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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张炳生训斥一番之后,容治就没再让他跟着,李盛袭随口找了个由头和容治分别。
她去了徐杏娘家,但是在房屋尽毁的安夏,哪里有什么家呢?不过是一些救灾的帐篷罢了。
徐父看到徐三领着徐杏娘回去,整个人先是吃了一惊,而后便把两个人都骂了一顿。
而后徐三就和徐父徐母吵了起来,你以为杏娘被带走是什么坏事吗?为奴为婢又怎么样,给人做小又怎么样?总能有口饭吃,能活着吧?你现在带她回来又能干什么?多一张嘴吃饭,现如今还有饭吃,等过一段时间了,又该怎么办呢?
徐三红着脸争辩,但是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任何的争辩都显得无比的苍白。
他将徐杏娘带回来,除了增加家庭负担还有什么用?如果是在太平盛世年间,他或许还可以硬着头皮说一句,我能养活妹妹,可是在现在这样的乱世,他连自己活下去都是问题,又拿什么养别人?
徐杏娘不敢说话,她瑟缩在外,默然无声的哭泣,忽而抬头,就看到了李盛袭,她对李盛袭有一点印象,赶忙抹了一把眼泪,小声说道:贵……贵人……
她的声音很小,正在争辩的徐父和徐三并没有注意。
李盛袭蹲在徐杏娘的跟前,小声问道:你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吗?
徐杏娘点了点头,眼前的人并不是她可以开罪得起的,而且刚才也是眼前人出手救的哥哥,她对眼前人还是有几分好感。
你的哥哥叫徐三,除了他,你还有哥哥吗?李盛袭又问道。
徐杏娘点了点头,有的,还有大哥和二哥。
他们呢?
死了,都死了……发大水的那天晚上,大哥和阿娘都死了……莫名提起了伤心事,徐杏娘的声音有些凝滞,她怯怯的看了李盛袭一眼,眼泪不由得夺出,二哥……二哥在修河堤的时候死了……
李盛袭垂了垂眼眸,忽而想起了张炳生说的,徐三在修河堤时就经常闹事的事情。
你哥哥在修河堤的时候经常闹事又是怎么回事?
没……没有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不愿意回忆的事情,徐杏娘的声音陡然拔高,她甚至有些神志不清,哥哥很好的,哥哥没有闹事……
你做什么?徐三跑了出来,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己惊慌失措的妹妹,他又看着李盛袭,眼中满是警惕,哪怕是注意到了李盛袭就是当时救他的人,他这份警惕也并-没有尽数消退。
李盛袭看着徐三这副草木皆兵的样子,她并不生气,相反,她只是无奈。
贵人,这小子不懂事,冲撞了贵人,贵人别生气。徐父似乎是怕李盛袭生气,连忙上前劝道,又瞪了一眼自己的孩子。
徐三却一点都不管得罪人,带着徐杏娘就回了屋子。
徐父又急又怒,刚要去阻拦,就被李盛袭拦着,由着他去吧,我不生气。
徐父这才松了口气,又有些谄媚的看着李盛袭:贵人大人大量,不计较就好。等一会儿小人一定会处置这个臭小子。
李盛袭摇了摇头,与其问如今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徐杏娘,倒不如问问徐父,听说这小子在修河堤的时候经常闹事?
徐父脸色微变,久经风霜而凹陷的眼睛因为李盛袭的这句话,涌上难以言喻的悲痛,他勉强使自己的神色保持着最后的镇定,谄媚而又苦涩的说道:这小子从小就这样,半点事都不懂,三天两头的得罪人,还好这次没有冲撞贵人。
你也参与了河堤的修建吗?李盛袭垂了垂眼眸,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仿佛只是随口闲谈。
徐父点了点头,哪里能白吃朝廷的饭呢?有需要帮忙的当然要去了。
听说张县令去别的县借了很多人来,堤坝应该加固很好吧?李盛袭又问道。
徐父先是皱了皱眉,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后又挤出一抹笑容来,是是……堤坝还好……贵人去看了就知道了。
李盛袭笑了笑,她随手拿了些吃的给徐父,并没有给银钱,在安夏这样的地方,食物总比银钱来的好用。
她去找了容治,将事情和容治说了个明白。
容治在此惊讶于她的敏锐。
那个县令的话半真半假,不可以全信。李盛袭沉声道,真,估计就是堤坝的修筑情况,因为这种事情一眼就能看出真伪,张炳生没有必要撒这个谎。
至于假,估计就是在借人这方面了,方才她提到借人之事的时候,徐父有一瞬间的茫然,借不借人这种事情,县令没有必要和百姓说,但如果是借了很多人,百姓们也不可能没有察觉。
那就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张炳生借的人很少,要么就是压根没有借人。
容治点了点头,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指着桌上的两本册子,悄声说道:八成是障眼法,你可要看看?
李盛袭随手翻阅着册子,看着户籍名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越发紧锁。
怎么了?
您觉得呢?
说不上来,但是总觉得不对劲,你也这么觉得吗?容治摇了摇头。
徐父那边八成是问不出什么话来。这册子是障眼法,明日巡按去看河堤,十有八九也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都是障眼法。李盛袭没有在户籍的事情上面多说什么。
徐父年迈麻木,偏偏又历经世事,圆滑谄媚,就算修河堤的事情真的有鬼,他也绝对不会说出什么。容治的确官位在张炳生之上,可是张炳生才是县令。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不会愿意惹这样的麻烦。
徐父问不出什么,但是有些人那里,或许可以问出些什么来。容治别有深意。
李盛袭明白了容治的意思,点了点头。
徐父不愿意惹这样的麻烦,但是有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