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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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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璞玉只觉得头晕脑胀,他眼中的母亲从未变得如此陌生过。

    他并非擅长口舌之争的人,却也并不愚昧,此番先是因母亲的暗示掉以轻心,满心欢喜地以为母亲对石聆有所改观,如今才确信自己是彻彻底底地中了圈套。想来此事母亲筹谋已久,所以才会哄着他来白家,甚至故意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误导他。枉他自诩在商界也算识遍百态,竟然会对这样一个浅显的圈套毫无防备,乱了分寸。

    孙氏母子间的僵局让在场的白夫人也怒不可遏:“岂有此理,廖明珠,你将我家瑞娇儿当成什么了?亏我当你是好姐妹,你居然如此戏耍于我!瞧你教出的好儿子!”

    看着满院子的聘礼,白夫人一扫之前的喜悦,越想越气:“来人,将孙家的聘礼都给我扔出去!欺负人欺负到我白家头上来了,走,咱们这就去官府,叫老爷来评评理!”

    “母亲。”

    白瑞娇突然出声。

    孙璞玉望去,见娇美的女子垂眸,眼角隐隐带着泪痕,贝齿轻咬,我见犹怜。

    “母亲,不要为难孙世兄了。”白瑞娇显然是强作镇定,柔声道,“瑞娇虽是一介女子,也知道婚姻大事要你情我愿,怎么能强求?瑞娇……不愿意世兄为难。”

    此语一出,孙璞玉心中愧疚更深。

    他看得出来,此事白家母女都被蒙在鼓里,如今孙家大张旗鼓来提亲的事,只怕已经闹了开来,若是他此时退亲,白瑞娇的名声必会受影响。他虽然憎恶母亲的行为,可是事已至此,白家姑娘却是无辜的。

    只是,难道就这样遂了母亲的愿?

    白夫人见女儿委曲求全,早已心疼不已,怒道:“不行!此事他孙家必须给你一个交代!否则我白家颜面何存!”

    “母亲,”白瑞娇满面泪痕,狠了狠心,道,“母亲还嫌女儿不够丢人吗?今日即便孙世兄答应了,也是言不由衷,这样的亲事,女儿不要也罢。”

    “我的傻闺女,孙家提亲一事已经满城皆知,这事要是不了了之,你的名声可怎么办?”白夫人又急又气,这会儿对孙家母子简直咬牙切齿。

    廖氏却信誓旦旦道:“瑞娇儿!白姐姐,你们放心,这事我说得算!阿棋只是一时被迷惑,他会想明白的。聘礼已下,这亲事便订了,瑞娇儿只需安心地等着过门便是。阿棋若敢负你,不需你说,我便打断他的腿!”

    “母亲!”孙璞玉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未像今日这般难过,他既气愤于母亲的欺骗,又为难于眼下的状况。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此情此景,白瑞娇似乎注定要为他所累。

    “白姑娘,今日是我对不住你,一切皆起于误会,你是个好姑娘,我无心伤你,只是此刻我心里也乱得很,可否再给我些时间。孙棋在此起誓,必会倾尽全力挽回姑娘的名声。若日后有人敢以此事诋毁姑娘清誉,便是与孙氏作对,孙家虽一届商贾,孙棋亦不才,但祖辈拼搏,到底还有些根基,也不会没有自己的手段。”

    孙璞玉为人和气,鲜少说出这样的言辞,竟是叫孙大夫人一冷。

    可孙璞玉再也没有看廖氏一眼,转身踏出白府,任廖氏在后气急败坏地呼喊,头也未回。

    而望着孙璞玉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想着他方才留下的话,白瑞娇垂下眼帘,袖中的手掌不觉紧握成拳。

    孙璞玉今日并没有到锦绣坊来。

    石聆一方面有些庆幸孙璞玉没有步步紧逼,一方面也有些担忧。他们之间一直秉持君子之交,但因着经常一起想点子坑银子,偶尔还要应付些饭局,也有些狐朋狗友狼狈为奸的意思,如今孙璞玉突然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跟她发展点别的,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年龄相当,爱好相近,性格也合得来,要说石聆一点其他可能性没有想过,也不是。但她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只有这些还是不够,他和孙璞玉太像了,他们的交往更倾向于一种惺惺相惜,远不到相许一生谈婚论嫁的地步。

    石聆承认,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孙璞玉都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如果是在现代遇上这样一个人,她可能会选择顺其自然,给彼此一个机会。可是偏偏她不是这里的人,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留下来,心心念念都是如何回去现代。待再过一阵子,即便没有大和尚的消息,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既然如此,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拖泥带水误人误己。

    下定决心,石聆走出书房,却见腊九慌慌张张地冲过来。

    “掌柜的,不好了!”

    石聆一听,二话不说向铺子方向走去,却被腊九拉住:“掌柜的,你干什么去?”

    “不是铺子出事了?”

