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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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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了。

    上一次说话还是王莞失恋的时候,那时候王莞一心以为遇到了良人,不想她那姓林的未婚夫只不过是在利用她。石聆和袁青联手拆穿了林公子的真面目,王莞则在得知真相后的夜里低声哭泣。

    石聆在心里问自己,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她自以为替王莞避免了一出悲剧,但事实上,王莞同样受到了伤害。她是不是也和奶妈犯了同样的错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把自己认为对的事强加在别人身上呢?

    无数次提笔又落下,每一次都没有勇气在信中问出这句话。

    ——我有没有多管闲事,阿莞,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你是否也曾怪过我。

    也许有一天,等阿莞找到了她的良人,真正获得了幸福,她才能装作轻描淡写地问一问,得到一个早已过了保质期的答案,让自己心里得到少许的安慰。

    后来王莞又订了亲,再后来阿莞就变得不像阿莞了。

    她们再没有见过面,只有通信。王莞的来信冷静,有条理,和煦中又带着果断,有时候还要反过来安慰她。再没有年少天真的幻想,没有少女情怀的痴恋,王莞好像历经沧桑,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不得了的大人。

    不是没有怀疑过的,一个人怎能突然变化,只是她不够细心,她不愿意去想,她忙于寻找自己的身世,将这个异世中唯一对她真心实意,不掺一点杂质的小姑娘暂时放在了脑后。她以为等两人再一次相会,王莞自然会把这一切变化的原因告诉她。

    那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件事,却独独不该是一场闹剧。

    这里是京城附近风景最好的一处林子,地势很高,可以眺望京城全景,脚下是碧波荡漾的河水,岸边的草地是京城附近的百姓踏青的去处,一到春暖花开便热闹得紧。王莞就安静地睡在这里,杨柳岸,晓风,残月,良辰美景俱全,她生前所期待的,这里都有了。

    可惜少女梦中的良人终究没有出现,她最终还是一个人。

    石聆拂过冰凉的墓碑,无法把记忆中的人和这墓碑上一行字联系起来。

    袁清静默不语,夜色深了,他们在路上提了两盏灯,灯芯的影子映在脸上,反而看不清表情。

    而石聆也并没有看他,她一直在王莞。

    “什么时候?”好半晌,石聆问。

    “回京路上,生了场大病,请了许多大夫都没有办法。”王焕道,“阿莞本就体弱,加上外界一些不好的传言,郁结于心……”

    王莞这病来得很急,一个月后人便没了,让人猝不及防。

    “传言?怎么会有传言?”石聆咬牙,目光锐利,“姓林的干的?”

    袁清并不意外石聆的敏锐。

    这件事,换了谁都要第一个怀疑林家,事实也的确如此,虽然林家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也确实没有证据。可是王莞才一被退亲,林家就赶着来求亲,哪有那么巧的事?

    “狗急跳墙,是我害了她。”石聆垂眸。

    早该想到这种人逼不得,当初便该对林家落井下石斩草除根。

    “林家人现在在哪儿?”

    “刑部大牢。”

    石聆有些意外地看向袁清,随即又释然。

    是了,没有证据那又如何?她差点忘了,眼前的人已经不是袁清,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锦绣坊掌柜了。

    他是淮阳侯世子王焕,他想做一件不讲道理的事情,要比袁清容易得多。

    石聆不再说话,只是在夜风中看着王莞的墓石,表情冷漠,眼角却透着夜幕中几不可见的水光。

    怪不得那三个月王家音讯全无,在她为自己做打算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王莞已经不知不觉地离开她了。她还心心念念地期待着重逢,她还幻想着王莞婚后的幸福生活,她闭上眼就能看见小姑娘的笑颜,妩媚又烂漫,美得不可方物。

    “我收到的那些信,都是出自世子的手笔?”

    听到这陌生的称谓,袁清眉头不自觉地一皱。

    那时候他自己也过得浑浑噩噩,根本顾不上别人。再后来,收到她许多信,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只得含糊其辞。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原本想着一件一件让她知道,却不想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景。

    一切都糟透了。

    “缘卿,是我的老师送我的字,是缘分的缘。”王焕道,“老师是望我能抓住自己的机缘。我自幼名声便不好,很多事,别人做了没什么,若王家二郎做了,便免不了被传进宫里,连累母亲被训斥。因而我常以化名视人,对外只说是王家地位极高的掌事。”

    王焕继续道:“这件事,我与阿莞都不是故意要骗你,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她还一直担忧你会恼她。”

    是吗?

