长姐,我不是告诉你,先前是我扮娘的。”
“你扮娘,珊瑚几个被上身是怎么回事?说不准就是你这一扮惊动娘,以为你出了事,才大闹佛堂。”
沈宛坚信是石氏真的陪在沈容身边,说到底还是她这个长姐没当好,想着自己的幸福远嫁,把幼妹抛下不关,连死了石氏都不放心,回来陪沈容了。
沈宛还是带着石妈妈、沐风几个坚持把灵位请到沈容的院子里,又设了一个供桌,叮嘱沐云、画兰几人每日早晚供奉香火。
她一请过来,听说此事的下人们都陆续来拜,闹了两回点不出香蜡之事,府中下人更是坚信不疑了。
尤其是大厨房管事婆子说出她克扣给沈宛做羹汤的燕窝时,连沈宛、沈容也吓了一跳,居然还有这种事,直至她赔礼认错,真心悔改,这才点头香火了,于是乎,下人的坚信又晋了一级。
沈宛见下人们去沈容院里烧香不是个事,这传出去也不好,听说沈俊臣回府,便来福瑞院求见。
“父亲,你看……要不要在祠堂外头建个小庙,今儿府里下人都去容儿院子里烧香祭拜,总这样就不是个事儿,往后初一十五,就让容儿把灵位请到小庙里,由下人们去祭拜,其他时候,就放在容儿院子里……”沈宛说到石氏,眼里有泪,“娘的心愿,就是护着容儿几年,想看她平平安安地长大……”
沈俊臣能反对吗?他是要反对,万一石氏又跑出来,多放几个小鬼出来,大家都别想过安静日子了。
“你要成亲了,就少……少……太晦气了!”
沈宛没想沈俊臣居然嫌石氏晦气,她苦笑道:“她是我亲娘,活着时疼我和容儿,死了也是护着的。我不怕,我能为娘做的不多,还请父亲答应女儿所请。”
“好,你去办吧!从账房上支银子,在祠堂外头建个小庙!”
“谢父亲。”
说是建小庙,就不过建一个抱大的、状如庙宇般的房子,里面只有小案大小,能放灵位,能摆香烛、供品就够了,不过一二两银子就能办成。
这次,李管家听说沈俊臣应了,又是沈宛的意思,倒是爽快地寻了匠人,头天开始做,第二天就磊好了,又刷了漆,一个像是小土地般的小庙就建成了。
沈宛夜里没睡,只干一件事:做灵牌!一下子还刻了两个,一个放到祠堂里,另一个就暂时放到小庙里。
下人们建小庙里有灵位,倒有婆子丫头备了供口香火跑到那边祭拜,有的婆子还能絮叨上大半天,一个劲儿地说自家孩子多不懂事,自己有多苦命等等……
财婆子原是沈容院里的管事婆子,近来越发生出敬畏之心,沈容说句什么,被她听见了,不用半个时辰,就能传到外头去,次数多了,没两日就被沈宛知晓了,禀了潘氏,要给沈容换一个婆子。
这消息刚传出,就有个婆子跪在漱芳阁外头,哭求着说她愿意去仪方院。
石妈妈为难地道:“大姑娘,这是伍婆子,老奴打听过了,说她就是性子绵软些,人也是个勤快麻利的,是个苦命人,嫁过三任丈夫。
早前听说,她第一任丈夫原是代国一个富贵人家的老爷,嫡妻不生,纳她过门,她一举生下了两个孪生儿子,刚满月,就被嫡母转卖了。
后来又去了另一个有钱人家,由东家做主,嫁给一个五十岁的管事做填房,过门不到三年,生了个女儿,孩子刚满周岁,丈夫便死了,那管事的两个儿子说她晦气,设局害她偷盗,就被东家贱卖。
几经辗转,她就到了大周,第三任丈夫在潘家养马,是个瘸腿,人唤瘸子,虽有残疾,待她还是好的,两人生了个儿子。不想那年,潘家大老爷去咸城查看店铺,路上闹了匪贼,伍瘸子半夜起来喂马,发现了动静,高喊‘有贼人’,却被贼几刀给砍死。伍瘸子死了,绵婆子与她儿子伍壮子相依为命,八年前,伍壮子都是十三岁的小厮,跟着潘家大房的两位爷去看上元灯会,人多又挤,潘大爷落到了运河,伍壮子跳下去救潘大爷,自己却丢了性命。
