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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当干部的,整个城市户口还要钱?”吃饭时候说到县里卖户口的事,山火睁大眼睛问。
“你以为这城市户口是这么好来的?”山椿说。
“一万五,按以前我们八分钱一个劳动日计算,该是一个壮劳力多少天的活路钱?”乐队长一听这买个城市户口要这么多钱,立马就在心里盘算,可老半天也算不清。
“一十八万七千五百天,差不多五百一十四年。”梅红说,不愧是银行人。
“哈哈哈,这城市户口真的值钱哈,一个人打算活九十岁,就算从十五岁干活,按壮劳力计算,一个人要几辈子才能买一个城市户口?”火哥又问。
“莫说那几年的事,按现在议价粮大米三角钱一斤,这一万五要多少年大米?”乐队长又盘算开了。
“五万斤。”梅红一口回答。
“啊,这么多?这户口真是值钱。”火哥惊了一跳。
“还有,我前次看到个统计数据,现在吧,全国工人的平均工资是一百九十五块,按这样算的话,一万五千块钱,就是一个工人六年零五个月的工资。也就是说,一个工人不吃不喝要积攒六年零五个月才买得起一个城市户口。”梅红又拿当下工人的收入算了一下。
“哦,真还是值钱,难怪不得这么多人都想跳农门,进城去吃那国农粮哦。”乐队长说。
“要这样子的话,我要有那一万五千块,就不去买户口,买五万斤米堆在那里,变根米虫,睡到米里吃他几辈子都吃不完。”火哥开着玩笑。
“唉,这么说,还是我划算,我赌赢了。我一嫁就嫁到两个城市户口,值三万块。”山君叹息,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泪又流出来了。
“你莫叹息,事情都这样了,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山椿妈妈知道山君的苦,劝慰道。
“四娘,没事儿,我也看开了。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你说输了呢,我又赌到十万斤大米,你说我赢了呢,又成了个寡妇,没了男人。”山君看着怀里抱着的睡得正甜的小孩儿。
“我看还是四娘是最大的赢家,山椿找了个如花儿一般的城里姑娘,起码赢了五万斤大米。”山火拿梅红开玩笑。
“山火,你怎么说话的呢。”妈妈瞪了山火一眼,怕梅红听了山火的话不高兴。
“嘿嘿,山椿,你捡便宜了哈,人家山火哥都说我值五万斤大米呢,你这辈子都吃不完了。”梅红也大方,顺着山火的话开起了玩笑。
“啊,你才值五万斤大米,是想这辈子不再挣钱了?你算算,这辈子你不得给我挣多少钱啊,我可是赢定了。”山椿变着法子赞了梅红一把。
大家听了都哄笑起来。
“唉,政府这真是整我们农民,生在农村的,比起城里的,不说多白劳动五百多年,至少一下子就少了五万斤大米哟。”山火依旧玩笑。
“山火,过份了哈,政府哪里就整你了?这户口政府卖,肯定有他的道理,你有钱要去买肯定也有你的道理,对于我们没钱,或者没道理去买的人,就不是回事儿。”二爷的原则性还是很强,不容得人说政府的不是。
“没有哈,二爷,我就是那么一说。”山火嘿嘿地笑着。
“大哥,做生产累不累啊。”二爷他们走了后,山椿自己一家人坐下来聊天,梅红问。
“累到是没啥,从小就做这些活路搞惯了的。”山川初中毕业就一直在做承包地,早就习惯了。
“几份地呢。”梅红到是个好姑娘,打探着家庭事务。
“我们家加山椿的三份地,田差点两亩,土有两亩多一点。”山川说。
“哦,大嫂嫁过来分地没有呢。”梅红依旧问着。
“没有分到哦,现在她和两个娃娃都没地。”山川也为两个娃娃和老婆没口粮地而恼火。
“哦,那粮食够吃吗?”梅红关心着家里的生活。
“山椿没在家,三份地五个人吃,还行吧。”山川说。
“这年辰兴出去打工,哥怎么不出去呢。”梅红觉得山川哥应该出去打要挣钱。
“哦,出去了咋办,这些地谁种啊,家里也需要人。”山川这情况实在是走不开。
“就近去做工行不啊。”梅红看着山川和妈妈问。
