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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盖着盖头,她作为皇帝亲口封的蔚王妃,秦舒眉倒没能看见这蔚王府到底是什么样。现在盖头扯下来了,这府上不再属于她的金堆玉砌,明明白白地展现在她面前。
入眼都是喜庆的大红色,娶正妃是王府的头等大事,用的东西都是秦舒眉上辈子只在博物馆里见过的好东西。
喜堂整体颜色明快,寸木寸金的黄花梨,在这里就像路边的树杈子一样稀松平常,落地的珍宝架上,摆着一座醒目的和合二仙福禄玉雕,通体洁白,莹润得仿佛泛着柔光,连挂饰的蝙蝠和鸳鸯,边上都嵌着闪闪发光的金箔。
豪华啊,奢靡啊!
秦舒眉现在倒是能理解满蓉落泪的心情了,眼睁睁看着金山银山离自己而去,谁看了不心疼!
她撇过眼,勉强抵挡金钱的诱惑,转身拍拍满蓉的肩。
“没事儿,你姑娘我粗茶淡饭也能过。”
满蓉一听,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姑娘从小金尊玉贵着长大的,这以后身边没个人服侍,可怎么得了。”
秦舒眉听到这句,向来平坦的眉头倒是皱了起来,她是没事了,满蓉和一干下人可怎么办?皇帝不会让他们去干苦力吧?她心一焦,没忍住就问了出来。
“罪臣家奴都会发配到皇庄,虽比不上府里,但也不是折磨人的去处。”
满蓉见秦舒眉满脸忧心,赶快抹了眼泪扯出了个笑脸。她心情虽仍很低落,但看秦舒眉也是六神无主的样子,素来操心的习惯不由得又带了出来。
“姑娘的嫁妆和这王府的产业,怕都是要充公,好在夫人早有所准备。”
果然这富人的思维就是不一样,这真是居安思危,时刻准备着从头再来啊。秦舒眉虽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但看到满蓉从衣襟、鞋帮,甚至贴身小衣里掏出的银票,她还是忍不住张大了嘴。
满蓉红着脸穿好衣服,把一沓银票搁在秦舒眉手里。
“这是五百两银子,本就是夫人生前存下的私房,这次没搁在嫁妆单子里,就是怕郭氏夫人经了手,是留给姑娘应急的。”
秦舒眉有点手足无措,这么一大笔银子,她放哪儿啊?
满蓉看她就这么傻呆呆地握着,有点着急,看了眼门口,拿过银票就解开了秦舒眉的外衣。
“姑娘怎么这时候忘了,您的小衣上缝的都有暗袋。”
秦舒眉脸一下子爆红,满蓉是从小摸她家姑娘摸惯了,可是她还没有适应被陌生人摸来摸去的感觉。
“我,我自己来。”她摸索着找到了小肚兜上的暗袋,小心翼翼地把这几张救命钱放进去。
“姑娘凤冠里还藏着几颗宝珠,也能用来抵银子。”
这是嫁姑娘吗?这是早预料到要逃难了吧!过冬的松鼠都没见这么能藏的!秦舒眉心里一阵无语,把凤冠翻过来一看,里面膈脑袋的东西原来是那些宝珠。
说是宝珠,其实是晶莹剔透的大小珍珠,还有几颗玻璃球。
“这里就属琉璃宝珠最为珍贵,剩下的能换些散碎银子。”
秦舒眉听着满蓉的解释,想到了家里她收藏的一盒子玻璃弹珠,没想到自己上辈子也是个隐形的富豪。
“封府!搜查!”
即使隔着院子,兵械的撞击和队伍沉重的步伐也清晰可闻。秦舒眉看着表情由痛哭变得呆滞的满蓉,心里突然一阵发酸。
她赶着人还没来,伸手进暗袋,抓了几颗珠子和一张银票,塞到了满蓉手里。
“好好活下去。”
两人情谊不深,她没别的要给满蓉说,只是希望这个无辜被牵连的女孩子,能过一个相对好些的后半生。
看着手里皱角的银票和珠子,满蓉干涸的眼眶又重新盈满了泪水。
事实证明,封府只是抄家的另一种说法,官兵到处,就像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是字面意义上的寸草不生。秦舒眉被押送的路线经过花园,看着他们抄家抄得彻底,连地里长的珍贵草木都卖力地挖走了。
大哥们,真的不用搜地这么彻底,谁会扛着树跑路啊!
秦舒眉转过头,暗暗感受了一下贴着自己的银票和珠子,从心底里感激原主亲妈的未雨绸缪,有了这点底子,她才不至于对抄家心痛到无法呼吸。
“不可踏出此院,待押回庶人杨昭全,自会有人送你们出京。”
为首的兵还算客气,语气中没什么情绪,说的话也正常。自己老公得罪了皇帝,还能盼着别人给什么好脸色不成。
秦舒眉想通中间这个关节,现在只觉得,只要没有落井下石,那这人就是个好人。
但天总是不遂人愿,人在失势时,就是路边的蚂蚁,也会想上来踩上一脚。
“呦,哪个庶人娘子穿着这嫁衣出嫁啊?”
“就是,这金线,这绣工,是庶人配穿的吗?”
“脱了!”
押送她的这支小队,都是些胡子拉碴的大老粗,甭指望他们能说出什么高水准的话。这群人中只要有一个带头的,八成人都愿意跟着起哄,剩下的两成不是视而不见,就是一脸冷漠。
秦舒眉看了一眼刚才说话还算正常的领头兵,只见他撇过脸去,显然是不打算制止底下人的话头。
脱就脱!
秦舒眉早知道自己保不住这身嫁衣,毕竟它的华贵程度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别人“来抢我吧,我是大肥肉”。幸而她里面穿了不止一层衣服,即使没了嫁衣,也不至于衣不蔽体。
这帮粗汉津津有味地盯着秦舒眉利落地解下外袍,露出里面修身些的藕荷色内衫,反而对她抛来的华贵外衣失去了兴趣。
“里面的衣服也不错嘛,还穿着干什么?脱呀!”
“这国公府的大家闺秀是何种风情,老子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识过呢。”
“小娘子,咱也不碰,就开开眼。”
秦舒眉冷淡地看着这群人饿狼似的眼神,深深觉得自己低估了人性的邪恶面。
她虽里面还有小衣,但毕竟会露出胳膊。放在现代,这当然没什么,即使穿着露大腿的衣服,她也不会觉得害羞。
但在这个时代,这已经不是穿着暴露的问题了,而是上升到了道德层面的失贞。失贞的女人是什么下场,看着眼前的禽兽,她不敢去想象。
“想要衣服,我已经给你们了。即使是庶人娘子,也没有这么侮辱的。”
秦舒眉不是古代的大家闺秀,区区脱个外套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她大惊失色。但想继续对她进行人格侮辱,那绝对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大不了就再死一回,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呢。秦舒眉虽然紧张到心如擂鼓,但脸上还死撑着面不改色的从容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