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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前的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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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7年12月23日下午,哈尔滨太平机场。

    随着北京到哈尔滨民航客机的降落,两个身影走出了安检门。早已经守候在门口的陈永才等哈尔滨公安局的领导们向两人走了过去,一阵寒暄之后大家坐上了吉普车,一路呼啸直奔现场而去。

    来得两个人都是大名鼎鼎,一位是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董钟行,而另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乌特”——乌国庆!

    日后的公安部“八虎”之首乌国庆

    董钟行是改革开放后,中国公安刑事侦查学研究的推动者之一,可以说是着作等身,而乌国庆更是日后的公安部八虎之首,两人同时来到哈尔滨,可以想象公安部领导特别是俞雷副部长的重视!

    俞雷自从83年担任副部长以来,参与并主持了83年“严打”等重大打击刑事犯罪的运动,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但这次哈尔滨周边地区的系列杀警大案,仍然让他非常震惊!

    右四位公安部副部长俞雷,这张照片摄于1987年7月,转过年来他又再次进藏解决更加棘手的难题

    为了尽快侦破此案,在哈尔滨法警吴振亚被杀的第二天,他就派董钟行和乌国庆赶到哈尔滨!

    董钟行和乌国庆两人来到吴振亚被杀的共乐头道街现场,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查看了一番,所得出的结论也和崔道植的大同小异:凶手时机选择并不好,应该是初犯,看样子多半是模仿作案。此时对现场弹壳的弹道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完全符合崔道植之前的推断,就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子弹,而且弹壳上也没有膛线的痕迹,很明显是,此时两位专家的话只是起到了板上钉钉的作用。

    董钟行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此人年纪应该不大,做事相对冲动,但却有一手机械加工的技术,否则很难自己。这样的年轻人,在哈尔滨这样的一座城市中,数量太大了,因此排查起来非常困难。想要破获此案,就需要从现场脚印和目击者画像上下功夫。”

    两位专家对吴振亚被杀案都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之后一行人来到了省公安厅,见到了白景富和杜殿武等黑龙江等要员。简单聊了两句,就进入了正题!

    董钟行望着白景富说道:“这次公安部派我们两人前来,就是希望能够分担黑龙江方面的压力。我们在公安部对呼兰和巴彦发生的系列杀警大案进行了分析,从凶手作案手法上来看,他多半是个惯犯,因为很难想象一个毫无作案经验的人在第一次作案时能够策划的如此周密,而下手如此从容而残忍!除非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乌国庆接过话头说道:“董局长说的没错,从作案的能力上来看,符合凶手画像的人群并不算多。哈尔滨历史上,虽然也有杀警察全家的案件,但凶手和被害人之间的关系密切,相对容易侦破。而这一系列案件经过对比分析,却没有发现被害者之间的交集,这是非常罕见的,因为除非是流窜杀人案,否则发生在某一地区针对特定人群的系列杀人案,总会发现某种共性。”

    刘一平看了看白景富和杜殿武,说道:“三起案件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就是,缺乏证据!说实在的,那自行车上的指纹到底是不是凶手的我们也没底,而在呼兰和巴彦开展的大规模排查也没有发现凶手的踪迹。按理说,这样的人在人群里应该很明显,因为如此胆大妄为的人实在是不多见!”

    张新枫点了点头,说道:“刘厅长说的有道理,凶手对呼兰和巴彦应该都是比较熟悉的,可每次作完案之后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当然,这也和他作案选择的时间有关,第一起和第三起案件是深夜,因此他都是非常从容地离开现场。但第二起因为有意外情况发生,他抢到手的枪被一名教师打落了,并且还在滨北线和泥河交汇处留下了衣物和鞋子,这表明他虽然事先进行了策划,但并不是毫无破绽,而且事先在现场附近一定长时间踩过点,未必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乌国庆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明天我们就先去巴彦县万发镇,看看能否从现场有什么新的发现。”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从哈尔滨出发,来到了万发镇现场实地查看。万发镇是巴彦县的大镇,虽然是寒冬腊月,但由于交通便利,仍然是车水马龙。

    两位专家实地走访了附近的住户,重点是两位被害者的家属。贺瑞忱和邹树申的家人至今还没有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每次来询问当时的情况,都是眼泪涟涟,弄得现场的所有人都心情非常沉重。然而,由于事发突然,因此她们始终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

    离开万发镇后,一行人来到了呼兰县,又对马福林一家的被害现场进行了查看。当天晚上,两名专家就住在了呼兰县宾馆,因为按照俞雷副部长的指示,在全国还没有其他特大案件发生的情况下,董钟行和乌国庆要在呼兰县待上一段时间,以帮助当地警方破获这一系列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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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7年12月27日,还有四天就将是新的一年——一九八八年了。

    忙于案件侦破工作的呼兰公安局副局长董超,算起来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回家了。他除了担任一部分指挥工作而外,还亲自在几个重点乡镇搞摸底调查。最近几天还在陪着公安部的专家在现场走访,确实分身乏术!

