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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们的父族果然如凌栀预料的那般,明知王后此举是针对后妃,满腔愤懑却无法驳斥这个听起来再正当不过的理由。
虽不能明着弹劾,叶崇和雷升默契地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是将这件事捅到了朝堂之上。叶崇赞扬王后为国为民节省后宫开销,造福千兰,雷升却说此举过于沽名钓誉,名声大过实际的效用,天家削尊降贵,有损王室威严。仅凭借着为国为民四个字,平嫣的所作所为倒是稳稳地站住了脚,弹劾声音甚微,并未引起大的风波。
可华乐谷下朝后却满面愁容,快步赶往东宫。
“嫣儿,雷升说你动了几个王妃宫中的差使,可是真的?”进门后,他直接发问。
平嫣原本笑盈盈的神情凝滞了,木讷地点点头,“可有什么不妥吗?他们参我了?”
华乐谷拉着她的手坐下,“倒也没有,节省开销本是利国利民的举措。只是如此一来,几位重臣定当认为你刚登后位急于树立威信,针对了他们女儿,记恨于你。”
平嫣长舒口气,“那没关系,只要有利于千兰,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
华乐谷拧起眉头,“怎么能不在乎呢?你是王后,需得和前朝后宫的重要人物都交好,让他们信你重你,以后才会听你的旨意…”
平嫣不解地打断他,“我为何要同大臣们交好呢?王上忘了后宫不得干政啊。”
华乐谷一时间语塞,斟酌了半晌才答:“我是怕你不得朝臣人心,被针对打压。”
平嫣笑着抱住他的臂膀,“有王上在我身前,替我挡着前朝的唇枪舌剑,我不怕。”
华乐谷眉间更紧了,“可,如果我不能护你一辈子呢?”
“王上可许诺过会护我周全。”
华乐谷无奈地叹了口气,摸摸平嫣的脑袋,“我的意思是,若我们两鬓斑白,我先你而去呢?”
平嫣甜甜地笑了,“那嫣儿便陪你一起,没有千兰王,便没有千兰王后。”
“那怎么行?你还要照顾锦儿,帮他守住千兰呢。”
“王上两鬓斑白的时候,孙儿都能写字作画了,锦儿哪里还需要我照顾?”
华乐谷依旧愁容未展,沉默许久才继续说:“我只是希望你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毕竟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啊,若我出现什么意外或是得了什么绝症,你就要不管千兰,不管锦儿了吗?”
“王上出现意外我会护你,得了绝症我会救你,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平嫣满怀自信地说。
又是片刻的沉寂。
“要是,连你也救不了我呢?”
平嫣终于不再与他争论,缓缓低下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
“好啦,我只是打个比方,又不是真的要撒手人寰,”华乐谷伸手揽住她安慰道,“不过既然有这种可能性,我们便要做好万全之策,你说呢?”
平嫣靠着他的胸膛点点头。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牢牢记到心里,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便是你教给锦儿的治国之道。”华乐谷继续说,“千兰的很多治国思想源于容赤,可以借鉴,但切勿盲从。诸如君如舟,民如水,君轻民重,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些当然是有道理的,只不过事实上为君者希望子民皆可安居乐业,其实不全然是为了百姓。”
平嫣茫然不解地抬头望着他。
“不明白?”
平嫣摇摇头。
“国库的钱银,绝大部分出自百姓上交的赋税,从这种角度上,可以说是百姓在奉养君父和文武众臣,反过来,拥有管辖权和国政把控权的君王则护卫百姓生活的安宁和秩序,推行安民惠民的政策,以期获得更多的税收充盈国库。
“现在明白了吗?君民之间其实是各取所需的搭伙关系。不过实际上这种关系中间还隔着成千上万的官员,我当然明白不可能让每一阶的官员都持身中正,廉洁奉公,但仍然希望千兰朝堂多些耿直能臣,将政策真正地推广下去,少一些层层苛扣,百姓能得到,看到,感受到君王带给他们切实的恩惠。
“如此,民心安居安,便不会有人因生计艰难而走上揭竿而起这条路。因为一旦动荡,不论胜者为谁,对一个国家来说代价必定是惨痛的。故而民安,君方安。说的再直白点,君并不在意民是谁,能年年劳作充盈国库就是良民,民也不在乎是谁统治千兰,能吃饱穿暖安生度日就好。”
平嫣仍旧不解,“可是,千兰百姓很爱戴王上啊。”
“杨氏一族带领千兰独立时,也很受拥戴呀,为什么呢?当年由于容赤都城太远,很多利民的钱粮都到不了千兰境内,官府也几乎形同虚设,打砸抢烧时有发生,而千兰的百姓却要每年向容赤派来的钦差缴纳税银,民众对此积怨已久。是杨氏带千兰子民走出了从前的境地,让他们不再因容赤的忽视,成为只被榨取而没有享受公正待遇的边缘百姓,千兰变成了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独立国度。百姓享受到了实惠,所以爱戴杨氏。
“可后来,杨氏将国库里的大量银钱用来修建凤台,并且征召苦力,增大徭役,加之杨峥本人疑心甚重,朝堂的风气渐渐变了味。我和父亲的起义可以说是百姓的一个机会,他们期望我能与杨峥不同,可以让他们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跟我是谁其实没关系。甚至可以说,如果有一天,容赤收复了千兰的管辖权,能给予他们生存的利好,他们也可以爱戴容赤王。
“总的来说,维稳才是目的,爱民只是手段。”
平嫣脸上原本疑惑的神情已然便为震惊和钦佩,“本以为王上还是个热血少年,不想已然是比任何人都明晰局势的稳重君王了。”
“跟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明白,教养锦儿时,不用他怀有多远大的抱负,眼下的形势,开疆拓土是不现实的,维稳已经需要耗费太多精力了。”
“可是锦儿还小啊,每天要睡十个时辰呢,我说什么他也不会懂呀。”
华乐谷噗嗤一声笑了,“又不是要你现在教给他。”
“那我可能记不了那么久,等他长大,王上亲自教他不好吗?”
华乐谷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又迅速用温柔的笑容掩盖,“当然好,你跟我都能教他更保险啊。”
且不论是好是坏,为己还是为人,这两人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各自不能让对方知晓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