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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聆终于醒了过来,虽然还是病恹恹的,但是并没有如上次一样失去神智。
她是清醒的,只是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加上伤得不轻,整个人都没了平日的神采。朝廷三番四次地派人来探视,见到石女官如今的样子,也都不好催她回朝,只得如实禀报了皇帝。
景仁帝大手一挥,又赐下无数药品,还叫御医每日来诊断,对石琮礼也多有提携,明眼人都看了出来,景仁帝对于石家兄妹当真是盛宠之中。
而更让人意外的是,皇上重视石家兄妹也就算了,居然连与石聆交好的淮阳侯世子,回到京城捅下这么大篓子的淮阳世子,皇上也没有责罚,还由着他这样每天往石宅跑。
不过很快,民众又有答案了。
——听说了么?
——这个淮阳世子了不得,这个石女官的病,连太医都没法子,本来要死了,是淮阳世子把人给救回来的。
——怎么救?那淮阳世子不是个有名的煞星吗?他还懂医术?
——你知道什么?这叫以毒攻毒,以煞克煞。十个瘟神也顶不过淮阳世子的煞气,这不,淮阳世子一到曲江,病疫就被治理好了,一到石家,石女官的病就好了!
——听说,那淮阳世子还真通些法术。他就往石女官的床头一站,怒目一瞪,大喝一声:“妖孽,还不速速离去!”石女官立刻醒了,泪流满面地拜谢淮阳世子救命之恩呢。
——哎呦,这原本就有意思,这会儿再加上个救命恩情,淮阳侯府不是真的要办喜事了吧……
如此云云,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关于王焕的传说在市井中流传得越来越不像话。
不过淮阳世子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这些叫人啼笑皆非的流言他并不介意。甚至,他倒希望他们说得是真的,石聆醒来不假,石聆大哭了一场不假,但是什么拜谢恩情以身相许的事情……他倒是想啊,甚至他来以身相许都没关系,可惜,这事真没有。
石聆虽然是清醒了,但是情绪始终很低沉,而且待人的态度也冷漠了许多,看外界的眼神都有一种隔着层纱的感觉。
也只有王焕叫她现代姓名的时候,她才会多一点动容。
人是醒了,但是心病还没痊愈,还需要养。
对于那日在鸣山寺内的事,石聆绝口不提,王焕也不问,一天里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相对无言。王焕也不说话,就陪着她,不让她一个人独处。石聆对于这种状态不排斥,但也看不出什么满足,王焕知道,她需要时间。
肉体上的伤可以痊愈,精神的崩溃却只能重塑。
石聆一直以来的目标崩塌了,她需要时间来重塑一个信仰,一个精神支柱,否则她无法在这个陌生的时空熬下去。等她想清楚明白,不需他人劝慰,她自己就能重新站起来,恢复成那个神采奕奕,无坚不摧的石大姑娘。
这日,两人依旧在石宅庭院中相伴。石聆不发一语地盯着墙头的喜鹊,王焕则自顾自地从石聆书房里找了一本书来看——无趣的很,没有他写得好看。
“王焕。”
王焕一怔,抬起头,见石聆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收了回来,与他四目相对。
王焕心中松了口气。
这还是她醒来以后第一次主动开口,虽然他对石聆有信心,但亲眼见她如此消沉,也不免担心。
“嗯?”
“你那日说的都是骗我吧。”石聆喃喃地道。
那日她醒来,王焕为了安抚她,对他说罪我在骗她,罪我说的都是假的。她那时候情绪崩溃,一心想找一个避风港养伤,便逼迫自己相信王焕,也借此让自己对这件事有了暂时的缓冲。
可事实上,越是聪明的人,越没办法骗自己。
石聆的心底其实知道,罪我给她看的,罪我口中说的,都是真的。
从一开始,她就回不去了,除了接受自己的命运,她根本无能为力,只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一路都在自欺欺人。
“阿聆,每个人都可能骗你,你觉得我可能在骗你,为什么不去想想国师也可能是在骗你,骗你相信他口中的命运,骗你为他所用?”王焕循循引导,让石聆的眼中闪过一些猜疑。
“我能做什么?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
王焕一笑:“很多啊,你能做很多不可能的事情。”
“不可能的?”
“对。”王焕想了想,突然道,“要不要打个赌?”
石聆没有应声,但是视线落在了王焕身上。
“就赌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我做到了,你就要相信我,你要振作起来,继续做你自己。”
石聆垂下眼眸,摇摇头:“王焕,别在我身上下心思了,我怕你失望。”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怎么做回自己?