    董超当年接近五十岁的年纪,从外观上看,长得颇有浓眉大眼,身材挺拔,体格健壮。他并没有按照刘也的要求脱下警服穿上便装,在他看来如果连自己这个主管刑侦的公安局长都换装了,那就是向犯罪分子低头!。

    12月27日这天,正好是马福林一家被害满两个月了。而距离哈尔滨市法警吴振亚被杀却刚刚过去五天。

    呼兰县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雪,董超接到通知,刘也从省城回来了,召集各片负责人会议,要他回局里参加案情汇报会,所以他连忙从下面的村子往回赶。

    早八点多钟到达局里,他准时参加了会议。这次的会议,公安部的两位专家也参与了,因此持续了整整一天。

    按常规,白天在局里开完会,晚上他总是回家住的。这一次他也想回家,开会休息时,他往家里挂了个电话。是十七岁的儿子小越接的,说他妈回娘家好几天了,还没回来呢。董超放下电话,刚要离开,在电话机旁的刑警队长开玩笑说:

    “孩子想家了,我派车把嫂夫人接回来!”

    董超说:“别,她愿哪天回来哪天回来,我这边太忙,实在顾不上家里。”

    刑警队长嘴上没有继续说,但却跟下属打招呼,将董超妻子从娘家接回来。董超的妻子钱宁雨在娘家已经住得够了,正惦记着自家里的大人孩子。忽听到了一辆吉普车专程来接她,不禁喜出望外。等这车开进呼兰,就快要到家了的时侯,公安局那边董超的会议还没有开完。

    再说由董超分管的呼兰建国派出所有个年轻的民警叫朱海,今年三十三岁。由于一些工作上的事,再加上个人有点事,总想找主管局长董超汇报一下,请求给解决解决。但这些天一直没见董超的影。今天他到局里办事,听说董超回来了,就想找董局长谈谈,可领导们一整天都在紧张地开会,没机会也没时间谈他的事。在会议室外面的走廊里,朱海碰到了刑警队队长,队长问他干什么来了,他说想找董局长有点事,个人事。队长考虑了一下说,董局长白天在局里开会,晚上总要回家的,你不如晚上到他家去谈吧。朱海一想可也是,在这等着没时候,况且局里人多也不方便,于是他决定下班后到董超家里一谈。就这样,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他骑自行车回到了建国派出所。

    朱海年轻气盛,而且觉得自己穿起警服来格外的英俊,因此也没有听刘也的话,出入仍然穿着一身警服。

    图片

    建国派出所民警朱海,可以看得出他长得很英俊

    按正常情况,每天下午五点钟下班。朱海瞅着表针一指到地方,便锁上抽屉,出门骑了车子直奔董超家而来。他推测,如果局长也在五点按时下班,是会在自己之前先到家的。因为董超回家多半是有吉普车接送。从局里到家只消十多分钟。如果董超不按时下班,自己就在他家里等一会儿。这么寻思着,朱海大约在晚五点二十分左右到达董超的家门口。

    此时已经是接近元旦,地处东北的呼兰县五点多天就比较黑了。

    董超家住在县城西北角,是两年前新盖的五间红砖铁瓦大房。这里原是呼兰西郊环卫局的一个苗圃,植着一片整齐的小杨树林。在城镇地皮日渐昂贵紧缺的情况下,这片小树林愈显其珍贵无比,是一块好地方。终于,在三年前,某副县长为其女儿在这片林带上割占了一席之地,伐掉东南角若干棵小树,盖起一座二百多平方米的漂亮新宅。先河一开,便有人接踵而来。接着在这块地的其他部位,很快也就按同样的或更宏伟的规模发展,一座房变成了一大排房。

    董超家正好是这一大排房的最后一幢。可能是因为他的地号要得晚了,是最后一个批下来的缘故。

    他家的院门朝东开,隔着一条四米多宽的土路,对面是新搬来不久的邻居。房后,即北面,是一条巷路,路边都是居民住宅。南面是二十多米长的院落,用红砖砌的院墙。院墙外则是一个只堆了些砖石沙土,还没建起来的房基地空场。至于西边,就完全没有人家了,仍是那片剩余的小杨树林。

    当朱海骑着自行车从北面的巷路口拐过来,停在董超家的院墙外,放好车子,伸出手去按大铁门的门铃时,从南面院墙的外侧突然闪出一条黑影,在二十多米外抬手对准朱海!

    “砰!”

    枪声响起了!