后来,潘家见伍瘸子父子都是为主家而死,赏了伍婆子一个自由身,待大太太出嫁时,就跟着来了沈府,早前是在这里看守宅子的老仆,直至大老爷大太太一家回京,大太太怜她年纪渐大,每月给她一两月钱,也不让她干别的活计。”
沈宛不放心将沈容交给这么一个管事婆子。
石妈妈似瞧出她的心思,“大姑娘,伍婆子是自由身,老奴瞧她给太太敬香时,很是敬畏,若是让她进仪方院,五姑娘身边有这样一个老人陪着,总从一个不知底细的强。”
小环道:“可她是大太太的人。”
石妈妈道:“瞧伍婆子今儿在院门外跪了大半晌,这可不是大太太让她来的,是她自儿个听说大姑娘发落了财婆子,要另给五姑娘院里配个管事婆子才来的。”
沈宛心下挣扎得紧,原是想用的,瞧着伍婆子是个忠厚的,她一心求来世投生好人家,坚信石氏就是来拯救她的,石氏都守护着自己的幼女,伍婆子也不敢做出伤害沈容的事。可伍婆子到底是潘氏的人。
石妈妈轻声道:“大姑娘,瞧她怪可怜的,就让她去仪方院。”
沈宛看着沐风。
沐风咬了咬唇,“大姑娘,奴婢觉得,伍婆子倒比财婆子好些。五姑娘院里发生了什么,财婆子就当成新鲜事说出去,可伍婆子自我们回沈府,要不是她在太太灵前哭,谁知道她肚子里有这么多的苦水。她想去服侍五姑娘,更多的是想服侍太太,就算是为了太太,她也会对五姑娘忠心耿耿的。”
沈宛轻舒服一口气,“你们都替她求情,让她收拾一下,去仪方院做管事婆子,但与她说好,用心办差,办好了,我亏不了她。”
伍婆子如愿以偿地进了仪方院。
次日,天刚亮不久,伍婆子就起来了,先是将花厅里的供桌、灵牌都擦了一遍,将花厅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又将院子里的花木都浇了水,将院子都打扫了个干净。
画兰画菊起来时,看着到处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样子。
“她把活儿都干完了,我们俩干什么?”
“就是,也不带这样的。要是被府中知道了,还说我们两个是吃闲饭的。”
伍婆子忙活完了,就跪在花厅的蒲团上,规规矩矩地跪着,嘴里絮絮叨叨:“太太啊,你放心吧,五姑娘有老奴帮你照看着,一定不会让人欺了她去,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奴帮你照看五姑娘,就托你的福,劳太太帮我照顾伍壮子。
昨儿晚上,老奴做梦了,梦到我家壮子了,他说多亏了太太关照,让他跟着冥仙领了差使,往后再没人可以欺负他了,便是潘家过逝的老太爷都得巴结他呢。”
画菊气嘟嘟地从小厨房里提了一壶热水,“伍婆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尽在这里瞎说,你昨儿才过来,昨晚就梦到你儿子……”
伍婆子连连打了个手势,恼喝道:“太太莫怪,这些小丫头不懂事,冒范了你,你莫与她们计较。”她作了几揖,恭恭敬敬地起来,拉了画菊到外头,然后就开始训斥:“对太太不敬,你是不是过几日就对五姑娘不敬了,尊卑有别,什么话都说!”
沈容起床时,就见伍婆子正在训斥画菊,翻来覆去的说,也不过那么几句“你是丫头,要尊卑有别懂规矩,不能对主家不敬,何况太太已经仙逝了,你更应尊敬。”“我昨晚的梦真真的,我儿子托梦来了,得了太太关照,做了鬼差,在一位冥仙底下办事,他人机灵,冥仙大人很喜欢他……”
沐云看着外头,再看着面上含笑的沈容,“姑娘,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沈容道:“你瞧出来了?”
