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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百尺之高,就敢言摘星。
此处乃是九千余丈之高,更是堪称近天。
孤身一人的江离站在云端之下,窥视下方。
千门万户,不能遮蔽视线所及,帝都之景,渺如烟尘。
再一抬首,双宫与大日,竟然相差仿佛。
此刻尚未日至中天,红日攀升,江离心有所感,轻声赞叹:“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果然并非世上无仙,是人所不能及,不敢信。
今朝青莲依旧在,错把仙事说于凡尘听。”
此处自然不会有人能够理解江离的感慨,所以他也只是感慨,感慨完之后,就该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了。
“江流,出来干干活。”
江离掏了掏耳朵,悠声道:“听听我们的平阳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不帮。
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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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在云雾之中的平阳公主府,云遮雾绕,但金甲力士却如有神助,七拐八拐,就走到了这座虽名为府,却僭越至极致,凌驾宫城其他殿阁八百丈,号称大离第三宫的府邸之前。
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云上的大红之墙,约两丈高,上覆赤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火焰状。
火焰蔓延,向两边蔓延,一眼而窥,竟看不到尽头,其后之灯火,犹如天上群星,星罗密布。
远远望去,好似一座座赤色宫殿插入了宫殿之中,灯火以为梅花点缀。
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平阳府”三个烫金大字。
金甲力士躬身道:“殿下,江离已然带到。”
丈九之高的朱漆大门瓮声开启,其后却空无一人。
金甲力士却不以为奇。
云从龙,风从虎。
以真龙帝拳登临肉身极境者,一旦晋升法力境,便可神通自足,居于天穹之上,一念便是云聚云散。
当朝平阳公主,就是帝族之中,唯一的一位玉娇龙。
方才金甲力士之所以能够轻松地穿过云雾封锁,不是因为他有法眼,而是因为笼罩平阳公主府的云,在引导着他。
就算他往身后走,也一定会被云雾牵引,走到平阳公主府之前。
这东宫之下,宫城一角,千殿为府的云层,悉数在平阳公主的笼罩之下。
金甲力士迈步走入其中,这朱漆大门之后,处处雕梁画栋,殿殿金碧辉煌。
可主殿,只有一个。
金甲力士踏上接引来客的虹桥,一步千丈,九步之后,便直达主殿。
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而在大殿之中,却正有一场宴席。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在这正月之中,一样盛开如故,显然是有法力境修士每日维持,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大殿正中,有人以法力凝结水流,缓缓流淌,侧分百席,水流百丈,是欲曲水流觞。
一袭红袍的绝美女子慵懒的侧躺在最上首主位之上,半角残酒盛在酒盏之中,倒挂在手上,慵懒华贵。
明明大殿之中喧闹至极,但却仿佛与之无关,其玉石镶嵌的凤榻,也离曲水流觞之源头,足足三丈。
金甲力士进殿之后,静静地呆在门口,束手而立。
法力境的确了不起,但能够在天空之城开府立衙的力士,在平阳公主的曲水流觞之筵中,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里是宫城,还是与摘星楼相对的只在双宫之下的平阳公主府。
帝与士共治天下,他可以无需跪拜行礼,但不代表他可以放肆僭越。
还是主持曲水流觞之筵席,立在源头之处,离平阳公主最近的男子缓声开口:“那位江道主,说了些什么?”
听到江道主这三个字,曲水流觞座中的宾客皆是一滞,旋即继续喧闹争论不休。
道门人宗之主,的确是很大的名头,尤其是另一个能称道主之名的人,更是号称神下无敌,一手镇压了多少庙堂巨擘,九州外敌?
可那位帝师的名头,是一拳一拳打出来的。
神下无敌的名头叫了一十六年,无人能够摘下来,不是没有人试过,但没有人成功。
天上无神来降,自然天下无敌,
相比起来,江离虽然有同境败帝子彻的名声在,但到底不过是个肉身境的小子。
他的确是个天才,可没有将自己潜力兑现到足够高度的天骄,什么也不是。
就连人宗自己人,都未必信服,何况他们。
这里是平阳公主的宴席,谁不知道平阳公主最疼爱自己的弟弟,若是被江道主的名声所吓到,那还怎么坐在此处。
倒是这位掌筵之人,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平阳公主如此信重,让其主持筵席,居然还也敬称称呼那个小子。
不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以骄横着称的平阳公主,并没有因此动怒,只是微微皱眉,一双玲珑玉足,微微的向下垂了半寸。
似乎是有些,娇嗔?
