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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卫文鼎与莫执戈在谷口说着那年往事的时候,自峭壁下传来了一段悠长的号角声音。
“咱们走吧,南宫大兄弟已经在下面等着咱们了。”莫执戈从亲卫的手里接过了一个铜制号角,莫执戈将腮帮子鼓得大大的,倒是没有如少年所想发出那同样悠长的声音,反而是断断续续的吹出了三个音调。
卫文鼎随着队伍走向了悬崖边,在这里他更清楚的看见那邛江奔流的汹涌。
浪花就如同一头头野兽,一波跟着一波的冲向山体,也不知邛江下有个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一条内陆大江迸发出如此能量。
不过悬崖很高,这些惊涛骇浪还不足以拍打上岸,卫文鼎没有时间远眺,众人都在一处两块石头的巨大缝隙中滑了下去。
看着那石头上崭新的痕迹,似乎就在不久前才被人一分为二,草丛中还零零散散的有些碎石,江风还来不及将这所有的碎石卷入山谷。
“这定是南宫大兄弟早些时候刚弄出来的,他早上走得这么急,就是来做下崖的路了。”莫执戈的声音竟然出现了一丝沙哑,也不知道是不是吹了江风所致。
卫文鼎心里明白,以南宫胤那沉稳性格,肯定不会率先将这下崖的地方给打凿好,一旦被他国势力发现又会是一个极难处理的问题。
“术士果真有这样的能耐,若是南宫大哥以后不吃官家的饭了,做个石匠也该是能当上宗师的。”少年喃喃道,却引得一帮的军士们大笑了起来,莫执戈从胸甲中取出了一块卫国符节,向着少年说道。
“要是我们卫国的天才术师都成了石匠,那还不得被全天下耻笑。”说到这,莫执戈将手中的符节交给了少年:“文鼎一会你随我一道最后下去,咱们还有些事没做。”
卫文鼎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莫执戈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众军士都一一自石头缝隙中滑了下去,卫文鼎看见石头外的地上插了一根铁杵,铁杵上被灵符熔住了一根铁链,看来是要借这铁链抵达山脚。
莫执戈见众人已经下去,将自己手中的符节捧在了手心中。
卫文鼎看着将军,他知道莫执戈是想让他照做。
莫执戈在这冰原谷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想让少年再多一分对卫国的归属感。
莫执戈跪拜了下去,“在下卫国子民莫执戈,今率众弟兄途径邛江,对江神多有叨扰,现以卫国礼仪符节供奉神上,盼此去渡江,万般安好。”
卫文鼎也随着疤脸男人说着,心里却有些不诚,这世上真的会有“神”的存在吗?但他也是老老实实的照做,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敬。
“若安然渡得邛江,小民定于江之西侧,为江神献祭品不计,盼江神佑我东陆子民。”
莫执戈将符节放在了面前的石头上,这石头并无特别只是一块寻常的黑色红尘石。
少年照做,这个时候的莫执戈又取出了六支沉香,将军将双目微闭,将沉香捏在手中,武夫的罡气很快便充斥了香体,很快六支沉香都燃了起来,六条细小的烟雾开始随风飘散。
莫执戈将其中的三支交给了少年,自己开始念道:“诸位同袍,今留异乡,魂不得归故里,身不得入乡土。”
将军的话语停顿了,他听见了少年也跟着念了出来才继续说道:“不过我大卫的好儿郎,今番也是为国而亡,身体虽死,但大卫的意志也不该亡,有生之年我定会将诸位尸身带回卫国,再行好好安葬,望诸位兄弟慢走,莫执戈在此,叩首了。”
说罢,将军便重重的将头叩在了地面上,卫文鼎见状也没有闲着,也随着将军叩首了下去,一位将军对士卒能如此,夫复何求?
怪不得卫国比康国国力弱了不知多少倍,仍能于乾关与之血战,将军就该视士卒为手足的。
“若弟兄们天上有知,便将这两块符节送往邛江神处,保佑我等渡过邛江!”
莫执戈说道,话音一落,两人的背后卷起了一股灵风,灵风将两块符节一起卷入了江面,随后直直的落入了江中。
卫文鼎睁大了双眼,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莫非那些死在了冻原上的大卫士卒真的在天有灵?
见到这一幕,少年也悄悄的在心里许了个愿望:“军士大哥们好走,若你们能听见小子说的话,就请保佑师傅在那边好好活着,我一定会将他救出去的......”
莫执戈看向了紧紧闭着双眼的少年,似乎有两颗豆大的泪珠自其眼角滚落下脸颊。莫执戈心里却纳闷了起来,莫非自己这感情烘托太到位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四处找了找,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供少年擦去泪珠的物品,莫执戈一咬牙,直接将卫文鼎拉了过去直接往自己的怀里塞。
感受到一股巨力袭来的卫文鼎刹那间睁开了双眼,赶忙挣脱了将军的双臂。
两人目光对视,莫执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文鼎小兄弟,我说我是怕你哭的时候没个依靠,你信么?”
卫文鼎惊呆在了原地,怎么好像卫国人都有点这方面的癖好?他的背后惊起一层冷汗,开始联想到城内那个不正经的师傅,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夜里都睡得比较死,那后背的冷汗突然冒得更多了。
“莫将军,咱们还是快些下崖吧,莫让下面的兄弟们等急了......”
见卫文鼎发了话,莫执戈也赶忙说道:“是极是极,咱们这就下去......”