沐云低声道:“姑娘昨晚进了密道,后出来后就进了伍婆子的屋子,今晨她醒来就像变了一个人,奴婢记得上回在后花园遇到她,她就跟个六七十岁的老妪一样,你看她今儿,虽然人还是那人,精气神极好。”
沈容会催眠术,但沐云不懂,只以为是石氏教给她的什么法术,能让人按她的想法去做。沈容是觉得这伍婆子太可怜了,为了来生有个好出身,为了能让她的儿子伍壮子好过,就催眠了伍婆子,告诉她,伍壮子在冥间很好,现在是有头有脸的鬼,就连潘家过世的老太爷们都要恭敬他。
伍壮子父子活着时,是为救主而亡,而今死了,被以前踩着的主子都敬重,这对伍婆子来说,是莫大的荣耀,也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石氏帮的忙,所以作为回报,她就应该代石氏照看好沈容。
画菊不就说了那么一句,伍婆子就恼了,指着她训斥了大半个时辰,听得画菊一脸苦楚,画兰也不敢帮着说话,生怕伍婆子拉上她一道训斥。
画兰唤了声:“姑娘起来了!”
沐霞从房间里出来,闷头进了沈容的屋子。
沈容的房间只有大丫头可以进去,小丫头是不能近的。
伍婆子道:“再也下次,我可就罚你顶水盆跪半日,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还说你是从官宦人家出来的,怎的这规矩都不懂。”伍婆子扬了扬头,少有的神采奕奕。
沐霞送了水进去,再出来时,对画菊道:“今儿姑娘与八姑娘要去诗社参加诗词会,去说一声,把马车预备好,可不能误了时辰。”
画菊得救,福身道:“伍婆子,我去给姑娘安排马车。”
伍婆子进了屋,沐云捧着一个盒子,“伍婆子,这是五十两银子,姑娘说由你保管,偶尔姑娘想吃新鲜的吃食,你就着人去采买了在院子里的小厨房做,若是用完了,就与姑娘说一声,姑娘再拨。”
“一下子给这么多,给过五两银子就行。”
沐云道:“姑娘说她屋里有银子使,你老别推辞了。”
沐云、沐霞都是未名山庄的人,她们是奉命保护、服侍沈容的。
沈容前几日又赚银子了,这是沈容告诉她们的,她们一早就听紫嫣说过,沈容会计算估测诗词会哪些人会赢,还能算出谁得第一、谁第二,今次诗词大会,男女组都是并列第一,女子诗词会:大周八郡主、西凉才女金达兰;男子诗词会:大周梁宗卿、北齐萧策。又被沈容给猜对了,此次又赚了一笔,所以沈容手里旁的没有,最多的就是银钱。
沈家薇起了大早,带着侍线,拎着一个食盒过来,问院子里拿着剪子修花的画兰道:“五姑娘可起了?”
“回八姑娘,姑娘正在花厅用晨食。”
沈家薇进来时,伍婆子正立在一边服侍沈容用晨食。
沈容抬头望了一眼,搁下碗筷。
伍婆子蹙着眉头:“姑娘再多吃些,正长身体呢,怎吃这么一小碗羹汤又两个包子,这可是下午才回来。”
沈家薇笑道:“伍婆子,我们去诗社,要在那边用午食,自己也要带一份果点的,我带了三斤苹果,又带了两碟点心,是昨儿下午我姨娘给做的。张四娘上回请我吃,我也不好不回礼。”
伍婆子似有恼意地瞪着沐云、沐霞,“姑娘带的点心可备了?”
沐霞道:“备好了,有四样点心,还备了一斤瓜籽,又有果子的。都装食盒里了,到了诗社拿出来就成。”
沈容道:“可是备了双份,一份我带着,另一份你们去小憩室时也带着。”
画菊道:“今儿是我和沐霞陪姑娘去诗社吧?”
