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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文鼎看着淡定自若的邋遢老头,丝毫没有将周围的一切放在心上。
无论是逐渐逼近的北燕国士卒还是那身陷重围的大康军士。从那北燕国统领对他的尊敬不难看出这老头在整个天下的地位都极高。
一军之统帅,对着他国高官如此谦卑的态度,那就说明这老头的威名已经不止于一国,而在天下了。
大康的士卒被大戟士围成了一团,最内侧的重甲戟兵将那一丈长的铁戟都对准了圈内的敌人,一旦他们的将军发出指令,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利用武器的优势直直的捅入阵中。
但这个时候北燕的伏兵现了身,将老头与少年团团围住,赵嵇夜心里琢磨着这已是穷弩之末的佟蓟与那看起来修为不高的少年保不齐真会被北燕的士卒一股脑给抓了起来。
赵嵇夜那冷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表情,他皱了皱眉头。
随后便从坐骑马鞍中抽出了一张桑木大弓。
这弓身由工匠纹了些稀罕花纹,在弓的两头各安置了一头铜制鹰头,那弓弦看起来也不简单,在黑夜中宛如一条洁白光绳。
“北渝国涿郡赵氏终究是将家主传给了赵嵇夜。”邋遢老头打量着那正准备张弓搭箭的将军,轻轻摇了摇头。
卫文鼎看着那稳坐于马背上的英武将军,心里不由得产生了震撼。
那银甲不知道是个什么材质,竟然在夜里还能凭借微弱之光闪耀得令人动容。
老头将头看向了少年,耸了耸鼻子,“这你就不用羡慕了,你来我大康做国子,这样的军队,你要多少给你多少。”老头舔着嘴唇,“天下所有的军队,最强之军都在大康。”
少年砸吧着嘴,感慨说道:“这眼见才为实嘛,这银甲骑兵在这的确是最豪华的军队了。”
邋遢老头似乎极不喜欢别人夸赞他国军队,但他依然笑呵呵的解释了起来:“这银甲骑不过徒有虚名而已,拿这晚上都闪得发亮的银甲有个什么用?夜袭都干不了,白日里冲锋的时候北渝国皇帝也舍不得将这军队送上去做第一轮冲锋,就是一个花架子罢了。”
老头说完后又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哦,对了,这银甲他们本是想来唬人的,但实战里却并没有什么用处。”
少年说不过这老头,但他心里觉得,在这夜里这些骑兵确确实实成为了这青铜城下最耀眼的光辉。
赵嵇夜双臂齐用,张弓搭箭,一股蓝色罡气自他的双臂散发了出来,这些罡气不断的汇入弓身,渐渐充盈了弓身上的所有纹路。
一时间这桑木弓光彩夺目,宛若传说中那可断江河的神器。
赵嵇夜心里默念了一声“去!”只见桑木弓向天射出一箭,这箭脱离弓弦之时竟然化作一团光束,直直的飞上了天空。
随着这箭到达极端,刹那间爆发出了蓝色流光,宛若烟火。
这是银甲骑的令号,主帅发出了这流光箭便示意着外围军队可以行动了。
那早已等候许久的外围骑兵在不同什长的带领下策马扬鞭,直接包围了过来,足足一千多匹骏马齐奔,每一次落蹄都足以令这块土地震上一震。
吴相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在赵嵇夜弯弓搭箭之时便发出号令,大戟士方阵分出三成直接将赵嵇夜这一百银甲骑先锋给包围了起来。
没有骑兵能跨越一丈长的大戟士方阵,大戟士是北燕国精锐之一,最擅长的便是这以戟克骑之术。
错落有致的巨大铁戟形成了足以让骑兵胆寒的戟阵,骑兵可以对步卒与弓卒发起致命的冲锋,但对于这戟兵,冲锋无异于自寻死路。
随着这边包围了银甲骑先锋百骑,那包围了佟蓟与卫文鼎的北燕军队也顺势分成了两个巨大圆环。
内环持盾刀指向二人,外环则组建了长矛盾阵形成外墙,弓卒张弓遥指逼近的银甲骑。
“果真是什么兄弟胞国,在利益面前都是狗屁......”看着瞬间反目成仇的北渝与北燕军队,卫文鼎心里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感慨,果然这外面的世道就和师傅说的一样,亲兄弟尚能为一屋反目,何况他人?
