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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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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璞玉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石聆不让他说话,他原以为是她胸有成竹,加之女子之间的争执,他也确实不便开口,却没想到石聆想到的办法如此简单粗暴。

    你说我抄你,我说你抄我,既然谁也不服谁,那就找人评理吧。至于找谁,还用想?衙门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于是石聆和刘妙儿你一言我一语,最终就闹到了衙门口。听起来是话赶话,但是孙璞玉总觉得,这事根本就是石聆故意的。

    两个姑娘火花迸溅,出了醉仙楼,各自一边,同时往知府衙门而去。

    白瑞娇早在此前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告辞了。她堂堂官家千金,自然不会像刘妙儿般妄为,一想到这姑娘居然真的要跟石聆来见官,白瑞娇就觉好笑。也就这等蠢人,看不出她一直在被石聆牵着鼻子走。

    回府路上,白瑞娇坐在软轿内,心里烦闷。本是出来消暑的,如今点心也没吃成,又是因为这个石聆。听说锦绣坊的主意也都是她出的,她和这个人,真是八字犯冲。

    另一头,孙璞玉早就差了人到锦绣坊通知,腊九一听自家掌柜的要跟人打官司,竟也不意外,只利落地带好东西,以最快的速度去了衙门口,与石聆汇合。

    “都备好了?”石聆问。

    腊九称是。他还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年轻的小伙计,怀里抱着两匹布,另一个便是程姑。

    程姑活这把岁数还从没进过衙门,未免有些忐忑。石聆握住她的手,宽慰道:“无事,我们是来求公道的,大人问你话,你便照实说。”

    “我……掌柜的,我怕我笨嘴拙舌,坏了大事。”

    程姑虽然绣活儿出色,但是人却是出了名的谨慎规矩,是最做不来出格事的。这次完全是被石聆和腊九架过来的。

    而另一厢,见石聆已经拿起了击鼓捶,刘妙儿脸色不由发青:“锦绣坊的!你……你真要告上衙门?”

    石聆没理她,只把鼓锤在手上灵巧地挽了个花样,接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甩上鼓面。

    咚!咚!咚!

    三声闷响,完毕,石聆将鼓锤一丢,重又看向刘妙儿。

    这就是她的回答。

    从上次彩衣轩来闹事其,她就说过要告官,然而似乎每个人都以为她是在吓唬人,这下世界总算安静了。

    果然,再没有人敢质疑石聆的胆量,尤其是刘妙儿。那鼓声好像敲碎了她的魂儿,刘妙儿怔忪半晌,竟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我去找我娘来,你等着!”

    留下这一句,刘妙儿就不管不顾地冲出人群跑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心里都有点无语。

    这就吓得回家找妈了?就这胆量也学人出来挑事?真是丢人现眼!腊九一脸不齿,再看自家掌柜,那叫一个持重,单是这份勇气和担当就已经叫无数男儿都比之不及了。

    被这鼓声敲醒的还有孙璞玉,他本还想劝石聆再考虑一下,直到鼓声响了他才相信石聆是死了心要打这门官司。

    他其实也觉得这事石聆有些鲁莽了,俗话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官府虽名义上是老板姓说理的地方,可是又有多少当官的真正在乎百姓民生?这位新来的白大人虽然素行不至于太过恶劣,但是谁知道骨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彩衣轩既然敢拿这事叫嚣,多半是里里外外已经打点好,石聆这么不假思索地撞上去,非要吃亏不可。

    “琮秀,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先和我商量一下?你、你这次实在是……哎!”孙璞玉犯难,早知如此,刚才应多和白瑞娇寒暄几句,白姑娘看起来是个好相与的,没准还能在白大人那边帮石聆说两句好话。

    “慌什么?”石聆斜了他一眼。

    “你……你怎么都不知道怕!”孙璞玉心急如焚。

    “我不过是去跟他们讲道理,我既不做贼也不心虚,我怕什么?”

    孙璞玉再要说话,衙役已经推门而出:“大胆!这里可是知府衙门,何人在此喧哗?”

    石聆向前一步,脱颖而出,高声道:“锦绣坊石聆,状告彩衣轩抄袭,并散布谣言,诽谤锦绣坊。又于上月七日,彩衣轩掌事刘娘子摔众登门闹事,影响锦绣坊正常营业,直接导致锦绣坊损失白银三百两!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三百两?

