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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官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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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随便骂个人,都能骂出个状元出来。

    当天林方胥在石家门前又是哭又是拜,叫石聆哭笑不得,石琮礼回来的时候,见状元郎在自家门前也是大吃一惊。由于事情闹得不小,石聆和林方胥在城门外的事便被传了出去。

    于是人人都知道“财神娘子”一骂,骂出了个“状元郎”出来,一时间商学院人满为患,尤其是男学,且个个都是一副不求夸奖,但求一骂的态度。若是石聆给了个好脸儿,他们还不高兴。

    真叫石大姑娘哭笑不得。

    那日之后,林方胥自发地成了商学社的挂名学生,之所以是挂名,是因为他乃是新科状元,马上就要到翰林院报到的。

    石聆后来从石琮礼处得知,这个林方胥还真是不简单,而他这个“状元”,也是当之无愧的。

    在明珠朝,要问有什么比“状元”更拉风的事,那便是古来读书人追求的最高荣誉,“连中三元”。乡试解元,会试会员,殿试状元,这相当于现代考试中,省考第一,国考第一,复试又第一。如果说一次还是侥幸,那么连中三元,便无人不服了。

    你还不服?那你也中一个看看啊?

    林方胥便是这样一个足蹑风云,气冲斗牛的才子。且林方胥的“林”还不是一般人家,他原本是当朝林相的族亲,虽不是直系,却也是关系不远的那种。林相无子,林方胥自幼跟在林相身边,后便过继到林相膝下,成了正儿八经的相府大公子,所见所闻自然非凡。

    怪不得他胆大如牛,那日在路边敢将朝野上下骂了一遍。他乡试夺魁后,便被人讽刺说是走了林相的后门,林方胥义气之下罢考回乡,路上与人争执,这才巧遇石聆的马车。被石聆骂了一通后,他突然冷静下来,觉得石聆说得很对。他自负才华横溢,若在朝为官,必能为君分忧,为民解愁。他这样的能人,怎么能意气用事,就缩回乡里碌碌一生?

    那岂非是亲者痛,仇者快!

    于是林方胥一咬牙回了京城,埋头苦读,会试一举再夺一元。

    其实当时,那些质疑他的声音已然平息了,更不要说在殿试上他又表现优异。殿试可是天子主考,试问谁敢说他林方胥走后门?那不是在骂皇帝吗?

    至此,林方胥三战三捷,成了明珠朝第三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值此内忧外患之际,明珠朝能出此俊才,景仁帝自然高兴,对林方胥也十分重视,甚至在听闻林方胥与林相的关系后,对林相也是夸奖不断,黑了沈国公的脸。

    林相这下可是又多了个好帮手。

    不过林方胥要是能这样风平浪静地混下去,他也不是林方胥了。听说入翰林院第一天,他就跟翰林院元老顾瀚之吵了起来,老一辈嘴炮王和新一代嘴炮王当场来了终极PK。

    据说整个翰林院都停下了手头的事,跑来看这场旷世对决。

    第二天一早,顾瀚之又如时出现在早朝上,披头盖脸参了状元郎一本。

    他先骂状元郎身为天子门生,居然公然拜女子为师;又骂状元郎仗着林相撑腰,目无尊卑礼法;再骂状元郎恃才傲物,在翰林院横行霸道,不听差遣。

    林方胥先是冷笑以对,随即对景仁帝恭恭敬敬地将自己和石聆是怎么相遇,又怎么结识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皇帝一直对石聆印象不错,听闻这个典故,不由也大笑道:“想不到爱卿还有这等机缘,倒也的确多亏了这石家姑娘。”

    说到有趣处,他还给林方胥赐了个“骂状元”的歪名,只因他这个状元是被石聆“骂”出来的。林方胥谢恩,不觉面子受损,反觉得十分高兴。明珠朝开国以来,状元何其多,即便是连中三元,他也不是独一份,可这“骂状元”,他却是唯一一个了。

    而林相对于这件事,却是哭笑不得。

    林方胥自幼跟着他,他最知道这孩子的脾气,当初他执意回乡,将林相气得差点卧床,之后突然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通了。原来居然还有这番故事。

    林相觉得,顾瀚之这个老头儿实在是有病。不就是拜个女子为师吗,儿戏一般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从小到大,林方胥这猴崽子干过的糟心事儿海了去,连要抄家掉脑袋的话他都说过。如今这孩子愿意静下心来干点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拜个女子为师又怎么了?不是事儿!

