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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起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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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回到石家已经有两个多月,交出锦绣坊的经营权后,石聆就好好地作她的石氏长女。闺中千金每日的生活不过就是早起,给石秉荣请安,吃饭,呛呛石琮蕊解闷,中午带着食盒去书院看石琮礼。

    石琮礼回到书院后发奋苦读,只是还时时担心石聆在石家会受韩氏母女的欺负,可听了似玉绘声绘色地描述石聆的事迹后,石琮礼便也放下心来。

    她的妹妹是很厉害的,他自然知道。只不过再厉害也是个女孩子,还是得有人护着才行。

    他得更努力,只有出人头地,才能保护妹妹。

    有了这样的激励,石琮礼的备考状态越发好了,近日连书院的夫子也对其赞不绝口。石聆也松了口气。若说他对石家还有一分感情,大概便是这个哥哥了,如今见哥哥不再迷茫,她也觉得欣慰。

    离开了书院,石聆和似玉回转石宅,却被石家门外的阵仗吓了一跳。

    此刻,石家大门前被衙差团团围着,为首的衙役十分蛮横,远远就能听见逼问声。

    “石老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石老爷配合,不然我们也只能得罪了!”

    “岂有此理!”石秉荣脸色通红:“我石家世代清白,从未有作奸犯科之举,你这是诬陷!”

    石秉荣最重的就是名声和面子,衙差一番话正碰了他的逆鳞。韩氏生怕石秉荣一个脑热真的和衙差起冲突,忙道:“这位衙差小哥,不是我们知情不报,而是你们要找的人如今真的不在府……”

    话音刚落,韩氏瞧到正走出街角的石聆,眼睛一亮。

    真是天助我也。

    韩氏笑容一沉,突然露出一个悲痛欲绝的表情,对着街角大喊道:“阿秀,快跑!跑得远远的,官爷来抓你啦!”

    她这一声喊得深情又豪迈,让众人精神为之一振。那衙差一听,立刻朝着石聆的方向气势汹汹而来,大嚷道:“休走!”

    似玉哪见过这等场面,吓得扭头就要跑,却被石聆一把按住,嗔道:“跑什么?心虚吗?”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似玉被石聆给骂醒了些,也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些怂。她只是见到一大群官兵过来,下意识地就要跑。可是当被那些衙差团团围住时,她又有些埋怨起石聆来。

    还是应该跑吧?

    这种情况哪里说得清啊?不跑等着被抓?那不是傻吗?

    那为首的衙役恶声恶气地道:“可是石琮秀?”

    石聆瞄了一眼对方的人数,沉了沉心思:“正是。”

    “有人状告你背信违约,蒙骗钱财,你可知罪?”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石秉荣这时也跟了过来,对着石聆道,“阿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群官兵突然冲进咱们家,说是要捉拿犯人,你快给他们说清楚你的身份。你哪里是会蒙骗钱财的人!”

    石秉荣暗示石聆将身后的淮阳侯府和郡王府抬出来。

    以她如今的身价,哪里缺钱了,还需要去坑蒙拐骗?

    那衙差也听出了石秉荣的意思,只可惜当了这些年的捕快,这种事他见得多了。

    “不必了,石老爷,令嫒的身份我们没兴趣知道,倒是状告令嫒之人的身份,想必你们会有兴趣。”

    “是谁?”

    “淮阳侯府。”

    石秉荣大惊失色:“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呢?”

    淮阳侯府不是刚刚来他家提过亲吗?难道是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恼羞成怒,要拿石聆出气?

    石秉荣心中慌乱,见石聆依旧一脸淡漠,仿佛事不关己,催促道:“女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他们说清楚。”

    “不必!要说就去堂上说,咱们只是奉命来带人的,还请石先生莫要为难。”衙差冷硬道。

    “的确不必。”石聆突然开口,平静地对那衙差道,“我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此语一出,不仅是石秉荣和韩氏,连衙差也愣了片刻。

    他似是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子一般,对着石聆打量一番,道:“石姑娘这是认罪了?”

    石聆叹息:“既然做了,就知道后果,没有什么认不认的。”

    石秉荣猛吸一口气。

    石聆这样说,她居然这样说?这可是比直接认罪还要更严重的措辞!

    “你……你当真做了不法之事?”石秉荣一口气噎得险些晕过去,石聆这几日的顺眼突然通通不见,眼前又是锦绣坊门前那个胆大包天的石氏恶女了!

    石聆却镇定地道:“父亲何出此言?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石聆尊父命行事,是为孝,有负所托,是为背信,既然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明珠朝的法律难道不是这样的?”

    “自是如此。”衙役居然点头应和,“石姑娘所说有理。”

    “逆女!”石秉荣震怒,“满口胡言,我何时命你做出不仁不义之事?”

    “老爷!快别生气了。”韩氏煽风点火道,“阿秀还是个孩子,想必是吓坏了,这才口不择言。您还是快想想办法,可不能让阿秀被衙差带走。这事传出去,我们石家的脸以后可往哪儿搁呀!”

    石秉荣颤着手指着石聆,厉声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这可由不得夫人了。”衙差冷笑,随即对石聆道,“石姑娘,得罪。”

    那衙役对石聆还算客气,只是让出一条路来,并没有上枷锁。石聆欠身道谢,配合地走了过去,对石秉荣的暴怒视而不见。

    石家的事情发生在大门口,是不可能捂住的,各种说法沸沸扬扬,立刻传遍了唐明镇。

    石氏长女被官府捉拿,罪名是背信违约,欺诈钱财,比这件事更劲爆的是,状告石琮秀的居然是上个月刚来提过亲的淮阳侯府,而石家大姑娘对于这些罪状,居然还认了。

    罪犯认罪,淮阳侯胜诉,这案子还没开审,几乎已经结了。可尽管如此,县衙门口还是挤满了人,大家都想看一看,这个结果已然注定的案子会是个什么过程,堂堂淮阳侯府把一个大家闺秀告上公堂,百年一遇的热闹,怎能错过?

