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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康皇帝听完刘御医的话,神情晏晏,也没有大怒,他自己似乎早已预料到了,缓缓抬起戴着碧玉扳指的右手,有气无力地挥了挥,嘴里嗫嚅地道:
“刘爱卿,你下去亲自为朕,熬制宫中秘药吧。”
“朕,对爱卿你,还是放心的!”
“另外·····另外·····朕的身体状况,尔等······不得·····对任何人,透露分毫。”
“哪怕是你们的家人也不行,否则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听了,太康皇帝的话,跪倒在地请罪、叩头的太医们,顿时如逢大赦,只觉身体一阵轻松,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但此情此景,他们都不敢脸露喜色,只是神情肃穆地,纷纷跪地磕头口呼:
“微臣遵旨!”
然后起身,缓缓地退出了乾清宫养心殿来。
太康皇帝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一边养神,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的身体,他自己是知道的,早就不行了,这病是从娘胎里带来了,药石无用,医无可医,只能挨时间罢了。”
“从小到大,太康皇帝吃了无数的药,从来不见断根,也没见好转过。”
“就是因此,先帝一直没有立他做皇太子,虽然太康皇帝是先帝的嫡长子。”
“要不是,他自己手段高明,取得了开国勋贵的支持。”
“再加上先帝仁宗皇帝驾崩的突然,也没留下遗诏,想来皇位这辈子都会和他无关。”
“如今,活了五十二三,当皇帝也有三十年了,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要说遗憾,也就是皇太子陈烨叛乱一事了。”
“本来朕都想好了,再过上一二年,就安排他将来接班,没想到他会这么着急,连这点时间也不留给朕!”
“想是,他误以为朕听信了忠顺亲王,忠义亲王的挑拨离间,要废掉他这个太子,改立其他人,于是,就匆匆发动叛乱,兵败自尽而亡了。”
“这傻儿子也不自己想想,朕这么辛辛苦苦培养了三十年的太子,怎么会轻易的废掉。”
“可怜我的烨儿,就这样死在流言蜚语上。”
“如今,朕的日子不多了,皇太子陈烨的儿子陈坤年纪尚小,他是等不到了!”
“大汉江山,不能毁灭在朕的手里,更不能交给忠顺和忠义这两个心狠手辣的混蛋手上!”
“要不然,我皇室血脉,都会被他们杀个干净。”
“再说了,我皇室血脉本就稀少,再也禁不起这么折腾了。”
“看来只能立老三了,这场夺嫡只有他没有参加,年纪也有三十三四岁正是年富力强好干事的年纪啊。”
“只是,如今所有勋贵和文臣们,都支持皇太子陈烨一脉,这可如何是好啊?”
“对文臣,朕能一杀了之,大不了通过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换,再换一批人就是了。”
“这天下的读书人,没有一个是不想当官,不想做人上人的。”
“可武将和开国勋贵,就有些麻烦了,一个个地手握重兵,位高权重,一个不慎就是天下震动。”
“如今正好借着,内阁首辅、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傅、太子府詹事张文严谋反一案,给处置了。”
“朕只好一一的为他,剪去这些荆棘,留个他一个太平盛世!”
“坏人朕做了,恩典就留给后继之君吧。”
“这样一手大棒,一手甜枣,不信这些个勋贵和文武大臣,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这宁国公、荣国公一脉,该怎么办呢?”
“如今,虽说宁国公不在了,但他在北边还有不少部将旧属,依旧活跃在军中。”
“他的儿子贾敬进士出身,如今更是高居,翰林院掌院大学士、太子府少詹事之位,在天下士林中名声也是不错。”
“荣国公贾代善多年来任职京营节度使,京军十二团营都归他统帅,一声令下,这天下还姓不姓陈,都不好说啊!”
“这贾家宁、荣两府的势力当真是强大之极,连朕都不得不,小心应对。”
想到这里,太康皇帝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自己还有好多事还没有做,朕不能就这么死了!”
“要不然,朕就是去九泉之下,也没法面对我大汉的列祖列宗了。”
于是,本就有些慵懒的太康皇帝,猛然睁开他那浑浊的双眼。
突然,对侍立在龙床边的老太监夏守忠,厉声问道:
“夏守忠,你派去荣国公府的东厂探子,可有什么消息传来没有?”
“皇爷,就在刚刚您睡着的时候,东厂的小李子来报,就在今个日午朝结束后,潜藏在荣国府府上的探子传来消息,说贾赦早就休掉了张氏,休书今日就在顺天府府衙备案了。”
“张氏今日午后不治身亡,嫡长孙贾瑚意外跌落荷塘,溺毙了。”
“今日傍晚时分,荣国公亲率族人开了祠堂,在贾氏族谱上划掉张氏和贾瑚的名字。”
“另外,昨日荣国公贾代善旧伤复发,乃是代伤清剿叛乱。”
随着夏守忠的叙述,太康皇帝的眼神越来越明亮,微微轻笑起来,要不是有病在身,他真想大笑三声,原以为最难解决的问题却是最容易解决的。
“夏守忠,传朕旨意:贾敬向往道教,准他出家玄真观修道,其祖上传下来的爵位由他的嫡长子贾珍,袭爵三品威烈将军。”
“贾赦立刻除掉所有公职,交由有其父荣国公贾代善,居家严加管教,不得踏出府邸一步。”
“其他在诏狱人等,明日午时三刻,一律在西直门菜市口斩首示众,其家人流放辽东,充实边地,遇赦不赦!”
“是,皇爷!”
“奴婢这就去内阁,请今日内阁值夜的大学士赶紧起草好诏书。”
贾家的这群族人们,那是真能作,吹吹打打、吃吃喝喝,硬是在宁国公府前院,玩闹了两三个时辰,才渐渐散去。
等到还没完全痊愈的贾珙,带着丫鬟、婆子、小厮、管事娘子们忙完后,都已是月上柳梢头了。
忙完前院的事,贾珙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来到自己居住的紫竹院,抬头仰望当空的明月,不禁感叹自己的命运来。
吃罢晚饭,沐浴涂药之后,就在春桃细致的服侍下,贾珙躺在柔软的床上想起了自己的心事来。
连春桃带领小丫鬟们,给自己洗脸、宽衣,都是没什么反应。
起先小丫鬟们还觉得,今日的二爷有些奇怪,只听春桃安抚她们道:
“二爷,身体本来就不爽利,昨个儿里又是火烧,又是落水受凉的。”
“今个日的才好了些,又是祭祖,又是招呼那些族人们吃喝,想是累着了。”
“睡一觉,明天应该就会好些,你们可不许在外面胡说八道,编排二爷的是非!”
贾珙双手支棱着头,好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轻轻地闭上疲惫的眼睛,静静的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心事,规划着自己的未来,一点也没有在乎,房里的小丫头们,叽叽喳喳地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