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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凭谁问,一无是处亦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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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的一声,安子良把毛笔直接拍在了笔架上,长长吐出一口气道:“这书法,我还是不写了吧!”

    四老爷安德峰心中大乐,心道我就知道这论语你谢了,脸上却是做出一副惋惜帮衬之态继续挤兑:

    “怎么?可是那论语谢出来?那也无妨,还可以……”

    安德峰这边还要继续弄些折辱人的题目,可是安子良却一把便打断了他的话,一脸委屈地道:

    “四叔父哪里话来?侄儿虽然只是个小小童生,不过怎么说也是进了学的!刚刚我静思半天,脑子里正构思好了一篇绝妙好文,可就是让你和四婶娘这般瞎出主意,一下子全给搅了!如今再要我想,那又得费老大一番功夫,哪能把诸位至亲宾朋都在这里晾上等着!”

    这话一说,围观众人里倒是也有那闻言点头的。

    有时候越是好文章,构思得反而越辛苦。偏在灵感偶得之时被人搅了文,再做起来的确是更加麻烦。

    正堂之上文人遍地,大家十个里面倒有九个有过类似经历。

    当然也有那知道安子良不学无术的,却是抿嘴偷乐。难不成这安二少爷写文不成,倒想胡搅一番瞎混过关么?

    长房老爷安德佑的眼睛却是陡然亮了起来,自家这儿子可是没人比他再了解透彻了。

    之前见他背书颇有长进,倒是没太担心这寿宴上的功课考校。谁料想题目竟然是做八股!刚才一瞬间真是心如死灰。

    不过这儿子别的不行,胡闹搅局可绝对是一把好手,反正此刻赖上的是四房,若能瞎闹一阵混个过关,没准儿也是个法子?

    所有人里最气的,那当然就是四房老爷安德峰了。此刻他脸色这个绿啊!心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小子?童生是花钱捐出来的,那八股文你要能做出来,四老爷我就倒过来是你侄子!如今撒泼耍混子,反赖到我头上了?

    可是气归气,四老爷安德峰到底还是老官油子出身,哪能让安子良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当下却是竭力装出了一副温和的笑脸道:

    “哦,这么说那倒是四叔父的不是了,那大侄子你说,这功课既是要考,你准备怎么办?大家可都等着呢!”

    四老爷这话里话外又把安子良架了起来。你自己出法子,这下总没话说了吧!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考校是别想混过去!

    “我看你能给自己出个什么题!”四老爷面上带笑,心中却是咬牙切齿,安子良没学问哪个不知,就等你来这贻笑大方了。

    可是问题是,安子良这一次可不全是混,还真是带着点真材实料来的。对于四老爷安德峰挖的这个坑他是既没躲也没掉,直接从上面跃了过去,一副二二呼呼的样子笑嘻嘻地道:

    “既是四叔父如此说,那侄儿可就献丑了!左右这好日子终不能让诸位长辈亲朋们等着晾着,刚才四叔父您也提到论语,晚辈就背一段论语给长辈们助助兴!”

    这话一说,四老爷安德峰登时便有些发懵,安子良主动要求背书?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围观众人也是摇头间不以为然,大家都是读书人,这论语纵然是安老太爷有儒林泰斗之名,可是咱们大伙谁没看过读过?背论语也算助兴?这功课考校不是太简单了点吧!

    安子良可不管别人如何看他,摇头晃脑之间张口便背:

    “也人知以无,言知不;也立以无,礼知不;子君为以无,命知不:曰子……”

    安子良背书声起,众人却是有些大眼瞪小眼,这几句乱七八糟,怎么会是论语?

    可是席间众人毕竟对于论语熟悉的不在少数,又听了两句,登时便有人醒悟了过来低声道:

    “倒背!这孩子是把论语倒过来背的!”

    有人提了醒,大家登时全明白了过来,安子良果然是把论语倒过来背出,好比他那开口的一句,实际上却是论语中的最后一句:“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安子良表现出来的还不止如此,真要论聪明才智,他其实远远超出同龄人许多。虽然是从小到大的不着调,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搏命发狠起来,那才真的惊艳!

    更何况虽说安二少爷是个胖子,可也更是个中气十足很有肺活量的胖子……

    渡过了最初的一点不适应之后,安子良这一番论语倒背竟然是越发又快又急,待到后来,就似那说相声讲评书的艺人们大玩灌口花活一般。

    安清悠早就躲到了一边坐了下来,眼前景象如此,心中的担忧已经变成了脸上的微笑。

    没想到这弟弟还有这般天赋,倒是让自己想到了后世的某些综艺节目,不知安子良若是生在后世来上一段四十秒的正宗好凉茶,会不会也成个人气十足的快嘴主持人?