    更不要说,这审问石聆的,还是曾口头和石家订过亲,差点成了石琮秀准公爹的宋知县。

    这可真是太扑朔迷离了。这个石氏女,回家不过两月就搅得唐明镇天翻地覆,实在了得!

    百姓争相一睹石聆芳容,石秉荣却觉得石家脸都被丢尽了。他是想石家扬名,却从未想过要用这种方式。这个石琮秀,这个石琮秀!当初就不该让她回来!

    这是石聆第二次与人对峙公堂,只不过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原告,如今风水轮流转,她一朝成了被告——这可真有意思。

    那衙差一路跟着这小姑娘,如今也未免感叹:这大概是他见过的胆子最大,也最奇怪的女孩子。没等问审就认罪,一路不哭不闹,被人围观也不脸红,坦然磊落,好像在游街,身后的衙差不像在押送她,倒像是在护送她。

    宋知县这会儿却只觉得脑仁子疼。

    宋知县是个低调的人,不然也不会当了一辈子的知县,他自打中了举人,二十几年来从南到北,几乎坐热了各地县太爷的官椅,审遍了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然而,一个人如果当了一辈子的九品芝麻官,不升官不稀奇,不犯错却很不容易。所以宋知县同时还是一个聪明人,一个低调的聪明人。

    他这一辈子,除了养出一个缺心眼儿的儿子,并没有做过太蠢的事情。

    出门前,宋夫人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嘱咐他,务必要依侯府意愿行事。宋夫人与石家想得差不多,多半是石琮秀没有回应淮阳世子的提亲,让侯府面上无光,所以侯府要借机惩治这姑娘了。宋夫人怕宋知县被两家曾定亲的事连累,自责不已,反倒要宋老爷来宽慰她。

    宋夫人说的那些话,他哪会不懂?可是有些事他实在想不通。

    淮阳侯是什么人物?

    淮阳侯想办一个人用得着到他这知县府上绕一圈?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如果说淮阳侯家要借这件事情来敲打他是真,那么他宁可相信表象之下,淮阳侯府另有深意。所以,这件案子怎么审,审什么,才是他该思考的关键。

    “大人!”为首的衙差朗声道,“石氏带到。”

    此刻,宋知县看着唐下缓缓行来的石氏长女,面容清秀,神情恬淡,不慌不躁,小小年纪竟十分压得住场子。宋知县暗自埋怨宋夫人眼拙,这姑娘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哪里是她口中说的石家傻儿。便是没有两大世家提亲一事,此女也要不得,宋家还差点为此开罪侯府和郡王府两家,真正糊涂。

    既然是淮阳世子相中的姑娘,侯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恐怕关键就在这姑娘身上,不可轻举妄动才是。于是,捋清思路的宋知县清了清嗓子,惊堂木一拍,揭开今日的审讯流程。

    “堂下可是石氏女?”

    “是。”石聆道。

    宋知县没有惯例的威逼恐吓,而是还算和蔼地问道:“石氏,淮阳侯世子告你违约背信,欺诈钱财,你可认罪?”

    “民女认罪。”

    “……就没什么可辩解的?”

    “民女有罪,无可辩解。”

    “你……一派胡言!你一个闺中女子,是如何犯的事?又如何诈人钱财?石氏,你想清楚再回答!”

    宋知县他为官二十余载,还没审过这么配合的犯人,连解释都没有直接认罪,还得他这个大老爷追问内情!这些民众真是不懂事,让他操碎了一颗父母官的心。

    石聆见宋知县双目炯炯,一副探究之相,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宋知县倒不是个糊涂官,如此,倒是一股东风,不妨让她借上一借。

    石聆于是一改之前的消极认罪,提醒道:“大人,侯府状告民女何罪,民女就是何罪。”

    门口的石老爷听到这话显些晕过去,倒是宋知县一个激灵,似是想到什么。他一挥手,叫人拿了一张契约给石聆。

    “淮阳侯府状告你背信违约,以权谋私,弄虚作假,私吞锦绣坊账上钱财。这是你与淮阳侯府签订的契约,上面有你画的押,你且看看。”

    石聆接过,只是扫了一眼,就道:“没错,是我签的。”

    宋知县颔首:“这契约上写着,聘用你为淮阳侯名下锦绣坊掌事,按利分红,按劳取薪,锦绣坊账务每月报上京城,自有京城掌事负责核对。而本官已经问过,你在锦绣坊期间,并无作奸犯科,账务也记录清晰,没有作假。”

    石聆恭敬地道:“大人所言极是,民女受掌事所托,一直秉公职守,并无谋私。至于离开锦绣坊后的事,民女一概不知。”

    “岂有此理,那你因何要认罪?这公堂上岂容你信口雌黄?”

    不是你做的,你认个鬼啊?这孩子是不是傻?宋知县瞪眼。

    “禀大人,此罪民女不得不认!”石聆一改之前淡定,忽然有些激动地道,“百善孝为先,家父年过半百,石家世代清名,民女不忍他再受牢狱之苦,也不愿累及家人,宁可替父认罪!”

    什么?

    宋知县眼睛一亮,扫向堂外。

    石秉荣却因这石聆这突如起来的一句被轰得晕头转向。

    这逆女……这逆女在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