“就近当然好哦,既做工挣了钱,又可以把家里的地做起走。”妈妈到是想有这样的机会,可哪儿去找呢。
“这样哥不是太累了吗?”梅红觉得妈妈说的做着地又打工有点累人。
“这个不怕,只要有事做,又能照顾家里,累点也行。”山川到是向往着有地种又有工打的生活。
“这样子,我看观音乡那边丝厂能不能进得去,我问下再说。”梅红的打算在这里啊,山椿听明白了,心里一阵感动。
“啊,那当然好,听说丝厂很难进的,女娃娃还好进点,特别是男的进丝厂很难很难。”妈妈说。
“没事儿,我问问看。就是哥哥可要和嫂子商量好哦,到时嫂子不愿你去咋办。”梅红说。
“不会的,她肯定愿意的,她明天从娘家回来我就给她说。”山川心里也很高兴。
“红娃子,你就去办吧,这事办成了,请客的钱我给你。”妈妈也十分高兴。
“阿姨,这钱哪用你给呢,再说也不花钱吧。”梅红笑着说,妈妈叫她红娃子,让她心里一热,真的是又多了一个妈妈,好幸福的感觉。
“该给的还是要给,你们也不宽裕。我听人说了,进丝厂是要请客送礼的。”妈妈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这请客送礼之事。
“妈,你别管这些,梅红去办就是。”山椿说。
“好的。哦,还有你,这户口买不买?”妈妈问。
“不买吧,这么贵。”山椿说。
“还是买一个吧,你买有用吧,上次不是卡在这户口上了吗?再说你不怕你个农村户口,红娃子她们家瞧你不起?”妈妈很在意山椿在梅红家的地位。
“不会吧。”山椿拿眼睛瞟着梅红。
梅红只是笑,不做声。
“妈这里还有两千多块钱,拿去,自己再想办法,买一个。”妈妈做了决定。
“不用,妈妈,真不买。”山椿急忙推辞。
“那不行,你不买,比起红娃子就差太多了,她心里不说,是她懂事。难道你自己没个数?”妈妈按自己的逻辑思维着。
“不用,真的不用。”山椿边说边向梅红求递眼色。
“呵呵呵,阿姨,不用的,就是买也不用你的钱,你这么辛苦存这点钱不容易。”梅红劝着妈妈。
“山椿,还是拿着吧,去买个户口好些。”山川也劝。
“真不用,哥,我们已把钱凑齐了,到时买就是。”梅红无法只好说真话。
“凑齐了,哪来那么多钱?”妈妈问,眼睛盯着山椿。
“我可没钱哈,是梅红凑的。我说不买她说要买,还把钱凑齐了。”山椿说。
“哦,这怎么好。”妈妈眼圈红了。
“哥哥进丝厂的事,能落实吗?”第二天回去南津的路上,山椿用自行车驮着梅红。
“应该可以吧。丝厂和我们营业部有业务,他们开户在我们那儿,也经常来贷款什么的,和他们厂里领导都比较熟了。”梅红说。
“哦,那就上点心,把这事给办了,让家里经济也宽裕些。”山椿叮嘱梅红。
“这阵晓得了,早又没听你说起。”梅红责怪山椿没早说这事儿。
“我也不晓得你和丝厂的领导熟啊。”山椿虽然和梅红认识这么我年了,可真正的交往才开始。
“用得着给你说啊。”梅红说的也有道理,工作上的事儿,有必要给你说吗。
“我们,把证扯了吧。”山椿偏过头看着梅红说。
“扯证是可以,就是还没上老丈人家门吧,不晓得他们同意不。”梅红笑洋洋地说。
“哦,是得先去拜见老泰山。好久去合适,你问一下爸妈,我就来个视死如归。”山椿一脸的坏笑。
“哈哈哈,心里还是虚。”梅红看出了山椿内心的不自信。
“哪里虚了?没有。”山椿把自行车登得飞快。
“没有就没有吧。”梅红偷偷笑着。
“有红娃子撑起,我才不心虚呢。”山椿得意。
“走,去邮局看一下。”梅红说。
最先韩光明给梅红介绍山椿,过后呢才知道藤晓梅一直想给山椿说的也是梅红,这样一来,就委屈了堂哥,把藤晓梅做了红娘。想想这事吧,还真是个缘。
“哦,是该是知会一下红娘,我要去登老泰山的门了。”山椿把自行车骑进了邮局大门。
“嘿嘿,你个山椿,带起我们红妹妹躲哪儿逍遥去了?”一进邮局,藤大姐便嚷起来。
“没有啊,这不带着她在马路上遛达了一转吗?”山椿笑着说。
“两天没找到你了,县上那个田良打了几次电话去黄莲找你,都不在。”藤大姐说。
“啊,田书记找我?”山椿说。
“就是,我值班时都接了三次线了。”藤大姐说。
“哦,我回个电话转去。”山椿急忙来到电话机房。
藤大姐直接接了县长办公室,通了后递给山椿。
“喂,大哥,我山椿,你找我?”