伍婆子道:“一个小丫头,不早起干活,还想跟姑娘出门,姑娘是去参加诗词会,你去作甚?就是为了玩。”她笑道:“今儿老奴陪着姑娘去,老奴就回屋换身体面的新裳。”
她一转身,进了她自己的屋子。
沈容还以为要等许久,只是片刻时间,伍婆子就换了身紫褂新裳,头上还簪了一朵紫色的绒花,脸上甚至还扑了粉,几个姑娘丫头看得直愣眼。
侍线低声道:“伍婆子今儿也太奇怪了……”
着实是她们认识以前的伍婆子,早晚的时候,总爱坐在祠堂、佛堂拐角的石杌,时常唉声叹声,有时候过路的丫头婆子多说几句,她就开始唠叨:“我男人伍瘸子,心眼最实,我有个儿子叫伍壮子,最是聪明机灵的……”然后就将伍瘸子父子的故事说一遍又一遍,也至侍线都听她说了五回,往后一见到伍婆子,就躲得远远的,若被她拉住,就要说上大半日,她可不想再听了。
不仅侍线如此,其他丫头婆子也是如此。
大家都说,伍婆子是个苦命人。
伍婆子以前只穿深色的衣褂,可今儿这种打扮,岂止年轻十年,怕是十五都有了,在侍线记忆里,伍婆子就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妪,可听人说她最多四十多岁,就现在这打扮,真正也只得四十多岁啊。
沈容道:“伍婆子,你真跟我们去?”
伍婆子道:“老奴不放心姑娘,老奴可答应过太太,要服侍好姑娘的。画菊这丫头,大咧咧的,又爱乱说话,实在不放心啊。”
她抬手提了食盒,沐霞可不敢让她拿着,又夺了过来。
第121章高人
伍婆子对沐云道:“你是大丫头,万事多用些心,我陪姑娘去诗社,把家里看好,晌午的时候,记得给太太上炷香,往后早中晚都要上香,可不能让太太断了顿……”
沈容汗滴滴的。
沈家薇只看着沈容,这个老婆子到底在说什么?难不成冥仙也要吃三顿,还不让断顿。
沐云应了。
伍婆子扶着沈容,“姑娘,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派人来通禀,老奴一定护着姑娘……”
沈家薇与侍线总怀疑伍婆子是不是受了刺激,这万全就是换了一个人,侍线悄悄地问道:“八姑娘,她到底多少岁?”
“也就五十岁左右!”
伍婆子忙道:“我今岁四十八,虚岁四十九,八月的生辰。”
年纪不大,早前怎的扮得那么老?
沈容则想:果然有信仰的人就过得充实,就像现在的伍婆子,已经认定他儿子在冥间得到石氏提携,有了差事,就像是做了冥间的官员一般,过上了好日子。所以作为回报,她要服侍好沈容,不让人欺负她,当然还要敬畏她心中的神——石氏。她天一亮就起来上香,不就是敬畏的表现,还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出门还搽脂抹粉,换上最好的新裳,生怕丢了沈容的脸面,一副“我是大户人家管事婆子”的模样。
古代敬畏神鬼,没想这敬畏的程度让人刮目相看。
沈容一通自以为是的闹腾,不仅让潘氏规规矩矩地给沈宛备嫁妆,还让老太太再不敢给她惹麻烦,同时还赢了一个忠心老仆来。不知道,这算不算无心插柳之举。
沈容出门了。
沈宝卧床休养了几日,勉强能下床,在小钏、小链二人的搀扶下,出了漱玉阁,一出院门,望到不远处的仪方院,心里头堵得慌,“从北边走。”
“姑娘……”
沈宝恼道:“你们不怕吗?不怕鬼上身,你就往仪方院去,石氏可在那里头镇着呢,谁晓得她什么时候发作……”
小钏、小链一阵心慌,垂首跟着沈宝饶了大半个后花园才到了佛堂。
老太太大病一场后,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半倚在榻上,手里转着佛珠,佛堂周围到底贴了符,没有一千张,八百张绰绰有余,就连窗户上也密密地贴了无数张符。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入哪家卖符的道观。
沈宝福了福身。
老太太有气无力地打了手势,“坐罢!”
