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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证人,肯定是要传的。
知府大人沉声道:“什么证人,传上来!”
“是锦绣坊织染部掌事娘子程姑,这匹布的图案便是她想的。”石聆回头,给了程姑一个鼓舞的眼神,“程姑。”
知府大人见这程姑不似另个小伙计那般昂首挺胸,步履间颇有怯弱之态,便想从这里开刀。他手里的惊堂木一拍,发出震耳响声,果然吓得程姑一个趔趄。
“程姑,你家掌柜所言可属实?你也承认这布的花样是你想的?”
那程姑身子晃了两晃,摇曳如柳絮,好容易跪稳了,怯怯地说一声:“是。”
对嘛!这才是平民百姓该有的样子!知府大人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亲和了,怎么公堂之上,这一个两个的都没有半点怕他的样子!眼看着终于出现这么一个正常人,知府大人的内心是欣慰的,不由官威大增,说起话来底气都足了。
“大胆!布匹图样大同小异,纹路古来有之,你竟敢说是你想的?”
程姑一抖,登时条件反射地扑地扣头,大呼道:“回大人!民妇不敢胡言!这原是民妇闲暇所绘,取材自缠枝莲华纹样,每枝一朵,每朵六瓣取大顺之意,缠枝两条,取成双之意,合起来便是‘连年顺意,好事成双’。民妇这里有绘样儿的图纸,还有绣的样品。都给我家掌柜的看过。今年五月初十绘制,五月十五绣样儿,六月初九方才决定出货。开工的时候又按掌柜要求做了一番调整。大人可以找人查看,锦绣坊一匹布上共一千九百九十九朵莲花,一朵不多一朵多不少,每朵刺绣一千针,一针不多,一针不少。还请大人明察!”
程姑这些话一气呵成,说完的时候人还在五体投地地拜着,人已经喘得不行,仿佛起都起不来了。
只是这会儿,知府大人却想给她拜了。
说好的胆小怕事呢?都抖成了筛子,眼看要吓死过去,怎么还能说出这一大串的条理清晰的供词来!文书都快跟不上了好吗?
程姑歇息的工夫,石聆清清冷冷的声音又传来:“大人,程姑所言句句属实,锦绣坊都曾记录在册,请过目。”石聆拿出一本大概相当于“产品研发日志”的东西,递交上去。
“大人明察,这些只是证明了这批货品确实由我锦绣坊独创,我这里还详细记录了彩衣轩的上货时间,其中有七匹新布都是在锦绣坊上市五天之后,这足以证明彩衣轩一直在有目的有计划地抄袭锦绣坊的货品。”
知府大人沉吟片刻:“好,就算你说得有理。彩衣轩便是真的抄了你家的东西,可我朝并没有先例要因抄袭而赔偿银两,何况三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啧!开始不要脸了。
石聆心说,早知道你会来这手。
“大人看错了,那三百两赔偿与抄袭无关。”
咦?
知府大人下意识地去找状纸,又想起来那状纸被自己丢到堂下了。腊九何等机灵,立刻爬过去捡回,双手举过头顶,重又交到衙役手中,大声道:“请大人过目!”
知府大人眼角抽了两下,接过衙役送来的状纸,抓牢了。
石聆根本不指望他看懂,直言道:“三百两索赔乃是因彩衣轩掌事刘巧娘率众往锦绣坊闹事一事。此事众人皆知,邻里街坊皆可为证。且那刘娘子还当众污蔑大人!”
“什么?”白知府脸色一沉,“竟有此事?”
“公堂之上,石聆没有半句虚言。那刘娘子先是诬陷锦绣坊抄袭彩衣轩,又带人轰赶锦绣坊客人。当石聆提议到公堂解决纠纷,她竟大言不惭地说并不怕闹到公堂,因为她已经私下和大人打了招呼……”
“满口胡言!满口胡言!”
白知府脸色铁青,突然像抽了风似的狂拍惊堂木,由于声音太过震撼,以至于石聆后面说的内容,门口的人都听不大清楚。只瞧见石聆嘴巴动了动,知府老爷就突然暴怒,大喝道:“来人!传彩衣轩刘氏!居然敢当街污蔑朝廷命官,我倒要看看,公堂之上,这妇人还能如何狂妄!”
蒙对了。
石聆嘴角不着痕迹地一扬。
刘大娘子那日有恃无恐,她本就有所猜疑——果然是走了后门。
只是她也做了不少功课,打听到这个知府大人是极爱重名声的,若是知道刘家将他收受贿赂的事在外面乱说,不知又会作何反应。
那刘氏夫妇听闻女儿哭诉,早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衙门外候着,这会儿听得石聆颠倒黑白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尤其是刘巧娘,把石聆掰碎的心都有了,她几时说过这样的蠢话?石聆又是如何知道的?然而还没等她说话,迎面而来一个耳光,扎扎实实地抽到了她左脸上。
“蠢妇!”刘老爷气得脸色通红,“这种事岂是你乱说的!”