    原来那个单线条的小丫头也有这样的细腻的烦恼。

    “是啊,若我知道,我一定不会与你们有所牵扯。”石聆道。

    她一开始便不想和这个空间的人有过多牵绊,更别提贵族。

    “可是缘分有时候很难说,老天爷把我送到了锦绣坊,让我结识了你们,也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的。”石聆知道自己的秘密在袁清面前已经不是秘密,索性敞开了说,“身不由己的人那么多,不差我一个,而我真的很喜欢阿莞,我感激她。”

    她懵懂而恐惧的那段时光,是阿莞真心陪伴,阿莞一直是她心中对家和亲情的寄托。

    王焕抿了抿嘴角:“有你这句话,阿莞心里的石头该放下了。”

    “嗯……阿莞,放心吧。”

    石聆闭上眼,想像着王莞的模样。

    夜幕降临,城门已关。

    两个人进不了城,只能在外面游荡,寻找落脚的地方。今日二人当着韩家人的面扬长而去,明日里又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夜里风凉,王焕把披风给了石聆,她没客气,接过裹在身上,凉意便从身上退去,只有小脸被夜风吹得发红。

    王焕牵着马,石聆在她身侧,两个人下了山,沿着河畔,就着月色慢慢地走。

    气氛压抑。

    看王焕有几次欲言又止,石聆回首:“过年的时候,你本来是想告诉我的吧?”

    王焕点头:“是,可说不出口。”

    “……让你为难了。”石聆低声道。

    王焕心里狠狠地一紧。

    当初他半路奉了师命回边州,没能全程护送阿莞,这件事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自从知道了他是阿莞的哥哥,石聆一句话都没有说,如今甚至反过来安慰他。明明她今日受到冲击更大,可石聆还在顾及他的心情。

    这是石聆这个看似冷漠的姑娘,骨子里不自知的体贴。

    也正是如此,当他接到石聆的来信,竟然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真相告之她,这才含糊其辞地瞒了她这么久。那时候他悲痛欲绝,是石聆一封一封的来信让他振作,也是那时候,石聆在他心中的分量日益加重。

    袁清突然站住脚步,唤道:“阿聆。”

    石聆回过头,月色照在她细腻苍白的脸颊上,由显瘦弱,但无论何时,这个姑娘的目光总是坚毅的。

    “我还有事瞒着你。”

    石聆偏头,示意他说下去。

    “可我不能说。阿聆,这是最后一件事,我保证除此之外再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即便我是王焕,也是袁清,你可否再信我一次?”

    石聆有些意外,心里思忖着不知道哪一步漏了陷。她确实有就此疏远袁清的想法。好比你关系不错的同学突然告诉你他其实是世界首富的儿子,你自然会觉得两人之间存在差异,日后无论对方做了什么,你都会觉得“果然是XXX啊”,和我是一不一样的。

    石聆道:“世子,你这个要求不合理。”

    “我知道。”王焕用有些温柔的声音说道,“可是我也知道,阿聆是个心软的姑娘,我这样哀求你,你一定会答应。”

    哀求?

    石聆失笑。

    这个时候她的弱势就显露出来了,王焕是这个时空里知道她事情最多的人,连着当初她在信里写给王莞的那些小情绪,小心思,他都知道。这就像日记被人偷看,是一件很害羞的事情。偏偏她无从反击,对袁清,她尚能当朋友看待,对王焕,她却是全然陌生的。

    一个体贴的人,遇到这种事,多半会避而不提。而王焕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坦荡地好似天经地义。虽然在信中王焕的确从未落款,从未说过自己是王莞,可是他任石聆这样误会下去。

    现在,真相大白了,他还没道歉,就又向她提要求。

    石聆想起赵幼贤在石家对他说过的话,此刻不禁赞同极了。

    “你果然很让人生气。”

    王焕听闻,不怒反笑。

    愿意生气就好,至少没拿他当外人。

    王焕摇摇头,淡笑道:“生气也好,骂我怨我也好,谁叫我是个可怜人呢。”

    生来便不被欢迎,连以真面目示人都难。

    “可怜?天底下的可怜人那么多,何时轮到你?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可怜鬼。”石聆冷哼,又一转,郑重道,“我固然心软,但也不会给一个人太多机会。”

    知道石聆这是变相认同了“袁清”等同于“王焕”这件事,王焕心里松了口气。

    “机会这种事,一次就够了。”王焕承诺道。

    石聆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最终,两人在城外找到一间简陋的店家,总算不至于风餐露宿地熬过这一夜。不过那与其说是客栈,还不如说是草棚,王焕把好一些的屋子让给石聆,自己住在隔壁。墙壁薄的仿佛一根指头就能捅漏。石聆在墙这边敲了敲,很快就听见那边也回应似的敲了敲,不由莞尔。

    很快,石聆便睡去,梦里,她看见王莞依偎在一个人的怀里,眉梢眼角全是幸福。石聆还想与她多说话,王莞却已走远。

    大梦惊醒,已是晨光熹微。

    京城的第一个早晨,如梦而至。只可惜再没了对重逢的期待,有些事发生了,有些人消失了,而她还在异时空漂泊,寻觅着回家的路。

    这些都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