沈宝坐定,问道:“祖母,还有几日大姑娘就要出阁了。”不知何时起,沈宝亦不再唤沈宛“大姐姐”,而是改唤“大姑娘”,她想:自己与大房的姑娘到底是不一样的。尤其是李氏没了后,大房的姑娘与她越发生疏了。
老太太道:“潘氏是个没出息的,上回被吓,乖乖拿出五万两银子又添了二千两给她置嫁妆。早前说要置一百二十抬,前头多婆子来递话,说置了二百四十抬。”
如此大手笔的嫁妆,沈宝瞪大眼睛:“二百……四十抬!”都有些结巴的,这得多少银钱,居然如此厉害,她怎不是从潘氏肚皮里出来的,如果是大房的嫡女该有多好。
珊瑚与琥珀都在石氏灵前发了誓,再不敢打害大姑娘姐妹的主意,接过话道:“老太太,大太太不敢不拿出来,就说二太太在阴间受的那些罪……各是各的,旁人之物贪不得,活着时不受罚,这死了也要补上的。”
沈宝的后背发寒,她四下里张望,抱紧了双臂,“祖母是不是寻了道士来?”
珊瑚又道:“大太太前几日特意去了报国寺,连住持方丈听说后都没法子,说这种冥仙,半人半鬼,超脱六道轮回,最是不能对付,非妖非魔,非鬼非仙,只能敬畏,不能开罪,让我们府里好好孝敬,待三年期满,她会自己离开。”
沈宝近乎惊呼“三年”,这得多漫长的岁月。
琥珀道:“四姑娘,不敢不敬呀。今儿府里有下人传,说伍婆子的儿子死了十几年了,得了先头太太的提携,在阴间做了鬼官,手底下管了好些个鬼兵,风光体面得体,就连潘家仙逝的老太爷都得敬着他。大家还说,活着是你许是奴仆,到了那边,也许就做官了。”
这话,是画菊传出去的。
画菊到底年纪小,经不住那些好事婆子的追问,就说出去了,人言的力量巨大,琥珀去大厨房给老太太煎药,正听到大厨房的管事婆子与其他各处的管事婆子在那儿议论,因着这儿,大家就更敬畏了,还说“我们府里就有仙,往后不会去庙里了,就在府里烧香祭拜!”
“我说伍婆子,怎么跪着求着要进仪方院,原来人家有好处。”
“唉,听说阴间和阳间也差不离,也有皇帝、官员,她儿子当了鬼官,等她百年之后,也是极体面风光,来世定能投个好人家。”
“没瞧今晨出门,伍婆子打扮得跟个妖怪似的。”
“啧啧,还搽脂抹粉儿了。”
老太太不敢反驳,因为她一反驳,珊瑚、琥珀两个就劝她,还劝她与石氏认错,得到石氏原谅,说得煞有其事地,说哪些婆子的香烛点不着,认了错就点着了,还能道出姓名来。
提到石氏,老太太又气又恼,却不敢发作,她是怕惊了石氏出来,这石氏死都死了,还回来守她幼女,老太太就恨不得一把火将仪方院给烧了。
潘氏受了惊,潘家三房太太得了消息上门探望,提议请道士驱邪,首先被潘氏给否了,“问过报国寺的住持方丈,说她驱赶不得,只能好好敬养,平日不惊着她,她就不会出来。”
“这可得三年呢……”
“三年就三年罢!她又不是不走,不过是三年后才会离开。”
潘家三位太太先是称奇,后又生出敬畏之心。
沈家到底没请道士和尚来驱邪,只是老太太、沈宝、沈俊来及潘氏都不敢近仪方院,总觉得那地方太过晦气。
潘氏亦不许沈宜往仪方院去,生怕石氏报复到她孩子身上,沈宜原是好奇,听潘氏说得吓人,也不敢去了。
老太太想着潘氏许是被吓怕了,想到李氏每日要喝下一万二千两银子熬成的银水,偏这银水不增不少,天天都要承一遍苦,再不敢打沈宛姐妹的银子,也支字不提石氏留下的家业之事。
沈宝问道:“祖母,那三哥是不是过几日就要抵京了?”
