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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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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无论用多久的时间、和谁结婚,婚姻都是一场未知的探险。在领结婚证的时候,赵思辰虽然也不年轻了,但还是无法深刻领会结婚的含义,一辈子和另一个人永远生活在一起是一个什么概念需要生活的实践告诉她。婚姻不是爱情的避风港,却有可能是爱情的坟墓。何况是他们这样并不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婚姻。

    毛姆在他的一篇小说里说过这样一段话:“她从来没有爱上过自己的丈夫,……仅仅是女人因为男人的疼惜与舒服的生活而引发的一种自然反应。大部分女人都误以为这样的反应就是爱情。这种情感可能会对任何人产生,就好像滕蔓能够攀附在任何一棵树上似的。……它仅仅是对于生活获得保障的一种满足,对于拥有家产的一种骄傲,对于别人需要自己的一种洋洋得意,以及对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的一种沾沾自喜罢了;女人们天性都很善良,有很强的虚荣心,所以就觉得这种感情有着丰富的精神价值。可是当遇到冲动的热情时,这种感情就没有了一点儿防卫能力。”她觉得这段话特别适用于她的婚姻。

    结婚以后,赵思辰才认识到,她不是从感情的崎岖小路走向了婚姻的康庄大道,而是从解决一个问题进入到解决下一个问题。

    林哲是一个居家的经济实用男。出生在一个小渔村,从小父亲就出去跑船,母亲一个人把兄弟俩拉扯大。所以,打小他就帮母亲料理家务,养成了勤劳朴实的好习惯,但同时,也养成了比较琐碎的性格。成立了自己的家庭后,家里的事情基本都是他在张罗,买菜做饭拖地打扫卫生,基本一个人全包了,就连缝扣子这样的针线活也干得挺漂亮。林哲干家务活倒也不完全因为他的勤快,而是他似乎挺享受干家务的过程。林哲最开心的事情,是到菜市场买到性价比高的海鲜,每次赵思辰陪着他去菜市场买菜,她都感觉那是他的舞台。动作利落、下手快,在他的脑子中好像有一个程序在指挥着他,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用最短的时间在纷繁复杂品种繁多的各类蔬菜海鲜中,买到自己需要的性价比最高的货色,拎着大袋小袋满载而归,脸上洋溢着衣锦还乡的喜悦和得意。

    林哲就是这样一个很普通的为小康生活而奔波的男人,应该说,他够上了居家好男人需要的标准。选择和林哲结婚的时候,赵思辰就是看上了他的勤劳朴实、心思细致、会过日子,但一旦进入婚姻,优点就理所当然被视而不见,缺点却被无限放大,也许,人都是贪心和追求完美的,而现实总是充满了不如意。

    他们也有过刚结婚时的蜜月期。那时候赵思辰都能感觉到自己满溢的幸福。林哲的家庭责任感很强,心也很细,感情上对她呵护备至,生活上照顾地无微不至。赵思辰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的冬天,他们依偎在一起相拥而眠,夜里林哲生怕她冻着了,给她盖被子,胳膊绕过来,把她轻轻地拉到自己怀里,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肩膀,给她取暖。

    晚上睡觉之前,是他们最开心的夜聊时间。他们开着一盏昏黄的夜灯,房间里洋溢着温馨的浪漫。赵思辰睡在林哲的臂弯里,问他:“老公,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是你的老婆,还是你对老婆都这么好,不论是谁做你的老婆?”女人的逻辑把来自火星的男人绕晕了,林哲说:“这不是一个意思吗?”赵思辰说:“当然不是一个意思。你是因为是我才对我这么好?还是因为我是你的老婆?”林哲的思维还是继续停留在火星上:“都一样啊。我对自己的老婆就是这样啊!”赵思辰感觉很难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了,转而问他:“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在你的人生经历中,你自己认定的有几段是爱情?”林哲想了想,说:“应该算是2次吧。”赵思辰说:“第一次我知道,是你读书时候的女朋友吧。那第二次呢?”林哲讨好地搂着赵思辰说:“呵呵,是你,是你啊!”赵思辰并不满足,她继续问他:“那你是怎么定义爱情的呢?你觉得爱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林哲说:“我觉得爱情就是为对方着想,你会在意对方的想法,想她所想。”赵思辰问:“那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想了解她所有的过去吗?”林哲说:“不会,过去的都过去了,没有意义。”赵思辰感觉无法理解,她说:“我如果爱一个人,我就要了解他的所有一切,我会对他的一切充满好奇,都要寻个究竟!”林哲不置可否,笑了笑。赵思辰又问:“老公,你找我是因为爱情,还是只是觉得我是你比较合适的结婚对象?”林哲说:“当然不是因为你是合适的结婚对象,都是在了解接触的过程中才会知道是不是合适啊,怎么可能一开始就认定这个!”林哲从来不问赵思辰她爱不爱他,她接受他是不是因为爱情,还是只是因为婚姻。赵思辰想,也许林哲内心知道答案,他只是不说破而已。

