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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一行人总算到了京城。
城门口等着些人,石聆只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期待中的王莞的身影,便有些失落地放下帘子。
也对,王莞是大家闺秀,如今又成了亲,想必出门是极不方便的。这样一想,石聆就安心地等着马车进城。按原本的计划,她这一宿是要歇在客栈的,第二日去拜会淮阳世子,先了解一下工作,再慢慢寻找住处。有袁清在,这些事她倒是并不担心。
不想马车没行几步,石琮蕊便突然大叫道:“停车!停车!”
随着石琮蕊出声,石聆注意到路边停着软轿,还有一众人等,正对着这头张望。石琮蕊一下车,那边的轿帘也掀了开,衣着华美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轿子,另有两个长相十分肖似的青年翻身下马。
“姨母!”石琮蕊一见那妇人,竟是一改往日跋扈,泪花一闪,彩蝶似的扑过去,“姨母,阿蕊好想您!”
原来这妇人便是韩氏主族的嫡长姐,也是韩二爷同母的亲姐姐,人称韩夫人。韩夫人虽然早已嫁为人妇,但由于自幼个性好强,又是嫡长女,因而在家中地位超然,便是韩侍郎也对她十分恭敬,而如今的韩家族长,正是她的父亲。
那妇人也是眼眶湿润,对着石琮蕊上上下下的打量,软声道:“阿蕊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是个小娃娃,这么高,脸上都是肉。”
“姨母,阿蕊那时才六岁呢。”石琮蕊撒娇道。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四周,在注意到韩夫人身后的两位青年时,不由脸色微红,低下头道:“姨母才一见面就取笑人家,阿蕊这就回去了。”
“那可不行,一别十载,一晃眼阿蕊都长成大姑娘,这回你母亲没来,姨母可不让你走了。”韩夫人一把握住石琮蕊的小手,笑吟吟地叫过身后的两个青年:“来见见你的表哥们,这是你世平表哥,这是你世清表哥。”
石琮蕊一一见过,默默地观察,韩世平浓眉大眼,笑起来憨憨的,很是讨人喜欢,韩宴清虽然也是谦和有礼,却并不是很起眼。石琮蕊默默地回想着族长书信里所说,约莫就是这就是韩家三房的人,只不知道族长有意结亲的是哪个。
韩夫人又道:“原本你二位舅妈也要过来接你,不过这会儿府上还有些事离不开人,我便抢了功,叫她们就在府上等你呢。”
这说的是韩二太太和韩三太太了,二太太正是侍郎夫人,三太太则是韩世平和韩宴清的嫡母。
韩世平道:“是啊,母亲听说表妹过来,十分高兴,早三天就和姑姑约好同来,不想突然有事走不开,一路嘱咐我和弟弟好生照看表妹。”
感觉自己被众人关注着,石琮蕊这几日萎靡的自信又恢复了些许。对嘛,这才是她石琮蕊应有的光彩。少女娇声道:“表哥说得哪里话,本就该是晚辈拜见长辈,哪有让长辈相迎的道理。”
韩世平一双眼睛几乎没离开过石琮蕊,只觉得这表妹人美声娇,一朵花儿似的,真真叫人心怜。他想到表妹远道而来,车马劳顿,必然辛苦,便道:“表妹想必也累了,快快上轿回家吧,老太太也想着妹妹呢。”
石琮蕊听闻,眼眶又是一红:“我也想念外祖母,阿蕊有好些年没有见过外祖母了。”
韩夫人与韩氏兄弟和石琮蕊一阵热络,韩世平迎着石琮蕊上马车,韩宴清却拽了拽他的袖子,以眼神示意。
韩世平恍然大悟,这才道:“姑姑,二伯母交代过,还有一个人要请呢。”
韩世平的二伯母便是韩二太太,侍郎夫人,是如今除了老太太,韩家上下最尊贵的女人。她的话,韩氏三房可不敢当耳旁风。韩宴清也忙道:“是啊,表妹,听闻你是和大表妹一块儿来的?怎么不见人呢?”
虽然没什么血缘关系,但名义上,石琮秀的确是韩氏兄弟的表妹。
石琮蕊听到这里,心里一凉,心知这侍郎夫人恐怕也和外界一样,因着二位世子提亲的事对石琮秀起了兴趣。她才刚在韩家欢实起来,可不想又被人抢了风光。
石琮蕊脸上忽然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有说不出的委屈。
韩夫人一见,顿时皱眉:“阿蕊,怎么?有事情?”
石琮蕊有些勉强地笑道:“无事,只是长姐此行另有要事,怕是不便到家里……”
“能有什么事?竟连见了长辈都不知道下车行礼,石秉荣就是这么教女儿的?”韩夫人快人快语,说完才发现连着亲侄女儿也说了进去,忙改口道:“阿蕊,你知道姨母不是说你。”
石琮蕊柔声道:“姨母不要生气,车里除了姐姐还有安阳世子,姐姐自然不敢怠慢。”
什么?
车里还有男人?
石琮蕊满面通红,又委屈又是羞臊的神情,加上这番话,实在是足够其他人想入非非了。怪不得石琮蕊急急忙忙地跳下马车。安阳世子向石氏长女提亲这事早已闹得满城风雨,怎地如今两人还不知避讳,同乘同行,真真是……不害臊!