    这一枪正打在朱海的左后腰上。朱海“啊”地惊叫一声,本能地回转身,左手捂住伤口,右手随即往胯后去掏枪。不想凶手的第二枪紧接着又打响了。子弹击中朱海的腹部。他痛苦地又了一声,身子沉重地倒下去。

    枪声惊动了屋内的人。董超十七岁的儿子小越推开房门跑了出来。他拉开院大门,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朱海,急忙俯下身去推了推,见朱海已经人事不醒,一滩血迹染红了旁边的雪地。再抬头向四外观寻,凶手早已无影无踪,不知去向。慌骇之中,他急忙返身跑回屋里,拿起电话就拨离家最近的建国派出所。

    “喂喂,建国派出所吗?我是董超家,对,我是小越呀!你是谁?汪所长吗?我家出事了,有人开枪,在我家门口,朱海被打着了!躺地下了,一下子血……”

    “小越,你别慌,我们马上就到!”

    下班后,没来得及回家的建国派出所副所长汪鸣灵(化名),一听电话便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命令值班民警留在所里值班并立即向局里紧急报告。自己则带领三个民警跳上一辆三轮摩托车,由他亲自驾驶,迅速朝案发地点飞驰而来。

    事情太突然了,也太紧急了,汪鸣灵过于紧张了。慌忙之中想不到又出了错。

    他临上摩托车之前,愈发觉得问题来得严重,随手将枪掏出,压上子弹,然后插在裤兜里。他两手去驾驶摩托,没料到,由于他的摩托车开得过快,如离弦的箭一般。而那一段道路又坑坑洼洼,颇不平坦,一路颠得老高。那沉甸甸的手枪从裤兜里颠掉出去,他竟全然没知没觉。

    再说董小越于高度紧张之中打完电话又急忙往街上跑,想去找人找车拉朱海上医院。刚跑出不远,就见一辆吉普车迎面驰来。他心想建国派出所的车不会来得这么快,就想躲躲路,从旁边跑过去。他不知道,这就是那辆去接自己母亲的车,司机和母亲钱宁雨就坐在里面。枪声响过不到五分钟,这车就到了。

    在明亮的车灯光照耀下,路面上小越异常慌乱的身形,引起了吉普车内的人的注意。司机奇怪地说:

    “这小子干嘛这么没命地跑?”

    钱宁雨定睛一瞧,一眼看出迎面奔跑着的不是别人,而正是自己的儿子小越!她不由大声呼叫起来:

    “停车!快停车!是我家的小越!他这是往哪跑?!”

    吉普车“嘎吱”一声猛然刹住,司机跳下车将小越截住:

    “小越!小越!你上哪去?你妈在车上呢!”

    “小越,咋的啦?”钱宁雨也下了车,迫不及待地问。

    小越上气不接下气:“朱海,叫,叫人开枪打了!……”

    “在哪儿?”

    “在咱家……”

    “啊?”几个人一听,大吃一惊。

    “快,上车!”司机喊了一声,脚下猛地一蹬油门,手上“啪!”地打开了警报器。

    吉普车象一头被激怒的疯兽一般,厉声嘶叫着向前冲去。

    片刻之后,吉普车猛地在董超家的胡同口刹住。雪亮的车灯前面,朱海躺卧在血泊中。几个人迅速跳下车。司机手里拎着枪,他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动静,就急忙去扶倒在地上的同行。

    “朱海!朱海!”司机呼唤着。

    “快,抬到屋里去包扎!在这一会儿冻坏了!”董超的老婆说。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朱海刚刚抬到董超的住屋内,门外一阵摩托车声,建国派出所的汪鸣灵等人赶到了。汪鸣灵把摩托刚一刹住,一边往下跳一边伸手去裤兜里摸枪。可他一下子就傻眼了。裤兜里是空的!回身俯到摩托车上去找,根本没影儿。问同车的两个人,都说没见。汪鸣灵头上的汗珠如豆粒般当时就滚下来了!

    听说朱海已被抬到屋里去了,汪鸣灵留下一个民警帮着照看,自己与另一个民警跳上摩托车循原路回头去找枪,他们慌里慌张、匆匆忙忙,找了一路,却踪迹全无!只好又空手返回发案现场。

    朱海伤势严重,虽经包扎,仍血流不止,始终处于昏迷状态。看来需要赶紧送医院。于是几个人又把他从屋里抬出来,抬到吉普车上。司机说:

    “你们在这儿守护现场,我与小越去医院送朱海!”

    吉普车刚走,汪鸣灵的摩托便回来了。紧接着一辆闪着警灯的大轿车和一支全副武装的摩托队也同时到达。呼兰公安局局长张福田与副局长董超首先下车,在他们的身后下车的是以刘也为首的省城公安部门的领导以及公安部的两位刑侦专家!

    根据提供的消息,时任呼兰县公安局正局长的警察名叫张福田,特此更正。

    听了部下的的叙述,领导们稍微磋商了一下,便立即分工布置,组织人员分头进行搜捕凶犯,火速行动。

    汪鸣灵看到人们那种紧张忙碌的状态,特别是几位首长那严峻阴沉的面孔,他真不愿把丢枪的事说出来。但这么严重的事件他又不敢隐瞒,只好硬着头皮,两手渗着冷汗,向两位局长嗫嚅道:

    “我,我跑的太急,把枪,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