“哦,山椿,去哪儿了?找你几次也找不到。”
“我回老家去了两天。”
“这样啊。县里已经决定了,下周一,在全县开始卖户口。全县一共两千个名额,按原来的区分配。由区派出所负责具体工作。你按前次说的,拿点表,以备到时亲戚朋友需要。”
“好的。”
“田书记打电话干吗?”梅红问。
“下周一全县开始卖户口,派出所负责。”山椿说。
“哦,今天是周三,还有几天时间。”梅红说。
“哦,我听小舒说了这事,你定下来没有?买不买?”藤大姐问。
“没想好。”山椿说。
“想啥想,买。”梅红说。
“就是,买,钱不够,我这里还有点。”藤大姐也说。
“不是钱的问题,那可是十年前一个农民五百多年的收入,眼下一个工人六年多的收入哈。”山椿心里还在盘算着那沉重的代价。但,为了这户口,家人、朋友都那么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山椿心里感动得一踏糊涂。
周五,山椿从张竹那儿得到消息,派出所把卖户口的地方设在了南津镇信用社,要求到时买户口的人把钱存入信用社,拿上一万五千块钱的活期存单到派出所设在信用社的工作台办理购买商品粮户口的手续。山椿给梅红说了这个事,梅红说存单他给存好了,叫山椿提前上南津来拿就行。
由于卖户口是个新鲜事,南津街上到处贴了通知,一大早,就有人排着长队等候着了。
山椿由于事先拿了表,就不再去参加排队,只是把表真好,与存单放在一起,静静的等着九点钟派出所的工作人员来来办理手续。
山椿等到田良的亲戚,把表给了他们,叫他们去填表排队。自己看了看表,还早,八点不到。山椿便来到梅红在营业所的寝室,梅红已经去上班去了,山椿便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看办理商品粮户口表,再看看那活期存单。
表上就那么几栏,很简单,就那几个字。存单也很简单,就那么几个数字,一和五还有零。
“一、二、三……”山椿数着存单上的零,一长串。
“这可是一万五千块啊。真要买?”山椿在心里打着转转。
“有用吗?”山椿有些想不明白。
“我们为什么要跳农门,花这么大的代价?”山椿问。
“为能如城里人那样的生活吧,为不再在农村里吃苦受累吧。”山椿在思考。
“可这目的,当下自己不是达到了吗?自己做的是城里人的工作,当干部。过的是城里人的生活,没有去吃农村人的苦,也没有去干农村人的活儿,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是不是已经达到跳农门的目的了呢。”山椿推着理。
“应该是吧。跳农门不再受农村人的苦不干农村人的活,这个目的达到了。就只有户口还是农村的而已。那把户口从农村到城市不也是为达到不再受农村人的苦,不再受农村的的累,过城市人生活的目的吗?户口是手段而已。目的已达成,何必再去花那高昂的代价要那达目的之手段?我傻呀我?”山椿是乎想通了,便不再去想,也没有出去看一眼,远离了这南津街上少有的热闹场面,好好的睡了一觉。
中午梅红不下班,山椿把存单拿出来放到桌上,然后用一张纸写了张条子,放在桌上。
晚上,在黄莲乡政府,蒋毅请客喝酒。
“山椿,你买了吗?”蒋毅问。
“没有。”山椿说。
“没有,不会吧。”蒋毅不信。
“真的没有。”山椿肯定地说。
“为什么?”他老婆问。
“没钱。”山椿想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又忍住了。
“哦。可惜了,好多人买哦,还有好多拿着钱,没买到的。”蒋毅今天是看到了那买户口窗口的热闹和拥挤的。
“哦,现在的人真有钱,这一万五可是五万斤议价大米哦。平价的还不止五万斤。要是放在十年前,一个农民要五百一十四年才能挣这点钱。好贵啊。”山椿感叹。