王焕为她付出够多了,她不能再拖累别人。
淮阳世子却自顾自地道:“你不说我当你答应了。”
他起身,一摇扇子:“明日随我去见一个人。”
石聆皱眉:“我暂时不想见生人。”
“不是生人。”王焕柔声道,“阿聆,再信我一次,这个人能帮你。”
石聆最终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于是翌日一早,她半推半就地被王焕塞进马车。这马车她熟悉得很,上次被王焕待出来,见到了阔别许久的兄长石琮礼,这一次,不知道他又为她安排了怎样的惊喜。
其实是什么人都不重要,石聆只是为王焕这份心而感到惭愧。她如今入目皆茫然,连自己的定位都找不到,也没有办法回应王焕的感情,但是看着他为自己操劳付出,甚至丢下立功的差事,冒着抗命的风险说回就回来,只为了照看她,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可是如今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接受他的感情呢?
当初她执意要走,故意疏远了彼此的距离,如今她走不了了,难道就要转身投怀送抱?
那对王焕不公平。
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从来不是一个备选的选项,他值得更心无旁骛的,感情丰富的女孩子,而不是她这样一个理智的近乎没有人情的人。
今日的天气很好,刚下过雨,空气温暖湿润,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马车一路驶过河畔,最后来到山腰的一片林子里。
这地方她不陌生,再往上走一些,就是阿莞的墓了。
石聆心中一紧,似乎明白了王焕的用意。
她好久都没来看阿莞了,来到京城以后,得知了王莞的死,本就让她深受打击,后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也无暇思及其他。她满心以为这些都是暂时的,所以并不觉得辛苦,可如今得知这便是她今后不可逆转的人生……要活在这个阶级森严的社会,要活在这个满是硝烟和尔虞我诈的环境下,想想都觉得心寒。
“不是那里,”见石聆自顾自地向山顶走去,王焕拉住她,“跟我来。”
他们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雨后的山间泥泞,走了一会儿,石聆的绣花鞋底子就沾了厚厚的一层软泥,步履维艰。石聆找了快石头磨掉一些,没走几步,鞋底又沉重起来,看着健步如飞的王焕,她不由有些愤愤。
王焕早就看出石聆的不适,只是这样鲜活的她,也好过死气沉沉。他总觉得,比起从前那几乎透着仙气的姑娘,眼前这样才是石聆的真性情。破罐子破摔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让他看到这姑娘平日里小心翼翼隐藏的一面。
偷笑了一会儿,王焕回过身,调笑道:“要不要为兄的背你?”
为哪门子的兄?
当初的结义的玩笑话早就不作数了。
石聆瞥了她一眼,越过他前行,手掌却忽地落入一个温热的掌心。石聆回过头,见王焕笑吟吟地握住她的手,她挣了两下,居然也挣不开。
“前面路陡,我带着你走。”
说完,也不给石聆回应的机会,拉着人向前走去。
石聆手背被那掌心紧贴着,仿佛有能量源源不断地涌过来,石聆耳根子突然有些热,随即又别过头去,不再看那人的背影。
一直以来,她凡事都冲锋陷阵,而王焕总是默默在后方为她准备好一切,像这样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似乎是从未有过的事。
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王焕的声音传来。
“其实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什么都不做。”王焕没有回头,只是悠悠地道,“以后的路,都由我带着你走。”
石聆一怔,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用力抽回手掌。
王焕回头,苦笑了一下,不过立刻又道:“到了。阿聆,你往前看看,那是谁?”
翠色的竹林间,盖着一栋小竹楼,四周围着篱笆,篱笆里圈着花圃。水粉衫子的女孩子拿着花锄在其中劳作。不一会儿,小屋里走出一个陌生男子,快步走到花圃间,接过锄头,安抚女子坐在一旁休息,自己接替了她手上的工作。
看得出,这是一对隐居在林间的恩爱男女。
只是,这女子的身形为何如此熟悉?
石聆忽地看向王焕,心中涌上一些难以置信的猜测。
她突然越过王焕,快步上前,闯入了这家人的篱笆旁边,正巧那花圃边的女子回过头来,看到石聆的瞬间,女子脸上洋溢出甜美的笑容。
“聆姐姐!”
随着这不能再熟悉的呼唤,女子彩蝶般扑入石聆怀中。
石聆抱着怀中温热的身体,一时又是惊喜又是不可思议。
“阿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