老太太提到这事就是一肚子的气,她原想与潘氏借银子,可潘氏说手头没有,又说沈宛给的五万两银子她不敢贪一两,还往里头添了二千两进去,潘氏还与她叫穷。
老太太只是打消了念头寻沈俊臣拿银子,沈俊臣也只说家里没有,沈俊来倒是在外头跑了一遍,最后由老太太做主,为了凑到银子打算娶商贾千金为填房,这回定的是京城安定县首富李家嫡长女李金花,对方倒是承诺了陪嫁三万两银子的嫁妆,可这银子要等李姑娘嫁进沈家才能有。
沈俊来如果去恳求,这银子还是能借出来,可他想到沈宾做的那些事,又听沈俊臣分析了厉害,总觉得这儿子会有碍他升官,那种成了废子的儿子,救回来作甚?他想要儿子,随时都能生,在大房二姨娘传出有孕后,沈俊来的两个通房都有身子了,沈俊来就越发不看重沈宾,一心想早娶了李金花过门。
老太太轻叹一声,“你父亲凑了二千两银子,我这里能凑六千,宝儿,你那儿还能凑出多少来?”
沈宝当即回道:“要救三哥的赎银,怎让我出?”
“你不是他亲妹子?”老太太的语调无端多了三分犀厉。
她待沈宝不好么?沈宾出了事,最该急着救人的就该是沈宝才对。
沈宝咬了咬唇瓣,想拒绝,却又不能,心里一阵肉疼。
老太太道:“把你屋里的银子拢拢。”
“祖母怎不找大伯凑银子?”
沈宛出阁,光是嫁妆就备了五万又二千两银子,现在要救沈宾,不是该寻最有钱的沈俊臣想法子。她就算把所有的首饰都给卖了,最多也就是二千来两银钱。
老太太气得胃疼,自打接到消息,浑身都不舒坦,沈宾是二房三个嫡出孩子里最聪明、机灵的一个,却被李氏生生地给拖累了,“你大伯还不是大太太管着,大太太的银子都给大姑娘置了嫁妆。”
“她置这么多作甚?”
老太太不快地命令道:“把你屋里值钱的东西都取来,能凑多少凑多少。虽说要二万两,可家里把能拿的都拿出来也算尽了心。”
沈宝百般不情愿,回到漱玉阁,挑了不喜欢的首饰。将最喜爱的、最值钱的留下,应付一般地抱着盒子,绕过仪方院去了佛堂。
老太太见她拿了首饰来,“还是亲生的用心,你瞧大房,一个个都置之不理,让人心寒啦!”
老太太让珊瑚去把首饰换成了银子,拿回来的也不过一百八十两银子,还差了许多,“去大老爷那边问问,就说我们凑了八千多两,问他能拿多少出来。”
沈俊臣听说后,知是潘氏不想管,拿了手头的三千多两添进去,在听说阴间对阳间贪官死后灌银水的做法,沈俊臣还真有些怕了,但他现在在礼部,也沾不上银钱。
老太太凑了银子,令沈俊来去赎沈宾。
沈宛的出阁吉日渐次近了。
石美金那边递来话,说是备了五百多台。
四月二十六,皇帝再下恩旨,封沈宛为“和美郡主”,以大周郡主之礼出阁,另赐大周皇宫圣物:一对玉如意,郡主所戴的凤凰金钗等。
四月二十七,太后、皇后及四妃的添妆礼就到了,竟有八抬之多,太后赏的是郡主身份的凤袍;皇后添了一套凤凰头面;四妃或赏华美的衣料,或是内府制的宫袍,又或首饰等。
赵硕、赵熹两人纠结着将“石美金”添的嫁妆是送入沈府,还是在出嫁时,从半道加入进去,突地就听到蓝锦来报,“沈府闹鬼”。
赵硕错愕地看着赵熹。
赵熹笑道:“世间所有的鬼,都是人扮的。”
蓝锦连连摇头,“沈府上下都说这不是人扮的,是真的鬼,还是鬼仙,说是大房先头太太做了鬼仙,还在阴间的什么忘情司当差,是个鬼官,很厉害的样子,她能调遣小鬼,现在魂魄就藏在仪方院,在沈家五姑娘身边守着,说要护五姑娘三年……”
赵熹不信。
赵硕却是好奇,“这怕是沈家人编造出来的吧?”