邋遢老头看着这极有意思的一幕,又看了看少年的神情,该是又猜得了什么。
“国子不如与我打个赌,和老头子我打赌,可是这天下间不知多少人做梦都想的美事。”
卫文鼎知道这老头不怀好意,但也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赌什么?”
“就赌这北渝与北燕一旦厮杀起来,是大康率先出手,还是南卫率先出手。”
老头抛出了这个引子,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他想知道少年会不会从这两条选择中选出第三条路。
“打赌都有赌注,你的赌注不小吧。”卫文鼎长舒了一口气,主动将双眸盯住了佟蓟,一老一少的目光在此时交汇顿时迸发出了火花。
“我的赌注从来就不大,想赢老夫的比比皆是,但赢了老夫的,还从来未有哦。”邋遢老头的眼珠子盯着少年,一股威压竟然在一瞬间撒开,重重的向少年扑了过去。
卫文鼎的目光这次并未退缩,而是也迸发出了极强的炙热:“我赌他们不会互相出手,他们要等暗中的人率先出手,他们也是渔翁!”
老头的眼神再次光亮了三分,表现出了一种孺子可教的神情。
但他依然说着:“你这不是我的赌约,那便做不了数。”
卫文鼎也学着之前老头闭上了眼,既然老头不慌,那他也不用慌张,“我也没答应和你赌,再说你这已经是随时闭气的样子,若真和你赌赢了,你两腿一翘归了极乐,那也便做不了数了。”
邋遢老头听到这话,没有丝毫生气,反而是觉得欢喜,“嘿嘿,你可是真有做那不要的鸿胪寺少卿的潜质,眼光也还不错,合老夫的胃口,你这样,你来我大康当国子,老夫拼了全力也将全身功法传授给你,日后你便是这天下第一咒师,如何?”
卫文鼎权当这老头信口开河,“你自己都不是天下第一咒师,那你又怎么可能教出天下第一咒师?”
“谁告诉你老夫就不是这天下第一咒师了,就说这小......”老头话音未落,那北渝与北燕的军队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都给对方留了一块地,双方一齐向两人冲了过来。
荀无疾见状吼了一声列阵,被包围的大康士卒也在最短的时间里列出了一个不怎么规范的战阵,他踩着身旁士卒的肩膀,想要冲出包围去营救老头,但那极长的铁戟很快便将之压了下去。
老头虽然依然是那笑容,但他却显得并不轻松,卫文鼎又看见他开始结阵了。
“来了!”老头咧开了嘴,“终究是南卫坐不住了!”
一支全副武装的黑甲步卒在冻原上现了身,每一名步卒都握着一支长枪,他们的黑色甲胄上雕刻了诸多符文,甲胄护住了全身诸多要害,但这些士卒却显得极为灵活。
他们的腰间还别了一把短剑,被皮革剑鞘包裹的短剑无法看出其材质。最特别的是,这些士卒每一人都背着五支三尺长的铁制标枪,这标枪头做得极为精致,上面甚至做出了两条放血的血槽以及倒刺,一旦这样的武器插入人身,基本就宣告了那人的死亡。
但这些人都不是普通甚至一半的精锐士卒,这些都是拥有三鼎修为的南卫人,他们不但要求修为达到四鼎,更是要力气极大,往往这一支标枪射出,便能穿刺三人性命。
“南卫三大营”老头、吴相、赵嵇夜、荀无疾都在这个时候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感叹。
“不夜营到了。”
“卫帝对于这青铜子还真是舍得下本钱,连国家最顶尖的军队都舍得派到这冻原上来。”邋遢老头又舔了舔自己那已经干裂的嘴唇,“说来也是,南卫近年来国运不顺,这南卫的国师肯定算到了这青铜子倾向于南卫国......”老头似喃喃自语,却又似说给身旁的少年听一样,“为了这青铜子下这么大本钱,要是这本就稀缺的精锐折损在了这冻原,那南卫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卫帝还真有些魄力,了不得!”
