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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聆死了。
——京城大街小巷都这样传说着。
毕竟那日街上许多人都看见了,那姑娘头上被砸了一个口子,又大又深,连大夫都止不住血流如注。
石宅这几日不停地有大夫进进出出,连御医都来了,可石家兄长一张脸自始至终阴沉着,每日除了上朝,其余时间全都足不出户。林府,蔡府都曾拆人来探望,孙家更是流水似的送来各种奇珍药材。同样天天来报到的还有安阳世子,甚至连安阳郡王妃都亲自来了一次,送了许多药品,出门时也是一脸严峻。
于是市井间都流传着财神娘子这回凶多吉少的传言。
除了石聆,最惨的就属韩家。
韩家族长此刻把韩世平打死的心都有,可惜他没机会。因为韩世平当日便被打入了刑部大牢,不许任何人探视。曲氏哭成泪人儿,跪在石家门前一整天,只求石聆放儿子一马。韩族长听了差点又气晕过去,叫韩三爷绑也把曲氏给绑回来。
对着哭晕过去两三轮的妯娌,韩二夫人也没什么好劝的。这事,韩世平咎由自取,她也说不出来什么好话,可到底是她的亲侄子,她与曲氏关系又向来不错,只能忍着气性憋出一句:“石姑娘这会儿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过去求她有什么用?她听得见吗?”
曲氏一听,两眼一翻,又过去了。
望着家里一团乱,韩世清也是心情复杂。
石聆对他有恩,可如今石聆遇到这种事,凶手偏偏是他的哥哥,他倒是想打韩世平两顿,骂他两句,可是也得见到人不是?韩世平进了刑部大牢,刑部尚书是林相门徒,有着林方胥这一层关系,韩世平如今是生是死他们都不知道,他便是有气也没处发。偏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韩世平死……
这会儿,最高兴的人当属韩家小院里的石琮蕊。
一听说韩世平把石琮秀打破了头,她心里别提多快意。她虽说也有些担心表哥,不过转念又想,入了牢狱,也不过是受些苦罢了,韩家有权有势,总能把人捞出来的。等表哥出来,她可要好好夸夸他,终于干了一件像男人的事。
不过她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曲氏醒来,正准备再去二房哭一遭,却从韩世平的小厮处问到了少爷去喝酒是因为石琮蕊。曲氏一腔愤慨顿时找到了突破口,她嘴里骂着“小贱人”直冲向隔壁石琮蕊的院子,揪起石琮蕊的头发就打。
“你说!我家世平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害她!若不是你,他哪里会犯这种糊涂,石琮蕊!若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叫你偿命!”
曲氏像疯了一般跟石琮蕊厮打在一起,连下人来了都拉不开。她刚生产不久,还没出月子,这会儿情绪激动,整个人都抽了起来,下人连忙去请大夫。前来拉架的韩二夫人得知了曲氏此番激动的原因,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被抓花了脸的石琮蕊,什么也没说。
石琮蕊洗净满脸血迹,好不容易等来了韩二姑,却见对方也是脸色不善。韩二姑送来了伤药,话中明里暗里叫她忍耐,等着太子的轿子来迎她进东宫,可千万不要把皇后拉拢她的事情说出去,尤其是,不要把韩二姑传话的事说出去。她在娘家本来也已经不受待见,若是让人知道石琮蕊和韩世平这事,都与她有关,估计她离被娘家扫地出门也不远了。
而一个娘家都不要的女人,在夫家又怎么会有地位呢?
石琮蕊看着这个昨日还怂恿自己攀龙附凤,如今见她落难,却只知道叮嘱她不要出卖自己的姑姑,心中暗暗咬牙。
今日你们辱我欺我拿捏我,早晚有一日,我石琮蕊要你们好看!
相比于外面的热热闹闹,石宅内异常安静。
石琮礼下了朝回来,一进门就见到院中的安阳世子。石琮礼没有上前行礼,而是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对似玉问道:“今日如何?”
似玉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看石琮礼,摇了摇头。
赵幼贤痛苦地闭眼。
他这一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后悔。
上一世他错信他人,害死了爱她的人,如今重来一遭,他又一次步上前尘。当他听闻石聆出事的前因始末,他就知道,石聆必然是知道了他们的过往。以她的聪慧和警醒,一个韩世平怎么能伤得到她?是她乱了心神,是她被那些残酷的画面所刺激,才会方寸大失。
是他的错!
他就不该让她去见师父。
师父此人,心中唯有天下大义,当初点醒自己时,他也是那般犀利不留情,对石聆,他又怎会顾及她能否接受?
若自己当初就制止她,若当初顺应自己内心的不安,不让她前往山寺多好!