    风风火火赶来的刘氏夫妇听见石聆这话,当场一愣。

    我了个乖乖,这三百两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堂之上,肃穆森然,明镜高悬大字下,知府大人居于案前,横眉冷目。抬手间,惊堂木一响,吓得众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周围的人一“矮”,就显出石聆的“高”了。石掌柜一怔,似乎才想起来古□□案,原告被告都是要跪着的。嘴角抽了一抽,石聆不情不愿地,慢半拍地跪了下来,生生把正要挑刺的知府大人那一句“大胆”给噎了回去。

    知府大人抿了抿嘴角,问道:“堂下何人?”

    “永乐南街瑞桃儿巷锦绣坊掌柜,石聆。”石聆朗声道。

    知府大人扫了一眼堂下,见说话的居然是个小姑娘,不由眼睛一瞪,心想着刘家也太不成气候,居然叫个小丫头给告到公堂上来。他执起案上状纸,道:“状纸可是你写的?”

    “回大人,是。”

    “内容可属实?”

    “回大人,是。”

    “胡闹!”知府大人脸色一冷,竟将状纸抛于堂下:“来人,将这胆大包天无视王法之人拿下,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衙差围上来,腊九和程姑等人顿时慌了,却听石聆语速飞快地道:“慢着!若陈情伸冤就是胆大包天,谋求公道就是无视王法,那石聆确是胆大妄为之人,还请知府大人重、罚!”

    她这一开口,不只门口的百姓,连衙役都吓了一跳。

    这是认了?还请重罚?

    这姑娘不是傻了吧?

    连知府大人也是一愣。趁这个空挡,石聆倾身又是一个大礼,高声道:“然,青天仍在,明镜高悬,三十杖怎能平人心?明珠朝开国以来从未有击鼓不审便立案之先例,若大人欲开此先河,还请治石聆重罪,或死或囚!否则他日只要石聆不死,定要击碎沉冤鼓,喊遍河东府!”

    一番正气凛然的宣言,让知府大人下巴几乎脱臼。

    怎么,这还有求死的?

    可等他细细将石聆这番话回味过来,又觉得头皮有些发麻。石聆这番话说得通俗一点其实就是:要打你就打死我,只要老子不死,定也要闹得你不得安生!

    白大人虽然为官多年,但他乃文职调配,作为父母官是没什么经验的。原本这些事有下面的知县去管,但是晋阳只设了府衙,日常官司便也由他这个知府负责,实在是多了许多麻烦。况在他有生之年审过为数不多的案子里,还真没几个人像石聆这样当堂叫嚣的。而且她还不是泼妇骂街似的叫,她还说得很有道理,把威胁说得不像威胁。

    白大人不禁对石聆有些刮目相看。

    当官的只怕两种人,一种是不要命的人,一种就是能言善辩的人。前者不怕事大,后者善于煽动人心,这都足以让一个领导觉得棘手,偏这两样石聆都占了。白大人的为官之道是求平求稳,他做到这个位置,正因为他虽然没什么功绩但也未出过大错。他在河东府还未站稳,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是断不会因为刘家的一点贿赂,就真的闹出人命来。

    他一挥手,示意衙差退下,清了清嗓子,道:“好,那你倒说说。你那状纸上写了彩衣轩抄你布样儿,可这布匹花样儿就那么些个,天底下的布庄大同小异,你凭什么就说是彩衣轩抄了你家呢?”

    “因为我有证据。”

    白知府心下一凛:“证据何在?”

    “腊九,拿来。”

    “是!”

    腊九就跪在石聆身后,刚才见衙役围上来,已经准备扑过去舍身救掌柜了,谁想到石聆几句话,峰回路转,这戏居然又唱下去了。

    他此刻背心依然被汗湿透,然看着石聆小小的身体在前,吸引了堂上所有的目光,一字一句如刀似剑,竟好似在进行一场无血的搏杀,心里不知怎么就定了下来。

    连程姑也是,居然看石聆看得傻了,连害怕都忘了。

    腊九将抱来的两匹布送到衙差手中,虽只是这么一个动作,但因是石聆吩咐,堂上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他身上。腊九一咬牙,背脊挺得笔直,竟隐隐产生一股斗志。于是,不待人问,他便清晰地道:“大人,这是锦绣坊的莲花纹花布,这是彩衣轩的,两匹一模一样,请大人过目。”

    石聆看向腊九,投去赞赏的目光。

    知府大人没想到一个布庄伙计在公堂之上都如此进退有度,不觉更是对这个锦绣坊刮目相看。他对着两匹布细细研究,见确实是一模一样。这若是巧合,未免有些牵强了。只是,如此就说是彩衣轩抄了锦绣坊,似乎也是立不住。

    见白知府犹豫,石聆心知已经成功了一半,又道:“禀大人,我还有证人。”

    知府大人心里一沉,暗叫要糟。

    连证人都备了,这锦绣坊果真是有备而来!这个叫石聆的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