韩氏兄弟也有些意外。
淮阳世子“鼎鼎大名”,京城自是人尽皆知,不过安阳世子的名声却也并不低调多少。这位一下生就越过几个哥哥被定为世子,不仅是安阳郡王妃的心头宝,更是盛宠多年的陈贵妃的亲侄儿,自幼惹下的祸事不胜其数,是有名的混世魔王。偏偏这小魔头身份尊贵,平常便是胡闹了些,也有郡王府顶着,即便惹了大乱子,陈贵妃在皇帝面前抹两滴眼泪,天大的事也能平息下来。
因此,纵使心中非议,一听安阳世子就在马车里,韩氏族人却也不敢真的说什么。
韩夫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还是韩世清道:“既然安阳世子在,我们也该去打个招呼;况且这事二伯母特意交待的事,我们也不好……”
“是啊是啊,”石琮蕊低下头,软声道,“可别叫舅妈不高兴,若是害姨母被迁怒,就是阿蕊的不是了……”
这话有些撩火了,韩夫人面色有些不好:“这是什么话?便是嫁了人,我还是姓韩的,这点儿事情我还坐不得主了?她来哪门子的迁怒我?这石家的大姑娘自己不检点,难道还要连累我们阿蕊?你们两个若怕二夫人怪罪,就自己去,别来为难我们阿蕊。”
“姨母莫气,阿蕊不是这个意思……”
“是啊姑姑,我们怎么会为难表妹呢。”韩氏兄弟也连忙好言相劝。
这头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搭话,车内的人却也有些不耐烦了。
赵幼贤掀开帘子,对着外头的一群人道:“这是干什么呢?走还是不走了?石二姑娘,既然你的家人来接你了,我们就不送了。你看可好?这天也快黑了,我们还有要事,不便耽搁,就先走了啊。”
韩氏兄弟和安阳世子曾有过一面之缘,一见那张天地失色的俊脸便认了出来。韩宴清知道这位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客气地开口问候。韩世平却不以为然,他素来心高气傲,很是瞧不起这些纨绔子弟,又见石琮蕊委委屈屈,认定是那石家大小姐跋扈不知检点,害了他的表妹为难,便有些没好气。
“是何要事不可白日再说。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同乘,世子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石大姑娘的名声着想。按说石大姑娘也是韩氏姻亲,理应随我们回去,难不成世子还要直接把人接到郡王府去?没名没分,成何体统。”
石氏长女的事在京里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又毫不避讳的与安阳世子一同回京,可见传言还是有几分真的。只不过,以石家的门第,石琮秀想要当这个世子妃,恐怕没那么容易。
赵幼贤却也不气,反而好似想到了什么绝世好主意,回头兴高采烈地对车里道:“秀秀,我觉得他的主意好极了,不如你也别去客栈了,就直接去我家吧。”
“不可不可!”不等韩家人说话,却是初十匆匆挤到前面来,笑吟吟地道:“世子,那哪儿行啊?大姑娘是我们请来的,您这样让小的没法交差不是?”
赵幼贤却一脸严肃地道:“侯府要接秀秀进京,如今秀秀到了,你家世子却不见影儿,可见是另有要事。我们也不怪他,只是秀秀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这个好朋友替你家世子尽一下地主之谊,也未尝不可呀?”
“世子……这不好吧?”初十笑得脸都要抽了。他其实想说的是,我们家世子几时有的您这位好朋友?
话音刚落,却听远处又是一辆马车匆匆驶来,初十望去,总算松了口气。那为首的却是个熟人——侯府的掌事,黄兴。上次到唐明镇提亲,便是这个人带的队,可见是很受淮阳世子信任。
石聆在车中听到侯府来人了,也是安了心。
她早料到石琮蕊到了韩家后必然不会消停,只是没想到她这样迫不及待,没进韩家的门就忙着向她发难。她正想着如何应对,侯府的人便到了。
一想到就要见到王莞,石聆心里的不快一扫而光,外面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似乎都成了背景。一别一年多,终于又能见到阿莞了,也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嫁了人,便要挽发了吧,想到王莞那小大人的样子,梳个妇人头,便觉得违和。石聆掀开帘子一角,向黄兴的马车看去。却见黄兴乐呵呵地过来给她见礼:“石大姑娘,又见面了?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黄掌柜客气了。”
马车里传来石聆的声音,依旧是惯常的平静,并未因韩家人的挑衅影响情绪。
“大姑娘,世子本欲亲自出城迎接,不想被琐事绊住,抽不开身,特命小的先行前来接大姑娘到住处歇息。”
这世子还真是客气。
石聆于是道:“岂敢劳世子亲迎,石聆自行前往客栈即可。”
“秀秀,我也是世子!我何止亲迎,我还亲送呢!我也很有诚意啊!”赵幼贤不开心了。。
亲送?石聆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谁半路弄坏了自己的马车,挺大的个儿非要挤到他们这小马车里,又拖着她游山玩水耽误行程。
面对摆明了要截胡的安阳世子,黄兴似乎并不意外。他呵呵一笑,又向石聆道:“大姑娘,世子已经为大姑娘打点好了住所,是一处新院子,距侯府和铺子都很近,比客栈要方便。世子还交代要大姑娘放心,这宅子是袁清掌事名下私产,与侯府并无干系,大姑娘可放心休息。”
石聆有些意外:“这些都是你们世子说的?”
“正是。”
“那要多谢他。”石聆领情,“不过,我还是要去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