    这大过年的,又是谁来找麻烦?锦绣坊的刘巧娘?因为千金符而被辞退的前伙计?总不会是孙夫人又来闹了吧……这样一想,石聆才发现自己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腊九却挡住她的去路:“不是铺子,掌柜的,是孙家出事了。”

    孙棋?

    石聆心下一沉:“孙家怎么了?”

    “这几天街上都在传,说孙家要和知府老爷家结亲了!”

    腊九火急火燎,石聆却有些不在状态。

    “然后呢?”

    “我和程姑原本都不信,就上街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事原来是真的!说是孙少爷亲自去提的亲,小订都已经下了!要娶的正是知府家的千金!”

    石聆这才明白过来腊九在说什么。

    孙璞玉要成亲了,和白家……白瑞娇?

    石聆和这个白姑娘有过几面之缘,都是在比较尴尬的情况下,并没有什么交流。她依稀记得是个漂亮姑娘,孙大夫人很是中意,但那姑娘对自己似乎有些敌意。她原本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脑子突然转过弯来。

    原来这才是孙大夫人满意的儿媳妇,怪不得。

    腊九紧张地观察着石聆的神色,见她平静异常,不由担心:“掌柜的,你要是难过就说话啊,要不,我叫程姑来陪陪你……”

    “我为什么要难过?”石聆抬头,露出一个正常过头的表情:“他要成亲了,我该替他高兴啊。”

    “掌柜的……”腊九支支吾吾地道,“我、我觉得孙少爷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对不起您的。”

    “腊九,”石聆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种话,以后不要乱说了。孙棋是怎样的人,要娶谁为妻,这都是他自己的事,不是你我该干预的。”

    “可是他明明就……”

    “腊九,铺子里很闲吗?要不要我给你找点事做?”石聆语气微冷。

    “我……唉!”

    腊九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就此离去。

    石聆向前走了几步,手掌不自觉地按了按心口,最终摇首,自嘲地笑了笑,回了书房。

    也罢,原本这就是她要的。

    尽管因着孙璞玉的事心情有些微妙,石聆还是没忘记自己该做的事。她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将千金符最近的波动列了一张表,计算了一番,当写到某个数字时,神情越发严峻,最后竟是全然忘我,连晚饭都忘了吃。等到华灯初上,石聆抬起头,才发现铺子早已打烊了。程姑把热了又热的饭菜放在门口,竟也不曾打扰她,想必是要为她留下独处的时间,给她疗治“情伤”。

    都是些体贴又笨拙的好人呢。

    石聆将饭菜端进屋,草草地扒了一口,便套上一顶红梅披风,扣上兜帽,提上一盏灯,准备回房。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轻雪,薄薄地覆了一地,只是今晚却并没有月亮。石聆想起那日与袁清便是在这处廊庭里闲聊许多,不想那人却又一次不告而别,就和他突然出现一样,毫无防备。

    如今便好似回到了王莞和袁清刚刚离开的日子。

    那时候,她初来这个时空,只有这么两个朋友,他们走了,石聆便让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锦绣坊的运营中去。不过没多久,孙大少笨拙却执拗地闯入她的生活,锦绣铺频频出乱子,让她根本无暇胡思乱想,孙棋一路相陪,几乎次次都与她共患难。

    石聆不是铁石心肠,相反,对于待她好的人,她几乎是无底线的包容。得知孙璞玉要成亲的瞬间,她心中虽然多少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对自身有家不能归,前途未卜的惆怅。

    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还是会觉得寂寞啊。可是朋友有归宿了是好事呢,自己给不了,就不该耽误人家。

    然而,当石聆路过铺子,看见里面那一盏孤灯时,还是怔住了。

    门扉微掩着,孙璞玉坐在老位子,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锦绣坊的册子。似乎是感受到了石聆的视线,孙璞玉抬起头,四目相对。

    石聆脚下突然像是灌了铅。

    孙璞玉微笑着迎过来:“忙完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随着夜风吹来,融进雪里。

    石聆看了他一眼:“这么晚了,有事?”

    意外的,孙璞玉居然点头,他脸上虽然笑着,眼中却透出浓浓的疲惫,竟全不似平日潇洒倜傥的孙大公子。

    “你都听说了?”孙璞玉其实来了许久,却并未叫人通报,就坐在铺子里等,像往日一样。

    只是到底是不一样了,连店里的伙计看他的眼神都存着些戒备,仿佛他是十恶不赦的小人。

    石聆见孙璞玉这样,又犯起难来。

    她该说什么?恭喜?可是他看起来实在不像高兴的样子。

    石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随着直觉开口,问道:“喝酒吗?”

    孙璞玉一怔,竟是哭笑不得,摇首道:“不必,不是你的对手。”

    “未必吧,”石聆瞄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还留了后手。”

    上一次孙璞玉的确是醉了,但是还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只不过是知难而退罢了。

    他是个商人,最知道衡量利弊,那些个话本里头的才子佳人,那些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壮举,只适合落拓江湖的狂士,写意潇洒的风流子,却不适合肩负家族基业,责任重大的孙大少。

    如今,他也是来知难而退的吗?

    石聆抬起头,眸光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