    这安子良的论语一路行云流水般的倒着背下来,中间更是再没有半点错处。

    围观众人先是惊讶,后是佩服,待得到了后面,竟是那喝彩之声震天价般的响了起来!

    “好!倒背如流,这才是真正的倒背如流!”

    “能把论语烂熟这个样子,安家的确是诗书之家啊……”

    一阵的议论纷纷,便是之前一直认为安子良不学无术之人,经此一事也不由得暗叹一声,真是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乎乐亦不,之习时而学:曰子!”一篇倒背的论语洋洋洒洒,万言之间一蹴而就。只是安子良背得兴起,居然又加上了那么一点儿的零碎3a

    “曰子曰子,银子啊银子……”

    “啊不是,我是说子曰啊子曰,四叔父,您看侄儿这部论语背得如何?您赏是不赏?”

    安子良狠狠喘了几口粗气,一口气背了这么多东西下来,饶是他再是个中气十足的胖子,此刻也不禁脸红气喘。

    不过这里被四房挤兑了好半天,那利息总是要讨的,此刻虽然是笑嘻嘻地来讨赏钱,那眼神可比赌场要债的抱柱打倌儿还狠上几分了。

    四老爷安德峰原本已被震惊得目瞪口呆。

    猛一下被这么一说刚刚回过神来,抬起头来却是刚好和安子良四目相对,只见这大侄子笑归笑,可是这厢双眼通红,目光里竟是隐然透出了一阵凶神恶煞般择人而噬的模样,登时吓了一个大激灵,昏头昏脑之间下意识地惊叫道:

    “赏!赏!大侄子你别……”

    安子良一听有赏,却是登时又恢复成了那副憨呼呼的二百五形象,笑嘻嘻地凑过来问道:

    “四叔父,您赏多少?咱们真金白银,多少不限,钱货两清,一手发赏一手背书,四叔父您要是多赏,小侄再背一段中庸给您听听?”

    四老爷差点没一口痰憋在嗓子眼儿里死过去,心里这个气啊!还钱货两清?你当你四叔是茶馆里点说书呐?一转念间忽地醒悟,再看周围时,却见那四周的围观宾客们早已各个含笑。

    说书倒未必,众人看着这一叔一侄,眼光中倒似在看一对搭档说相声一般。

    安德峰登时面红耳赤,这安子良反正是不着调的名声在外了,又是个小辈儿,众人便是笑他也顶多当个少年人胡闹不懂事。

    可是自己可是户部盐运司的司官,堂堂的朝廷四品,如今这一把年纪了,传出去让上司同僚们怎么看啊!

    忽听得安老太爷大模大样地咳嗽一声道:

    “嗯,子良这孩子给大家助兴,倒还真是有那么点新意。老四啊,赏,要重赏!”

    四老爷安德峰这叫一个委屈啊,心说这小子折腾了一溜够,父亲大人您怎么还让赏?

    可是老太爷发话了任谁也只能照办,随手从袖袋里掏出几粒金瓜子来赏了,安子良伸手接过,却是既不谢赏也不走。就那么笑嘻嘻地捧着金瓜子站着。

    这自然是继续讨赏之意了。

    四老爷无奈,只得有加了几粒金瓜子放了上去。伸手之间还得作态掩饰,尽量让这举动显得自然。省的叫别人说自己对着晚辈抠门了去。

    安子良继续捧着金瓜子,一脸憨像地看着四老爷。

    四老爷立刻又加了几粒……

    安子良继续伸着手,小眼睛一眨吧一眨吧,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口中嘟嘟囔囔地道:

    “祖父大人刚才说了要重……”

    话音还没嚷嚷开,却见四老爷安德峰刷的一声,早把袖袋里所有的金瓜子都掏出来放在了安子良的手里。

    这事儿四老爷可是想的明白,咱爷俩儿这是发赏呢还是侃价呢?我和你这小辈为这事儿闹腾嚷嚷,甭管谁对谁错都是我这做四叔的丢人啊!小祖宗您也别讨赏了,一共带了这么多,全给您得了!

    安子良这才谢了赏,屁颠屁颠的往回走去。只是没走两步,却忽然扯着嗓子一声高叫:

    “四叔父就是四叔父,出手一贯大方!弟弟们,都来找四叔父领赏啊!”

    爱扎堆爱闹本就是小孩子的天性,这时候再出来安子良这么个起哄架秧子的。只见呼啦一下,一群小孩子欢呼叫嚷着把安德峰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是此时此刻一直以有钱著称的四老爷安德峰却是面色尴尬,身上备着发赏的东西都给了安子良,现在却拿什么赏人?

    安子良却是早就溜到了一个角落,手捧一大堆金瓜子,居然还能摇头晃脑地低声哼出两句打油诗:

    “有无才学凭谁问,一无是处亦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