“刘素英买没有?”山椿想起那天看邱云那态度,两人一个是想买,一个是不想买,到底买没有呢。
“没有,说是开厂用钱,没有凑到钱就没买。”蒋毅说。
“梅红不是说给你凑起钱了吗?没钱又不说一声,你藤大姐还说借点给你呢。”小舒为山椿没买户口而惋惜。
“谢谢你们了,没凑起就算了,没买就没买吧,农民也很好的。”山椿想通了目的和手段的问题,内心早已释然。
“就是不晓得这户口到底有用没有。”蒋毅心里还是不确定。
“对有用的有用。有用、有钱这两个条件齐备,就买。不用去想那么多。”山椿还是那个说辞。
“张竹呢,买了吗?”蒋毅又问。
“应该没买吧,有不有用不说,但他没钱。”山椿对张竹家的情况是了解的。
“我们那批人还有谁买了啊。”山椿又问。
“有十多个吧,我今天就看到十多个。”蒋毅说。
“行,一万五,有了自己的户口本本和粮油供应证,不错。”山椿拿着蒋毅商品粮户口本和商品粮供应证看着,心里也很是激动,更多的是酸涩。
由于买户口,取钱的比较多,梅红今天忙了一整天,下午下班晚,在食堂吃过饭,回到寝室,发现山椿已经走了。
他没买?存单还放在桌子上。
“红娃子:
我回黄莲了。城市户口是跳出农门的手段而已,目的已达成,何必再去花那高昂的代价要那达目的之手段?对吧。”
“真是个宝器。”梅红看完山椿留下的字条,笑了。
第二天,张竹电话里说,全县户口卖得很成功,两千个户口,一个一万五千,政府一共收入三千万。据说政府可能还会再一次的组织卖户口,不然这些钱也是外流了,外面有的城市一个户口卖到六七万了。
哦,这是多么大的一笔收入啊,无本万利啊。
农民,你跳农门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夏天诚和廖莉被乡上开除后,二人各自坚决要离婚。廖莉的老公到是干脆,离就离,无所谓。
夏天诚的老婆岁数大了,一是觉得离婚丢人现眼,被人瞧不起。二是离了婚一个农村妇女,岁数又大了,生活实在不容易。所以坚决不离。加之娘家人也势力强盛,打着不便宜那对狗男女的旗号,支持不离。
而夏天诚和廖莉倒是情投意合了,铁了心要离,这样就一直扯着皮。廖莉在黄莲街上租了一间门面做起了小生意,而夏天诚除了找老婆扯离婚以外,也不回家,偷偷摸摸的和廖莉过着地下夫妻的生活。
夏廷秀为了老妈,为了这个家不散,也时常回家帮着老妈找老爸撕扯。父女这间渐渐的就扯得有点矛盾深沉,到了不认爹,不认女儿的地步。
夏廷秀还经常带着老公回到黄莲街上对老爸和廖莉突然袭击,想抓住二人非法同居的事实,用重婚罪来要胁夏天诚回心转意。
可无论用了什么办法,夏天诚就是一点也不顾及夫妻,父女情面,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以夫妻名义和廖义住在了一起。这种破罐破摔的做法让夏廷秀母女失去了抓拿,想威胁,不起作用,想告重婚,又下不去手。一旦老父真正的去坐了牢,也不是个办法。
这种重婚之事,又是自诉案件,民不告官不理。加之夏天诚和廖莉平日里处事得体,认识的人议论过一阵后,也都不把他俩当坏人看待。久而久之,大家又从傍劝解,夏廷秀只得劝老妈与夏天诚办理了离婚手续。按夏廷秀的说法是成全了那对狗男女。
事儿虽然解决了,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夏廷秀心里的气还是难以平熄。这天,夏廷秀带着她教书的老公来到黄莲乡,趁夏天诚不在家,抓住廖莉就是一阵胖揍。三人打成一团,傍人看着热闹,对人家的家务事,也不好插手,没有一个上前去劝解和阻拦。
街上的嘲动,让治安室工作人员得到了消息,立即前去制止,并在现场的调解,各打五十大板散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