他虽是入赘,但也是男人,刘家的人际关系一直是他打理的,正是他亲手送了美人儿给白知府,他自然也知道白知府这人是什么性格,最忌讳什么。当初他可是再三保证这事儿做得滴水不漏,绝没有人知晓。此时他认定这必是他这败家媳妇儿捅出去的,顿时怒不可遏。
“老东西!你敢打我!”刘巧娘哪里受过这个?登时就挥着爪子扑了上去,“我跟你拼了!”
内里衙役传唤看,门外两口子却旁若无人的厮打起来。由于父母迟迟未回而不放心的刘妙儿一来就看到这情景,顿时大惊,哭着上前拉架。不想她一出声,刘大娘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挥手就给了女儿一个巴掌!
“该了你的要债货!嘴上不把门儿!要你去巴结白小姐,你把人跟丢了,还惹了这摊子事回来!”
刘妙儿在家里最是怕母亲,这会儿见刘巧娘凶神恶煞,好似一巴掌还没打够的气势,吓得一下子缩进刘老爷怀里,哭喊道:“爹爹!爹爹救我!娘要打死我!”
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是爹娘要她去巴结白瑞娇的,也是爹娘要给知府送女人,还是爹娘要恶心锦绣坊,怎么回过头来却是她挨打呢?她一直都是在听爹娘的话办事啊!
刘老爷最是疼女儿,见爱女脸上通红的手印,顿时心疼得要死,回头又是一顿骂:“你这疯婆娘,你有气去对别人撒,妙儿听你的话做事,你打她做什么!”
公堂之上,知府大人左传又传不见刘氏夫妇,耐心尽数耗光,火气却又窜了几层。好半天衙役才回来报道,说是刘氏夫妇在衙门口大打出手,拦不住,也停不下来。
知府大人脑子里崩了许久的那根弦彻底断了,仅抿着的嘴巴好半晌才张开,沉声道:“来人,彩衣轩刘氏夫妇诬陷诽谤朝廷命官,且藐视王法,拒不上堂,现将二人捉拿归案,压入牢房候审。”
甭管这事真假,先把那两个蠢货抓回来再说,谁知道他们又会在外面嚷嚷什么?
衙差领命,回了句响亮的是“是”,听在堂下的腊九等人心中,却是无比振奋。
最终,这一出闹剧以刘氏夫妇拒捕,及彩衣轩涉嫌诬陷诽谤朝廷命官,兹事体大,锦绣坊抄袭押后再审告终。锦绣坊众人暂时回家,等候安排。
等到出了衙门,腊九才偷偷问出心中的疑问。
说起来那日刘巧娘来闹事的时候他也在场,他貌似并未听到贿赂一事,石聆是如何知道的?
“我不知道。”石聆淡定地道,“我怎么会知道?她是傻子才会说出来,我猜的。”
腊九咋舌。
猜的?猜的就敢在公堂上说出来?刚才是谁信誓旦旦地说绝无半句虚言的?
“那……若是官府查出此事乌有,岂不是要追究掌柜你……”
“怎么查?查谁?”石聆道,“那天乱七八糟,人们只记得彩衣轩的人来锦绣坊闹事,来的是谁,说了什么,有几个人听清?谁敢打包票刘巧娘就一定没有说过这句话?”
再说,那官老爷一看就是心虚的,恨不得马上翻过这一页才好,怎会再去查这些琐事?说白了,这事是谁说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白知府收受贿赂这事被锦绣坊的一个小掌柜知道了,一个小掌柜,对白知府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有一就有二,谁能保证以后不会再有别人知道呢?若是被御史台知道了,随便参个一本,他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石聆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信口开河,真假虚实穿插着说。至于那三百两,她也没想真要到,噱头而已。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场官司是打不赢的,她一没背景,二没财力,三没靠山,她闹这么一场,不过就是让世人知道锦绣坊不是软柿子,若是还有人欺上门来,她石聆奉陪到底。
——锦绣坊并非无懈可击,但吞下锦绣坊这块骨头的代价很大,看你舍不舍得。
“哎呦姑娘,你都不知道,刚才可吓死我了。”程姑在堂上趴了能有半个时辰,这会儿还腰酸背痛,要腊九扶着才从衙门西门走出来。今儿这一遭,可把她的魂儿都吓没了,可看自家姑娘呢?没事人一样!早知道石聆不是一般人,这会儿她可彻底的服了。
她也和腊九一样,那会儿看石聆一个人挺着背和官老爷据理力争,就觉得自己也不能怂,没来由地燃起了一股劲儿。现在回想当时,脑中根本一片空白,都不知道嘴里说了些什么。
突然,程姑又想起一件事:“说起来……怎么没看到孙少爷?”
石聆一怔,微微皱眉。
对哈,把这个人给忘了。
他刚才也为她操心来着,孙璞玉帮她良多,找个机会该好好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