    为了把林哲的外形打造得接近自己的理想,赵思辰从穿着打扮和发质养护方面对他进行了全面的规划和改造。林哲之前的穿着比较老气,赵思辰按照自己的审美让他穿上了休闲T恤、牛仔裤,配上了一块手表,瞬间年轻了好几岁。对他的头发,赵思辰首先给他换了个发型,把头发剪成寸头,改变了之前欲盖弥彰的局面,剪了平头的林哲反而不太能看出脱发。赵思辰调侃他:“你看,还是我给你设计的发型好吧?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刮风了!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赵思辰并不满足于眼前一点一滴的局部改变,她还煞费苦心地为他制定了“保、养、长”三步走的长远发展战略。她说:“首先是保,也就是说要先保住现有的这些部队,不能让他们逃跑,你的头皮油脂分泌太多,所以要两天洗一次头。第二步是养。现有的部队要养得兵强马壮,饮食和睡眠方面一定要注意,养成良好的生活作息习惯。把现有的部队都留住养住的前提下,才谈得上培养新生力量。你现在用的这款生发药水还是有效果的,要继续坚持使用。”只是,林哲的头发并没有按照赵思辰的规划发展,已经解决了终身大事的林哲不觉得改进自己的头发有多大的现实意义,渐渐怠惰了下来。他买了一顶鸭舌帽,用最简单的方式结束了在生发这条路漫漫而前途未卜的事业上的努力。

    婚姻的甜蜜期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家庭生活的琐碎和家庭关系的考验逐渐登上了这个小家庭的舞台。结婚没有太久,赵思辰就发现林哲跟她之前所认为的他的样子越来越不一样了。谈恋爱和蜜月期的时候,林哲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成天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讨好她,她遇到什么问题,他就滔滔不绝地给她分析劝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前,赵思辰从来就没有认为林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可婚姻揭去了伪装出来的温情面纱,露出本来的面貌,他是一个理性、简单、谨慎、琐碎、沉默寡言、不善于交流的人,用后来的赵思辰的话来说,谈恋爱的时候林哲是人品爆发了,把这辈子能说的话都说完了,所有的能量都在谈恋爱的时候倾泻光了,现在就剩下了平淡无奇。

    只是平淡无奇也就算了,还要变成面目可憎。

    吵得厉害的时候是刚结婚生孩子那几年。现在回过头来思考她的婚姻,赵思辰已经想明白了,那几年他们吵架是非常正常的。两个人本来相处的时间就不长,这个婚结得大胆仓促,根本就没来得及好好了解和磨合就进入了婚姻。在谈恋爱和刚结婚的甜蜜期,他们的表现都不是真实的自己,而是伪装出来的对方眼中最好的自己。一进入婚姻,大家朝夕相处久了,一开始的距离感和新鲜感渐渐消失的时候,两个人都露出了本来并不完美的真实面貌。而各自的期望还停留在之前的伪装造成的完美假象中,不能客观地看待对方的优缺点,用完美主义的要求强加于并不完美的对方身上,自然要发生激烈的矛盾。这都符合自然规律。婚前没磨合好,婚后就要跌大跟头。幸运的能继续维持住婚姻,不幸的就解散各奔东西。当然,也不能完全说是幸运,有多少对夫妻是在婚姻里苟延残喘,现实中应该有很多活标本。

    刚结婚那会儿吵架的主要原因是家庭琐事。赵思辰到现在都记得,那天林哲叮嘱她可能要下雨,走之前把窗户关上。但赵思辰在生活方面向来有点粗心,出门忘了关窗户,结果晚上回来雨都飘了进来。赵思辰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到林哲这里变成了天大的错误,他非常生气地指责赵思辰,为什么他叮嘱过要关窗户赵思辰就是不记得,脑子在想什么,现在雨飘进来,把墙都淋坏了,墙是要发霉掉皮的。赵思辰本来对自己忘记关窗户是有点心虚和抱歉的,但林哲这样大动肝火横加指责,赵思辰反而丝毫不想退步激起了斗志,她和林哲激烈地吵了起来,中心思想就是窗户确实是我忘记关了,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至于一直唠叨来唠叨去!当林哲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雨打进来的严重后果时,赵思辰的思绪已经飘离了窗户的事情,上升到林哲怎么是这样一个芝麻大的事情就爱发脾气像长舌妇一样的人?自己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丈夫?往后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憋屈不?这人婚前和婚后的差别也太大了!婚前伪装的那么明事理关心人,婚后怎么变成了这样,一点屁大的事就暴跳如雷成这样?越想越觉得委屈,就像小时候被母亲罚跪搓衣板时一样,一言不发,任委屈的泪水汹涌而出。吵架的模式应该就是从起头的时候慢慢在不断的实践中形成和固定下来的。

    婚姻生活中吵几次架,拌几句嘴都是常事,一般情况下,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但如果涉及到重大的分歧,是过不去的,在问题没有解决之前,这个分歧会不断地引起一次又一次冲突。有一段时间,赵思辰和林哲的关系极其恶劣,有点视对方为寇仇、怎么也没法把日子过下去的感觉。引起夫妻二人这么大矛盾的原因,是赵思辰的妹妹加入了她的小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