比起这些宴客,金甲力士显然更了解平阳公主,更了解这间府邸。
连平阳公主都没有行礼的他,居然对着身着布衣,也就并非士族的掌筵之人微微躬身道:“卫先生,那少年被我带来,并未反抗,也并未动怒,来到宫城之后,只是望着摘星楼,一眼就看出了摘星楼与平阳府相对,在询问究竟。”
“哦?”
卫姓男子微微皱眉,缓声道:“你的意思是,他不知道摘星楼的存在?
这倒是奇了,摘星楼是人宗传承,虽然开始是以星命之术观星,上达帝听,以为立足。
可是顶层之下,四脉混杂,甚至还在博引百家之长,观星楼高九千丈,立地而建,就有墨家的功劳。
这些年,创出了不少成果,是人宗在帝都的门面所在,帝命破例,可自帝都,直建宫城之巅,只在帝宫未央之下,压过天宗于天空之城中立下的诸家道观。
身为人宗道主,前来帝都,竟然连摘星楼都不知道?”
“卫先生未免太高看这小子了。”
筵席之中,有人轻笑道:“道门人宗,何等基业,就算没有摘星楼,还有四位诸子级别的宿老执掌四脉。能调动数以万计的医师命师卦师命师。
在我看来,那小子之所以能够登临人宗道主之位,只是因为他是前任道主的弟子罢了。”
凤榻之上,红衣女子嘴角微微勾起,颇有些受用。
“姑浮真人岂会如此行事。”
卫先生摇头道:“他或许会宠爱弟子,但绝不会将人宗基业放到一个只有天资,无法服众之人身上。
人宗遍传天下的三件大事,据传都与他有关。
帝子不愿多说具体细节,但是能够击败帝子之人,绝不会如此简单。
平...殿下,我认为此事还是从长计议。
摘星楼虽然为陛下占命,但从未与帝子交恶,或者说摘星楼不会与任何人交恶。
帝子以弟子礼请青莲先生入宫,已然是在推开天宗,若是再推开人宗,实属不智。”
在场诸人面色各异,听出了些不对的苗头,但也没有人离席。
三件大事沸反盈天,但庙堂之中,朝堂之上,如今的话题,却是帝争。
帝子归来之后,直言九蛟驾辇难配其身,可九蛟驾辇,已然是帝下第一。
能够压其一头的,只有真龙帝辇,这才是景帝大发雷霆的原因。
生来就被赐号为武的帝子,一十六年从未和景帝有过嫌隙,时至今日,帝争终于有了些苗头。
两位当事人没说什么,但是一向被认为帝子一派铁杆的平阳公主,却直接出手,日日曲水流觞,拉拢朝堂之士,尤其是与天宗,与帝嫡系不合之人。
偏偏,帝子彻也没有阻止。
就连帝子彻都没有阻止,却被一个明显是府上仆役,还在力士地位之下的男子反驳,平阳公主本该勃然大怒。
但依旧没有如在座诸人所愿,平阳公主居然只是侧过身去,幽幽道:“我不管那人有如何经天纬地之才,欺负彻儿,就是不行。
摘星楼不愿意站边,那我就非要逼他站边。
那位江道主愿意服软就罢,晾一晾败败威风,也让天下人知道,他到底不过是大离之臣。
但若是不愿意,那就劳烦诸位,出手教训一番。
若是能折了那位江道主的面子,折了摘星楼,折了人宗的面子,妾身就请她饮一角残酒。”
筵席之中,众皆相窥,蠢蠢欲动,平阳侯早夭,平阳公主这等可人,至今守寡,若是能饮她一杯残酒,乃至以后迎娶这景帝爱女,子彻长女....
而一直面色平静的卫先生手也是微微一颤,旋即微微一叹,并未出声。
没有察觉到唯一挂念之人反应,愈发气恼的平阳公主忽的眉头一皱,坐起身来,望向大殿之外。
却见那常年不散的云雾,猛地震荡。
平阳府外,有人一气吞江河。
云从龙不假。
可上古神人,擒龙以为装点。
云是龙之神通自足,可上古神人,呵气为风,呼气为云!
“这一角残酒,不如让本座饮了吧。”
平阳公主府前,神人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