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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明艳而张扬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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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家小院位于县城边缘,地处偏僻,又无邻里,从大门处离开以后,陆隐左拐右拐进入一条狭窄阴冷、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巷,确认四周没人以后,这才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方才她的姿态太过强硬了些,以徐氏夫妇的脾性,回过神来以后必然会出来找她麻烦。而且他们还和赵掌柜暗通款曲,要把她买给赵掌柜做暖床丫鬟,只要徐氏夫妇把她离开的事告诉赵掌柜,以赵掌柜在城中的身份,想要抓她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除却这两方的威胁,陆隐自己的黑户身份也是一大难题。当初徐掌柜是在深山老林里捡到她的,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件,徐掌柜也没有为她办置户口的意思,也就是说,陆隐就算想走官道也是行不通的。

    退一万步来说,徐氏夫妇想要抓她,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报官。不过陆隐推测,他们十有八九不会这么做,因为这样一来,他们把自己卖给赵掌柜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了,自断财路这种蠢事,他们才不会干。

    呵……

    想到此处,陆隐唇边泛起一抹冷笑,清澈如水的眸子蒙上一层冰冷的阴霾。

    不过,虽然这事说起来讽刺,但对于陆隐来说却是最好的情况。因为……就在徐家小院后面,恰好有一条陈年未修的出城之路!

    心中估算好时间,陆隐再度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随后一脚踩在路边的碎石之上,轻盈一跃便攀上了屋顶。

    陆隐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身体机能远超常人,拳可碎石,脚可开岩,飞檐走壁宛如吃饭喝水般轻松,活像前世电视剧里的武侠高手。

    但也多亏了这种体质带来的便利,她才能活到现在,在被徐掌柜捡回去之前的那些时间,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恐怕她和弟弟早就已经饿死街头了吧。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没保护好弟弟,就像前世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

    不!

    我在想什么?!

    蓦地,伏在屋檐上的陆隐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霎那间,心中繁杂的思绪如潮水般褪去,她调整呼吸,眼眸宛如一汪幽黑沉静的湖泊。

    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计算好周围房屋与徐氏小院的距离,以及观察动静的最佳角度,如今她悄然潜伏的屋檐,正是比对之后的最佳位置,在这里,她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徐家小院的风吹草动。

    霞光万里的天空之上,一朵洁白的云彩静静飘在陆隐正上方千里之处,看起来和正常云朵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前提是在人不知道今天乃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的情况下。

    时间在等待之中显得格外漫长,可就在整整一炷香时间的等待之中,陆隐安静地伏在屋檐之上,动都没动一下,连呼吸频率都是维持在一个可怕的水平上。

    下一刻,似乎是看见了什么,陆隐眼眸微微眯起,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徐家小院方向,肥头大耳的赵掌柜带着一队侍卫,浩浩荡荡地闯入其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有意思的是,在此期间,徐氏夫妇并未踏出小院一步。

    稍一思索,陆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来徐氏夫妇比她想象中还要胆小怕事,眼见自家送给赵掌柜的祭品没了,一时方寸大乱,加上自己给的那五两银子,竟是直接生出逃跑的心思。

    却不想那好色成性贪淫无度的赵掌柜,竟是突然改了主意,看这种阵仗,这赵掌柜怕是连五两银子都不愿意给,打算直接暴力掠夺,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难怪这几人能达成共识,根本就是蛇鼠一窝,谁都不是好人,只不过赵掌柜更有资本罢了。

    按照这个走向,此时的徐家小院应该是一片混乱,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

    嗒——

    陆隐脚尖点在瓦砾之上,蓄力一跃,便跳上了另一座房屋的屋顶,但由于这一片区都是些贫穷人家,房屋质量并不坚固,跳跃之间,有些砖瓦被陆隐直接踩碎,差点叫她无法保持平衡,摔下身来。

    为求稳妥,陆隐还是跳下房顶,改走平地,放轻脚步,缓缓接近徐家小院。

    哐当——

    啪嚓——

    啊——

    院内,花盆的碎裂声与女人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听起来很是凄惨,然而陆隐心中却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从理智上,她认为此时院内的情景一定与她推测中一样,可从直觉上,她的心似乎在告诉她,不要进去……

    陆隐是唯物主义者,短暂的犹豫过后,她毅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从大门处悄然潜入徐家小院。

    她沿着墙边缓缓移动,那条小路的入口在后院晾衣区的一个狗洞后面,只有她这种瘦弱娇小的体型才能穿过狗洞,是以她根本无需担心什么。只是,为什么心中始终有些惴惴,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等等!