蓝锦摇头:“不像是编造的。属下盯了沈府一整天,沈家的四姑娘离仪方院远远的,老太太更是不提仪方院,都不许五姑娘去给她请安,就连大太太也免了五姑娘晨昏定省,大老爷、二老爷都不敢近仪方院。
府里的下人说得很认真,说是真的,因为府中婆子丫头们听说后,都前去仪方院祭拜,那些背里做过伤害大姑娘姐妹的下人,就点不着香烛,必要认错赔礼才能点得着……”
赵熹一笑置之,莫不又是小狐狸闹出来的,只是她这又是何意,莫非是为了过她的清静日子,沈宛远嫁,她怕保不住自己,所以先下手为强,先震住了沈府老太太、大太太等一帮牛鬼蛇神。
定然是小狐狸!
为何说三年,而不是五年?
上回,她直嚷嚷不下注,可最后还是被她猜中,又赚了一笔银子。
连带着二皇子、九皇子也赚了一笔,只是这两位皇子闹的太大,跑到对方的大赌坊狠狠下注,最后是半斤八两,险些没让大赌方给赔死。玩了一场,彼此也没算得了好,不过是大赌坊的赚头都被他二人得了去。赵熹也赚了一笔,他却不是在二、九皇子保护伞下的大赌坊,而是万财大赌坊,这家的后台可是肃王府。
两位皇子不敢开罪肃王,都在对方赌坊下狠手的买,随道把三发大赌坊给买破产了,两个人还商议着如何瓜分大赌坊,这可是六皇子的产业,这摆明了就是联手整六皇子。
六皇子吃了个天大的闷亏,却不敢发作,更不敢赖账,只说发发发是真没钱。
赵硕道:“几百抬添妆怎么办?要入沈府么?”
蓝锦答道:“八王爷,属下在沈府还听说一件奇事,说是二房的李氏死后,因她生前为了一万二千两银子的家业害死了大房的二爷,现在每日都要被阴间小鬼灌下一万二千两银子的银水,日日煎熬,她直喊不喝了,不贪了。
可阎罗却说‘你们这些俗世凡人,得了一千两,就想得一万两,为了银钱,不惜害人性命。生前嫌一万二千两太少,死后却嫌多了。’还说,在阴间,但凡是贪官,生前贪了多少,死后就要把多少银水喝完,偏那银水不增不减,永远都不会少分毫,天天都要喝,苦不堪言,人人生前嫌少,死后却嫌多,着实是贪得越多的,这银水便喝不完啊……”
赵熹觉得这件事倒可以做文章,若传到天下,足令那些贪官有所收敛,你生前贪多少都觉少,死后就让你喝银水,那时你就觉得太多。
“八叔倒不妨将添的嫁妆尽数抬入沈府,就算闹大些也不怕,这是石家的脸面,也是沈家大姑娘的脸面。有了这件事,沈家大太太、老太太都不敢贪她们姐妹之物。”
赵硕道:“如此,明日一早,我就把几百抬嫁妆送去,还有一百万两银票。”
沈宛身边有沐风沐雨二人,到了沈宛手头,赵硕也是不惧的。
夜里,赵熹正准备出门,蓝袍来禀:“三皇子殿下,大周二皇子到!”