    于是早朝在一派和乐融融之中结束了,不高兴的只有顾瀚之自己。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几乎是诸位大臣最后一次看到景仁帝的笑脸。

    谁也不知道,就在此时,城门口发生了一件事。

    一匹瘦马,驮着一个人,人的怀里紧紧地攥着一封信。

    人早已经死了,是挂在马上回来的,这匹老马也在不久后死于马厩。八百里加急,又带着伤,人和马都道了极限。

    这封加急的信件没有如常走既定的流程,而是被越级呈到了皇帝的龙案之前。皇帝看了信上的内容,眉头越皱越紧,忽然,皇帝大怒,掀翻了价值连城的墨玉砚台。

    曲江灾银被劫,流民暴动,打伤官员,曲江境内一片混乱。

    赈灾的银子没了,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连朝廷的银子也敢动?流民暴动又是怎么回事,这些刁民,不是已经给他们粮食了吗?不是也给安置他们了吗?怎么还会暴动,还打伤了官员?

    他们这是要反了吗?

    景仁帝面色如霜。

    出了这样的事,皇帝自然会生气,别说是皇帝,换了谁,心情也不会好。

    只是,这个时候,景仁帝只当这是一次不该出现的意外,是一次事故。既然是意外,总还能挽救。因此,他立刻召集大臣,紧急商讨曲江灾银一事。

    此时,所有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封血书只是一条□□。

    正是由这条□□开始——

    明珠朝,就要变天了。

    宫内出了大事,宫外的人却还不知道。

    今日正式女学上课的日子,放了课,五公主借口问书,逗留不去。这位堂堂五公主虽然对石聆很好,性子也算活泼可爱,但是撒泼耍赖起来,也是真叫人没办法。她不回宫肯定不好,可是她要留下,又有谁能管她呢?

    尤其是,石聆也没有开口说话。

    似玉和腊九等人只得吩咐下去,叫厨房准备丰盛些,五公主今儿要在府上用晚膳了。

    其实对于五公主的心态,石聆多少也能理解。这位公主思路作为都很是奔放,可偏偏是个金枝玉叶的身份,在皇宫里整日憋得慌,这才找个理由便跑到石宅来找自由。至于数学一事,她固然是有几分喜爱,但更多的还是借口罢了。

    石聆只把五公主当做年纪小的妹妹,凡事由着她,只在她惹出大事前点播两句,五公主不是笨蛋,懂得适可而止。一来二去,两人相处也算愉快。

    石宅就只有石聆和石琮礼兄妹两个,没什么规矩,由于五公主留下,索性就提前了饭点儿。用过餐后,天还没黑,五公主又在石聆书房闹了一会儿,这才准备打道回宫——再不回去,宫门就要关了,堂堂公主彻夜未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石聆收拾了笔墨,正要去送五公主,却一抬手弄翻了男学的名册,五公主眼见地扫到一个名字,忽地一怔。

    “等一下!”

    她捡起册子,用力地看了两眼,确认没错后,狐疑地抬头:“林方胥?”

    石聆一怔:“五公主认识?”

    五公主因为近日醉心于数术,成天往宫外跑,根本没有关心今年的科考。她只知道石聆的哥哥中了榜眼,却并不知道状元是谁。

    五公主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咬牙道:“我怎么会忘了他。”

    “五公主?”

    五公主沉吟半晌,将名册放下:“冤家。”

    冤家。

    戏文里喜欢用这个词打情骂俏,暗指男女间爱恨不由人。可是在五公主嘴里,这词儿的味道就不太对。

    不是含羞带怯,也不是什么欲迎还拒,而是咬牙切齿,刻骨铭心。

    可以说五公主养成今天的性格,和林方胥这个人脱不了关系。

    林方胥作为林相族人,身份不低,但是和正儿八经的皇帝女儿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林相曾任三师之一,于宫中教导诸位皇子皇女,林方胥那时便作为小书童跟着林相行走宫中,增长见闻。

    彼时三皇子和五皇子尚未夭折,后宫里总还是有几个男孩子的,因此这学堂便将就着上着课。由于人少,公主们便也被要求来听着,不用多么出众,但是作为皇室公主,知书达理总是要的。

    五公主就是这时候与林方胥相识。

    五公主生性活泼,小时候就是个野的,最爱跟人开玩笑。非要比方的话,她就像现代小学里的男孩子,越是喜欢一个女生,就越爱欺负她。那时候,皇宫里没被五公主的恶作剧整过的人少之又少,可偏偏五公主的性子得了景仁帝的心,对她宠爱异常,因此,并没有人敢教导她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纵容的结果就是,八岁那年,五公主不小心惹了一番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