    突然,陆隐停下了脚步,瞳孔剧缩。

    声音……主院中杂乱惊慌的声音消失了!

    不好!!

    然而,当陆隐意识到自己中计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前方,被房屋挡住的拐角处,一道陆隐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露出身形,看着他面露阴翳的脸庞,陆隐心中升起绝望。

    是徐掌柜!

    是了,这里毕竟是他家,她不过一介外人,怎么敢以为自己知道的比主人还多的啊?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陆隐回头一看,正是徐娘、赵掌柜,以及那一队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侍卫。

    “哼哼,小贱人,我夫君早就猜到你会利用我家的狗洞逃走,所以设局捉你,没想到你当真愚蠢至此,竟然自投罗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徐娘尖锐的声音中满是嘲弄和恶毒之意。

    陆隐只是冷冷地扫了那群人一眼,便又把视线落在徐掌柜身上。

    “陆丫头,你真当我吃素的不成?一个能在深山老林里活下来的女孩……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徐掌柜语气轻松地说道,但脸上的神情出卖了他。

    他们本意是想趁机逃走不假,没想到赵掌柜找上门来也是真的,但徐掌柜到底不是徐娘那种毫无头脑之人,与赵掌柜联手演了一场戏,将功赎罪,成功吸引陆隐上钩。

    只是,这样做虽然抚平了赵掌柜的怒火,但原本答应他们的五两银子肯定也是泡汤了的,徐掌柜爱财如命,此时自然拿不出什么好脸色,只是,在陆隐面前,多少还是要装一装的。

    尽管他的形象在陆隐心中早已崩塌。

    陆隐读懂了他的表情,迎着后者阴鸷的眼神,她毫不畏惧地回瞪,按照她的性格,这时候最好配上一个嘲讽的笑容。

    可是此情此景之下,就算是陆隐,也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难道……她苦苦挣扎活到如今,还是逃不过被人主宰命运的下场吗?

    她移开眼,没再去看任何人,而是把目光投向无尽长空,看着漫天红霞似火,耳边仿佛有人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可她一句都没有听见。

    咦……这里怎么有朵云呢?

    陆隐看见不远处的天空上飘着一朵云彩,它原本或许是洁白无暇的,可在这落日红霞的渲染下,蒙上了一层火红的轻纱,跳跃着明艳而张扬的色彩。

    明艳而张扬么……

    如果有得选,她也想过一次这样的人生,两世为人,到头来却始终是被人玩弄的下场,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对她来说却是最遥不可及的梦。

    结果还是走上了前世的老路啊……

    叹了口气,陆隐收回视线,眼神一一扫过将自己围在中间的这群人,雪白贝齿抵住舌头。

    赵掌柜狞笑着扑向她。

    陆隐冷冷地望着,牙齿毫不犹豫地咬下。

    突然。

    欻——

    一道宛如细线的银白流光闪过。

    鲜血飞扬,一截胖如猪蹄的小臂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砸落在陆隐脚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就连赵掌柜本人,也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发出杀猪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陆隐怔怔地看着脚下断裂处极为平整的小臂,在身旁震耳欲聋的惨叫声中,蓦地,她抬起头,看向先前那朵云彩的方向。

    ……不见了!

    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牙齿从已经发麻的舌头上离开。虽说不知道眼下这变故因何而起,但毫无疑问,这给她带来了绝望中的一丝曙光!

    似是心有所指,陆隐转动眼珠,看向自己头顶正上方的天空。

    果然如此,是那朵云!

    “妖女,你使了什么妖术!我要你不得好死!!”脸色苍白如纸的赵掌柜被几名侍卫搀扶着,面容狰狞,双眼赤红地嘶吼道。

    “陆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使了什么妖术?!”徐掌柜也是面露惊慌,身子倚靠在墙壁上,双腿不住地颤抖。

    徐娘瘫倒在地,双唇发白,身子颤抖不已,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

    众生百态,只是如今这些人在陆隐眼中都只剩下了丑态。

    她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一股柔和的吸引力从上方传来,托着她飞向长空,落在天穹之中唯一一朵云彩之上。

    感受着身体落在云朵之上的奇妙触感,陆隐最后一次瞥了一眼下方的徐家小院,随后移开目光,望向红霞天穹。

    从此以后,这里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了。陆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