二皇子进了大殿,赵熹令侍女奉了茶点。
他微微一笑,斥退左右,揖手道:“赵熹,你与我说说,指点你的高人是谁,你若将此人荐与我,我自有重赏。”
“高人……”
二皇子道:“告诉你如何下注之人,此人大才,连谁人获胜都能估测出来,直称‘此乃大儒,若被我大周所得,不愁我大周国运’。一个能将天下所有才子佳人都了若指掌,甚至还能估测出皇帝的心思。”
拥有此等计谋之人,乃是大气运的人,能晓人心,看懂局势,看似一场赌局,其实是他过人的胆识。
若不是二皇子、九皇子互相拆台,将对方的大赌坊几乎给斗垮,更是联手将发发发大赌坊赔得哭爹喊娘,皇帝也不会知道,世间还有如此能人。
二皇子从皇后听说皇帝有招揽此人之意,立马就来寻赵熹。
赵熹笑了一下,心下权衡着如何应对此事,让他把小狐狸供出去,这不可能,他也不会去做,是他发现小狐狸的厉害,他甚至亲眼目睹了小狐狸如何估测,回来后,他自己也学着做了一遍,可他推出来的结果,与小狐狸推测的相差颇大,简直就与上次沈宛做的差不多。
看着小狐狸生搬硬套的法子,他自己根本就行不通,而小狐狸还能将有可能的因素也算计在内,这样的手段,更令他折服。
二皇子揖手道:“我只要那高人,至于你想回赵国做太子,换赵然为质,我定会成全。”
赵熹面露为难之色,“不瞒二皇子,前儿九皇子也与我问及此高人,人就一个,你想要,他亦想要,我……我很为难。”
二皇子道:“我知你与老九交好,可这些日子,我没少帮你吧?硕王爷看上了沈宛,为了成为你们赵国,我放手了,这个面子你还是要给我的。”
当赵硕提醒了赵熹“你此次将获胜名单给他们,又中了,只怕他们不会放过那背后高人。”
赵熹便预备了一个高人在那儿。
就在他为难之时,只听蓝锦禀道:“主子,九皇子求见!”
几人寒喧了一阵。
九皇子撩袍一坐,“阿熹,我可是来等答案的,你上回说今日回我。”
二皇子笑道:“先后有别,九弟,是我先到的。”
赵熹喝了声“蓝锦,备笔墨!”他苦笑了一下,“这位高人是个精通周易的道长,颇有些本事,住在城外,是个隐世之人,我把地址给你们,你们谁得到此人,我就不过问了。但是,我先声明,这位道长脾性古怪,率先找到的,未必就能得他看中。若能被他奉为主……”
他顿了一下,握起笔写下那“高人”的地址,共写了两份。
二皇子盯着九皇子,九皇子亦瞪着二皇子。
赵熹道:“近来,北齐、西凉两国都一直跟踪于我,企图遇到此高人,我每次前去求见,很是辛苦。这位高人志在一统天下,我听他的意思,似在三大国中选一人奉为主……”
奉为主,不是要襄助那一人成为天下唯一的皇帝。
这绝对是天大的诱惑。
二皇子、九皇子各自接过写有地址的纸条,扫了一眼,但见上面写着“黄桑道长”,这位道长可是与梦周道长齐名的世外高人,果然不负所望,居然是他。
兄弟俩转身便走。
赵熹大声道:“你们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失言!”
“我们绝不失言。”
待两位皇子走远,蓝锦低声道:“主子,这样真的管用。”
“黄桑道长之名,名动天下,他们不可能不动心。”
“可是这个黄桑……”
是假的!
但也是个有些本事的人,人家会占卜算命是真的,且还算是特别准。
这大抵,也是赵熹要把此人推出去的原因,这个假黄道就想求荣华富贵,赵熹便将此人给了二位皇子。
然,此刻在北齐行馆。
萧策亦得到消息:“大周二皇子、九皇子带人出城了?”
“是,我们的人打听到消息,说那位能断胜者、识才华,晓人心的高人露面了,是赵国质子告诉他们的,两人都想把此人收入囊下,皆出城抢人了。另外,西凉大皇子也收到风声,也要去抢人。”
萧策迈着方步,“赵熹会把这等奇才让给大周,你不觉得奇怪吗?”
“赵国自是大周的属国,就算得了这样的人才,大周也不会给他们,是他明白保不住,索性卖了二位皇子一个好,让他们去夺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