卫文鼎走向了巨石,发现这峭壁上竟然被人打凿出了极规整的落脚处,这更加坚定了他觉得南宫胤可以当一名石匠的想法。
“至少在这方面还是不错的,作为一名帝国的顶级天才,竟然这样的小事都亲力亲为。”卫文鼎心里想着,身上动作却不慢,很熟练的攀爬下去。
往下爬了约莫三十余丈的距离,那巨浪拍打在峭壁上的浪花已经可以打湿人的衣服了,铁链沾湿的情况下变得异常湿滑。
卫文鼎手中有些打滑,赶忙运了罡气,使得自己能卧得更牢固些。
但他继续往下爬着,却发现莫执戈似乎并不累,他甚至还有心情看着少年攀爬。
“莫将军,以你七八鼎的修为,该是能直接跃下去的吧。”少年发问。
莫执戈点了点头:“我当然能跃下去了,不过这百丈高跳下去虽然不至于身死道消,但还是要在床上躺个十多天的。”
卫文鼎听到这话后,心里越发的觉得南宫胤厉害起来,他竟然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直接凿出一条岩壁路,这比莫执戈要强了不知多少。
待得二人到了峭壁的底部,才发现这里落脚处十分狭小,只有一条宽只能容纳一人站立的狭长小道,而那江水不停的涌上峭壁,山下的军士已经被这巨浪浸湿了甲胄。
南宫胤一人站在江水中,也不知道使的什么手段。
他看见卫文鼎下来后并未表示,那笑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又变成了那天夜里的冷峻模样。
南宫胤双手捏决,嘴里开始念着道门法决。
这个看起来有些羸弱的男人双手变幻,无数的灵气自其双手间散发而出,一时间宛若万千游丝萦绕在他的四周。
南宫胤将眼睛闭了起来,将身子半蹲下去,一掌直直的拍在了水面上,但令少年惊奇的是,在男人脚下的似乎并不是那江面,而像是巨大的地面,那手掌带着灵光砸在水面上的一瞬间,激起了无数水花,但手掌却没有落下分毫。
突然间,男人脚下出现了一圈圈光符,这些光符旋转的速度开始逐渐加快,这一幕少年再熟悉不过了。
“南宫大哥莫非还是一名咒师?”
卫文鼎的眼睛不敢丝毫离开男人的身影,按理说咒师是术士的分支,为何一个人能同时走了大道,又走上那小路呢?
莫执戈回应了少年的疑惑,“这就是我们南宫大兄弟厉害的地方,他能一身习两术,独身走两路,最后又归一途,不然这大卫第一天才术师是怎么得来的?”
南宫胤就如同那佟蓟一样,在水面上走了起来,这一幕卫文鼎再熟悉不过了,他亲眼看见过邋遢老头步罡踏斗的功法。
男人闭着眼,闲庭信步般的在江面逛了起来,但他的每一次落脚没有激起任何一朵水花,眼见第二波巨浪向南宫胤拍来,一道杏黄灵符在这一刹那射出了水面,化作一道宽阔的空气墙,将那巨浪严严实实的挡在了墙上。
巨浪拍岸,浪潮撞上了空气墙爆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一时间无数水花激起,此时的外围,就如同下了一场暴雨。
但这空气墙没有丝毫损坏的样子,但在巨浪散开的一瞬间,那道杏黄灵符瞬间失去了光泽,萦绕在符身的光符也渐渐消失,在最后一个光符消失之后,杏黄苻轻飘飘的落入了水中。
南宫胤右手作掌,开始在胸前划起手势来,就在第三道巨浪即将打来的一瞬间。
清瘦男人突然睁开了双眼,自他的脚下射出了一道光柱,卫文鼎看见向光柱中的男人,那对清澈的眸子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似乎每一只眼珠的上方还有一只。
卫文鼎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南宫胤的眼眶中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重瞳。
师傅给他说过,拥有重瞳的人,无一不是身怀天道的人。
不止少年惊讶,就是莫执戈也是第一次见到南宫胤施展出这等法术,他却看不见清瘦男人的重瞳,在他的眼里,此时的南宫胤已经没了眸子,整个眼眶里布满了金色,一股威严自南宫胤身上发出,他竟然有些想止不住的拜倒了。
“出!”
男人低沉的喝了一声,只见他被一个巨物给抬了起来,随着巨物上的水花纷纷滑落,卫文鼎才看见,这是一艘自水中升起的巨船,而南宫胤在巨船升起后,稳稳的站在了桅杆之上。
船上的巨大船帆上绣上了一幅图案,以翔云为边,居中的是一只似鸟的神兽,仅凭一面船帆,竟然让少年觉得这只神兽就飞翔在船上,无尽的火焰即将喷涌而出。
这就是卫国的圣兽——朱雀,卫国那引以为傲的图腾。
巨浪拍打在巨船上,显然巨船并不能安稳的承受下这一击,而是随着这巨浪开始摇摆。
卫文鼎这才觉得这邛江的可怕,这般巨大的航船尚且要被这浪拍打成这样,怪不得那康国不敢再走水路攻打西域。
莫执戈吩咐士卒将巨船拉至崖边,不夜营七八名士卒下水游了过去,沉重的甲胄显然对这些四鼎修为的军士没有太大的影响,上船后他们便抛下了数根粗绳。
岸上的士卒们纷纷列队,在什长喊着号子的情况下,终于是将这巨物拖到了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