看着有些得意的少年,老头也不忘打击他一番:“喂!小子。”老头看见南卫出动了这不夜营,心里便知道这少年这晚上的心已经归了南卫,遂也干脆不再叫他国子,“我且告诉你,这样的军队,我大康有足足十四支!比这不夜营,都只强不弱!”
但少年根本不在乎,自己姓卫,师傅也告诉自己出了城门后会是一名卫人,显然卫国要舍得本钱,不远万里将自己最精锐的部队派遣了过来,他开始思忖着卫帝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敢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做出如此手笔。
由于夜色太暗,又在黑色甲胄的衬托下根本看不清那率众冲锋的不夜营首领长得是个什么样子。
但这人气势太足,将那罡气直接裹着全身,手持一杆涯角长枪,直直的向着少年冲了过来。
不夜营来了约莫三百人,他们的奔跑速度极快,在黑暗中宛如一头头黑豹,整个军队的气势被他们叠在了一起,显得格外壮观。
“不夜营!掷!”
为首的将军大喊了一声,右手已经从背上取下了一支标枪,在喊出最后一声的瞬间将之投掷了出去,这标枪带着破风之势,在罡气的输送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流星。
不夜营的军士们令行禁止,纷纷随着长官掷出了一杆标枪,这些标枪一齐划破了长空,重重的插向了北燕步卒。
每一支标枪都带走了至少一名北燕步卒的生命,南卫让修士成营的做法还是当年效仿大康来的。
强大的冲击力使得不夜营很快便突出了一个口子,为首的将军已经冲入了阵中并未理会在敌军将领指挥下齐刷刷向他们包围的军队。
将军冲入了阵中,直接拉住了少年,身后的不夜营军士在这一瞬间排成了两列,手中长枪横指北燕士卒,两列士卒中间的过道留给了两人,卫文鼎随着将军一齐往后撤去。
“放箭!”吴相见状想到了临行前北燕皇帝对他说的话。
若青铜子为他国所夺,必杀之。不能为我所用,亦不可为他国所用!
北燕士卒那还未放下的弓箭瞬间射了出去,正当不夜营军士准备以罡气抵御弓箭的时候,一道光符屏障出现在了他们的上方。
邋遢老头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光符的源头,冻原的南面有一个约莫一丈高的山丘,山丘上站着一个黑影。
这黑影以手开阵,将两只手叠在一起,向苍天抬起,一时间以其手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光源点,自陆地上往天上瞧,山丘正顶是一颗极亮的星辰,一束光柱直接从星辰砸向了黑影。
巨大的光亮将整个冻原照得犹如白昼,众人看清了一切。
仍在包围中的邋遢老头、铠甲更加闪耀的银甲铁骑、猩红色甲胄覆身的重甲大戟士、那出场便打了北燕步卒一个措手不及的不夜营,以及那个站在山丘上的黑影。
那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中年人,梳着最纯正的卫国发饰,穿着以灰白色为主基调的术士长袍,中年人脸型修长,棱骨分明,看起来甚是清瘦,就这么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人,可引得天上星辰。
从中年人的手中飞出诸多光符,直至飞到了不夜营军士的上空,最后形成了一个足以抵御所有箭矢的巨大屏障。
“卫国是真的舍得下本钱啊,连这个小鬼都派来了......”老头笑了笑,却忘了自己这天下排名足足前五的咒师,重要性远比那黑影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