此时,赵幼贤才真的想要重来,不必追溯前世,就回到她告知石聆罪我回京的那天,他必然要把自己锁在家中,即便今后都不见石聆,也好过让她受此一难。
石琮礼此时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他虽不知道石聆为何如此,却也知道这事与赵幼贤脱不开关系。只是,赵幼贤堂堂安阳世子,一直留在这里也不像话。
“世子,请回吧。”石琮礼道,“天色不早,妹妹也该休息了,若世子真有心,便待她好些再来吧……我想她如今也不便见你。”
赵幼贤回过神,好看的眉毛皱了又皱,最终低下头。
“若有任何需要,定要来找我。”
石琮礼点点头。
对于这位安阳世子,石琮礼印象不差,只是一想到妹妹这回出事与他有关,一下子也没办法毫无芥蒂。
“世子放心,若她醒来,我必然会拆人到王府通知。”
赵幼贤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又看了一会儿,最终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见人都走了,石琮礼跟着似玉来到门前,轻声道:“妹妹,是我。”
屋内无人应声。
似玉与他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默默推开屋门。
扑面而来是浓重的药香,这几日,石聆就差被泡在药缸里,可惜来过的大夫全都摇头叹气。
如今石宅上下都做好了石聆一辈子醒不来的准备,就只有一个人,他坚信石聆一定会醒。
这个人就是腊九。
他说,大姑娘并非第一次这样,上一次,大姑娘熬过来了,这一次一定也可以。为了证明他没有胡说,腊九还特意找了孙璞玉作证,孙璞玉自然练练称是。只是,说道石聆何时会醒过来,他也只有一阵沉默。
上一次,石聆本身是醒着的,也对外界有反应,可这次石聆却对外界毫无响应,额头上又受了外伤,情况比上次严重得多……
石琮礼从似玉手上接过药,进了门,走到床榻边。
“妹妹,起来喝药了,喝完再睡。”
病榻上,石聆整个人消瘦了许多,苍白的小脸儿显出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稚嫩,只是毫无血色的唇又提示着眼前之人的虚弱憔悴。
石琮礼将药碗又还给似玉,他坐在床榻,扶着石聆起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扶着头,一勺一勺地给石聆喂药。
这些日子来,这套动作他早已经熟练,从小到从来没有和妹妹这样亲密过,可此时此刻,石琮礼心中却只剩悲凉。他宁可妹妹还好好的,对他这个兄长不那么亲近也没关系,只要她好好的。
感受到石琮礼神色中的悲戚,似玉也是鼻子一酸。
“少爷,我们就信腊九说的吧,姑娘肯定会醒过来的。”
为了石聆,腊九又跑了一趟鸣山寺求见罪我大师,腊九在寺前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晕倒在门口,被寺里的僧人送了回来,结果今儿一早刚醒过来,又去了。
似玉开始还劝他,后来也不说了。
她跟在石聆的身边没有腊九长,但是她能体会腊九的真心,若是自己知道能救石聆的方法,她也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因为姑娘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她虽然嘴巴有点坏,看起来有点冷漠,但事实上,她从不吝惜向他人伸出援手,也从不持才傲物,仗势欺人,她其实很善良,只是她的善良融合了太多的理性,叫人误解罢了。
用力吸了吸鼻子,似玉道:“少爷,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姑娘。”
“不必。”石琮礼摇摇头,扶着吃过药的石聆重又躺回榻上,为她掖好背角。
“似玉,你去休息吧,这些年,我们兄妹鲜少有时间好好相处,如今她这样,我想陪着她。”
石琮秀生命中的亲情少得可怜,由于自己的软弱愚蠢,妹妹又在寺庙里吃了很多年的苦。她能平安长大,不得不说是杨氏在天保佑,如今是他弥补的时候了。便是妹妹以后都这样了,他也陪着他,找天下最好的大夫,用天下最好的药,反正他们现在不缺钱。大不了他辞官,仕途什么的,也不过如此,抵不过照顾妹妹重要。
石聆这样,石家此时也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石琮礼夜里就睡在外室的小榻上,虽然不太舒服,但夜里有动静,他第一个就能听见。
石琮礼窝着身子躺着,想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听到轰然一声,门骤然被推开。
月色下,一个男人站在房外,风尘仆仆,皎白的月光打在他脸上,给素日柔和的神情覆上一层凝霜。
男子眼中似乎根本没有石琮礼的存在,只是直直地,愤然地盯着内室里,睡颜平静如婴孩的女子。不顾一身霜露之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阿聆!”
石琮礼讶然着眼前的一幕,居然都忘了阻止。
王焕!
他怎么回来了!
他此时不是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曲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