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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不经意往某处一瞥,关河登时惊了“爷?”
不用关河提醒,燕迟不是瞎子,也已经瞧见了。
那头一身素色披风,从山间夏秋交接的景致中缓缓走来的少女,望见他时似怔了怔,下一瞬,面上便是展开笑来,遮掩不住的欢喜。
燕迟也有一瞬的怔愣,却只一瞬,目光便是沉敛下来,背在身后的手更是悄然攒握在一处。
楚意弦到了他跟前,朝着他屈膝行了个礼,笑着问道,“你怎么会来?”话语里再明显不过的惊喜。
燕迟嘴角淡淡一勾,“倒果真走到何处都能遇见楚大姑娘,这算什么?有缘分?怕只怕是孽缘!”话落,燕迟终于瞧见楚意弦嘴角的笑容刹那间僵住。
燕迟目下闪闪,他还以为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有半点儿反应呢。
“燕小侯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意弦没有吭声,禾雀却是忍不住了,方才还在马车上默默扎燕迟的小人儿呢,这会儿听他这话里带刺的,哪儿还忍得住,当下便是要撸袖子。
“禾雀!”楚意弦沉声唤道,一记锐利的眼风扫了过去。
“姑娘!”禾雀犹想争辩。
“退下!”楚意弦的声音往下沉了两分,带着无言的威慑,是对禾雀从未有过的严厉。
禾雀只觉得委屈,眼里包了两泡泪,到底是一跺脚,退到了后头去。
楚意弦转头望着燕迟,红唇弯弯,笑意浅浅,“丫鬟无状,是我管教无方,还请燕小侯爷见谅。”
燕迟看着她比方才白了两分的脸色,还有到底失了灿烂的笑容,心里微微一闷,喉间滚了滚,却一字也没有说出。
“燕兄!”一声轻笑传来,娄京墨仍是一身倜傥的白衣,摇着折扇从后头徐步而来,边上还跟着张六郎和楚曼音。
方才燕迟一时只注意到了楚意弦,竟没有发觉他们也在,只是此时方从侧面的庑廊中绕了出来。
张六郎脸色略有些严肃,娄京墨倒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笑模样,可他们方才的对话这几人怕是都听了去。
心念电转,燕迟极快地瞥了一眼楚意弦,拱手笑着与几人见礼,“娄兄!张兄!”
几人寒暄时,楚曼音已经走到楚意弦身边,借着袖子的遮掩一只手已经搭在她手背之上,却是瞪了她一眼道,“大姐姐是没脂粉吗?出了门连胭脂都不上,这脸白得难看死了,也不怕佛祖见了怪罪。到时给祖母祈福佛祖怕也觉得不够诚心呢,走!去补点儿胭脂!”说着,拉了楚意弦便走。
自始至终不过方才与燕迟匆匆福了一礼,连正眼都没有瞧过燕迟一眼,而这些话虽是与楚意弦说的,音量却没有压低半分,那些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几人耳中。
燕迟微微一窒,楚二姑娘的意思明白得很,她们姐妹二人是来给祖母祈福的,可不是来跟他巧遇的。
他其实也知道,今回应该也是巧遇,可刚才不知为何,看着她时,那番话便是不经大脑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燕迟抬眼望去,却只见到了楚意弦的背影,她那件素色斗篷上绣着的缠枝梅花随着她的步履,在发丝掩映中步步远去。
她今日倒是听话得很,就这么被拉走了。
从燕迟他们跟前走开几步,楚曼音便是放开了楚意弦的手,动作之快,好似很脏似的,眼角一挑,斜睨着楚意弦便道,“早前还说我呢,我看啊,你才是个一见了男人就昏头的。平日里多么威风啊,刚才他都那样说你了,居然也只能蔫儿着一句都不会反驳,也不怕丢了我们楚家的脸面。”
语调里满满的嫌弃。
楚意弦反倒听得微微笑起,“用不着说这些不好听的话,我知道你是为我鸣不平呢。”
楚曼音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立刻炸了毛,嗤声道,“我为你鸣不平?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丢楚家的脸罢了。”
楚意弦抿嘴一笑,“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抬起头,却见前方转角处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个一身华服的美妇人,只是站在那里,一股长年累月浸淫在骨子里,已经形于自然的尊贵傲然便已扑面而来。
楚意弦和楚曼音姐妹俩不由都是敛了面上神色,微微笑着,动作标准地朝着对方行了个福礼。
而后直起身,沿着边上庑廊走了,只是过了好了一会儿,还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那有些锐利的目光。
“那是昭阳长公主?”楚曼音低声问道。
楚意弦“嗯”了一声,燕迟会出现在灵济寺,自然只可能是陪昭阳长公主来的。
楚曼音瞥她一眼,“这会儿倒是出息了,敢情是不想在人燕小侯爷的母亲面前露怯,这才强端着?”
“只怕已是晚了……”楚意弦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方才的事儿,昭阳长公主只怕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她们身后,昭阳长公主望着她们的背影,神色淡漠,微微眯着眼,看不出喜怒。抬手招了那身旁的嬷嬷问道,“那姑娘看着有些眼生,是谁家的?”
那嬷嬷也跟着望过去,“老奴也不认得。不过,方才听到小侯爷唤她楚大姑娘,那小些的姑娘也说到了楚家,老奴倒是听说,楚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前些时日进了京,同来的还有楚家二房,楚大将军的侄女。”
“楚?”昭阳长公主轻攒起眉峰,幽沉的目光落在楚意弦的背影之上。
转过回廊,离了昭阳长公主的视线,姐妹俩都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楚意弦抬起的眼不经意一扫,却刚好瞥见墙角处一抹一闪而没的身影。
就这一瞥,便让她不由得停了步,脸色急变。
那处却已经没了那一抹身影,楚意弦几乎要以为是她一时错看了。
“怎么了?”楚曼音奇怪地望向她。
“没什么。”楚意弦收回视线,迈开步子,却是抬手一招,结香会意,靠到她身边。
她在结香耳边低语了两句,结香点了点头,便是无声走了开去。
转眼便已走到了适才打发婆子来与灵济寺交涉,定下的禅院之中。
禾雀眼里包着泪,又是委屈又是忐忑地望着楚意弦,带着泣音唤了一声“姑娘……”
谁知,楚意弦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往她那里挂上一下,漠然着一张脸便是带着石楠进了厢房,房门“吱呀”一声在禾雀面前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