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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那一天,家里像往年一样来了许多亲戚。很多年以后,唐起已经忘了那一年的除夕她是怎么和家人们度过的,那一年的每一天她都过得浑浑噩噩的,这种无意义的生活过得难熬又迅速。
她只记得那一年父母很失望的眼神,她也甚少和朋友联系。
唐起像往年一样,一大家子吃团圆饭,爸爸精心准备的年三十饭菜又一次在大圆餐桌上获得一致好评,他照例听完所有赞美的话后看向坐在身边的唐母,“老婆,你觉得怎么样,我特意给你卤的鸡爪你尝了吗,味道怎么样?”
妈妈也总是强压下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吐一句,“还行吧。”
爸爸曾经问过她,“十分你能给几分?”
妈妈撇撇嘴,总会先问唐起,唐起每次都是笑一笑回答:“爸爸在问你,别把这西瓜踢到我这儿。”
而妈妈的回答也从来没有一次是十分满分。
爸爸有一次问她,“承认别人的优秀很难吗?”
妈妈也只是玩笑道:“要给你留有进步的空间啊,每次给你提出一点不足,你下一次才能烧的更好吃。”
而唐起却觉得,哪来那么多借口,妈妈只是想吃一辈子爸爸做的家常饭菜而已,简单又平易。
今年唐起没有像以前一样,吃完后还坐在座位上陪着家人们一起观看春晚,而是借口去房间里陪小一辈的,其实唐起不喜欢小孩子,她感觉自己不是那种有耐心的人,脾气暴躁还冲动,小时候没轻没重用跳绳吓哭过两个妈妈朋友家的小朋友,当听说自己害得人家小孩子晚上做噩梦,她也哭笑不得,那时还有…稍稍一点的愧意吧。
唐起进了自己房间后,就戴上耳机开始追剧,她感觉现在就是不能让自己的脑子空下来。
说实话,前段时间还有点儿不适应,一下子脱离了那段和黎时从早安聊到晚安的日子。
一下子感觉自己一天的时间变得很空闲,不过现在也早就过回以前的生活了。
但多少还是有点儿变了。
黎时,我从那段每天用三分之二的时间跟你聊天,到现在三分之一的时间又重新属于我自己,以及最后,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开开小差,拿来想你。
唐起看着VX源源不断的消息,都是在互道除夕夜快乐,以及群里抢红包,她群发了句祝福就屏蔽了所有消息,退回到上个界面沉浸自己的世界继续追剧。
客厅内,大人们把餐桌收拾干净后,就着电视机里直播的春晚作背景音打起扑克。
唐起想了想,还是像以前一样进厨房切了点儿水果,沏了四杯茶端到客厅。
想想以前自己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把这些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水果做一个漂亮的摆盘,而现在却感觉干什么都提不上劲。
几位亲戚看她来了一一拿出压岁钱红包,唐起笑着开始拜年,用自己舌灿莲花和华丽丰富的词藻道出对长辈们真诚的新春祝福。
缘分真的很奇妙,在商场或走在路上,唐起遇到过蒋沉飞,也见到过倪湳,却一整个寒假都没有偶遇到黎时过。
黎时也没有再联系过她,他甚至从她发完那最后一句话后,就妥协,或者说正和他意,他也累了一般。
没有问过她一句怎么了,到底为什么突然说就到这儿了?
开学以后,所有师生都进入了紧张的备考状态,唐起不知道,黎时有没有去关心和他一起被热议的那篇作文结尾是谁写的,知不知道是她写的?
如果知道的话,那清不清楚她是写给谁的?
有没有猜过会是他自己?
这些唐起都无从得知,也不再关心了。
没有惊喜,没有意外的日子,实在缺乏记忆点,日复一日,时间已经不能用长了腿来形容,它仿佛插了对翅膀。
很多年后唐起再回忆起初三的最后半年,她只记得早上六点还堪比凌晨的黑空,傍晚回家的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来往车辆,以及写完作业准备休息时,窗外的阑珊灯火。
孤独感打从心底里油然而生,但想到还有无数比她更拼命努力的备考生,每天比她多学习四五个小时,就又觉得这些根本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她不觉得这样紧张的氛围下,她还有时间,还有精力去琢磨那些矫情的儿女情长。
但她还是不受控制的想,上课走神想,下课趴桌上休息时想,空闲提笔做题时想,晚上缩在被窝里眨巴着眼睛想。
一发不可收拾。
五月份的时候,唐起反应过来,不知不觉她也和黎时认识一年了,只是她才送了他一次生日礼物,就没有机会也没有身份准备第二份了,那个足球竟然也是她送给黎时的最后一份礼物。
唐起不禁自嘲,唐起啊唐起,你现在连跟他说句话都是一种奢望,居然还想着送礼物?还觉得能有交集?可以有挽回的余地?
人家现在肯定想都不会想你,一心备考填充那份蓝图,给自己拼一个未来,人家哪有心思搭理你啊?
别自作多情了,唐起,散场了,就别给自己强行塞戏份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唐起一直找不到学习的状态,直到百日誓师那天,学生代表和家长的轮番讲话才让她稍稍把注意力移到考试上,暗暗提起了些劲。
临近中考学校给初三整体学生准备了解压活动,唐起站在操场上,眼睛余光却时不时瞄向靠近主席台的那个班级。没人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但她自己却心虚的不行,她几次想去跟他说两句祝福的话,都败于害怕看见现在的黎时望向自己的眼神。
正式的考试来得迅猛又转瞬即逝,等坐在毕业典礼的观众席上,唐起才终于有点意识到,她可能连一句“再见”都没能跟黎时说出口,他俩就要分别了。
台上的节目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她按捺不住地四下张望,试图再次从人海中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没能如愿,在负责老师说完最后一席祝福的话后,她就兴致缺缺地和倪湳走出校园了。
“你怎么了?”倪湳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唐起敷衍地摇了摇头没答话。
直到再抬头她顿了顿脚步愣在原地。
黎时推着一辆蓝色的山地自行车和朋友站在路边聊天,唐起心里一时思绪万千,他还没看见自己,要不要上去告个别?能不能……
“走啊。”倪湳看她站在原地,不免出声提醒。
“啊…噢。”唐起还没来得及捡回思绪,再抬眼见,却已见不到他半道身影。
唉。
算了……黎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