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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天星寻思,这样下去用不了盏茶功夫,只怕就要被发现了。
自己若与这些士兵正面对上,倒是能赢,只是担心他们会有什么行军阵法之类的东西。
再者,这儿这么多村民,根本保护不过来,定有人会因此丢了性命。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远处一阵狼嚎声传来。
她眼睛一亮,对啊!还有一招叫驱狼吞虎,自己真是笨的可以。
当下展开神识,将狼群赶了过来,周围越来越多的狼叫声此起彼伏,听的人不寒而栗。
那群士兵中有人道:
“头儿,咱回去吧,为了几个贱民犯不着,这地儿深山老林,豺狼虎豹肯定不少。”
剩下几人纷纷出声应和。
最后,那群人果断地将几个引路的村民就地杀死,上马长扬而去。
随着古天星神识的收敛,狼群迅速逃窜离去,山洞内的众人依旧静默不语,谁也没再起身去看看。
“咣当”一声,众人一个醒神,才发现原来是三叔公手中的镰刀掉落在地了。
古安夏到底在外闯荡了一年多,胆子大了不少。
他轻轻地挪步到洞口处,探查了片刻,深呼出了一口气,转身回了洞里,擦了把头上的冷汗道:
“现下,那些官兵已经走了,咱们也不能着急出去,先在这洞里躲个两三天,再做打算。”
这一夜,众人都难以入眠。
虽没亲眼看到那些官兵杀人,但是听到癞子那几人的惨叫声,心知肚明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再想想村里,也不知如今是什么光景,更暗自庆幸,跟着古老爹一家躲了出来。
在山洞这三日,古天星可谓是度日如年,每晚都伴着虫鸣、狼嚎声入眠。
一个山洞住着十二户人家,挤得都没法翻身。
她爹娘心疼她,每天都让她和三叔家小丫睡在板车,硌得那叫一个疼。
吃的更差,都是逃跑前蒸的馒头。外面倒是野兽众多,奈何众人对这内山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死活不赞同出去捕猎,开开荤。
本来,连喝的水都是生冷的溪水,古天星只好借着她四叔的嘴告诉大家:
冷水中有蛊虫,若喝入腹中,便会大腹便便、敲脂吸髓,这才得以有口热水喝。
这天,轮到古老爹家里守夜,古天星也跟着去了。
因为是后半夜,大伙都睡了,古安夏便问古天星现在下山安全与否?
她四叔不知道神识,只当自己小侄女能够算到一二。
古天星也不推辞,当即观察了起来。
村子虽然残垣断壁,到底没有被大火烧尽,那些骑兵也不知所踪,又观察了附近的几个村子,大多如此。
听到自己孙女说那伙贼人走了,古老爹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
次日便与众人商议回村,大伙虽心中忐忑,但也知道留在山洞并非长久之计。
遂按照古老四的提议,一家出了一个壮年,先行回村打探。老人妇孺跟在后面,若有万一便以燃烟为号。
一路小心翼翼,最终逃出来的十二户都赶回了村子。
看着眼前的惨烈,大伙都头皮发麻、脊骨冷汗层层,更有的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最终众人只得硬着头皮,合力挖了个大坑将那些遇害的村民们埋了起来。
大家或多或少都是沾亲带故,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更是悲从中来,一时间宁静地大鳌村哭声震天。
里正又带着众人到了破毁的祠堂门口,磕了几个头。
三叔公老泪纵横,更是向祖宗忏悔自己没能劝说更多族人逃跑避难。
万幸的事,村里还有几个稚子得以存活了下来。
原本,当日那群兵匪抢粮杀人之后,便让癞子等人找出各家地窖,里面藏的粮食都被搬空,人自是不会留着。
好在,有些人家不只一个地窖,所以藏在其中的稚子才得以侥幸逃脱。
商榷完这些孩子的抚养之事,村民们都各自回家收拾屋子去了。
古老爹又安排古天星和她四叔古安夏一起去寻找大房一家。两人刚出村没一会儿,就发现一脸菜色的古老大带着两个儿子也在往回赶。
原来那日古老大刚一追上儿子,就发现骑兵已经在吴家村了。好在当时场面混乱,三人才有机会得以躲藏起来。
小吴氏却没有这般幸运,她一个妇人脚程慢。
赶到时,吴家村基本被屠的差不多了,奈何,她硬是进村找孩子和娘家人。最终落到那群兵匪手里,也只得个撞墙而亡!
大房的古天金、天玉这两孩子大抵是因为母亲的死,整日沉默寡言。平时不着家的人,如今却是屋子都不怎么出了。
古天星怕两个堂哥有个万一,便时常偷偷给两人带好吃的、讲故事。
因为这场灾祸,大鳌村更显静谧。
以前每天傍晚,妇人们做完饭,都会聚在村里的老槐树下,三三两两聊着闲话。
现如今,即便碰着面,也只是点点头,仿佛笑已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若说此时村民们心中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便是田间的作物长势十分喜人。
大片的油菜花田中蝴蝶与蜜蜂翩翩起舞,风动时宛若一片黄色的海洋,波涛起伏。
麦子如今大都已经灌浆,快要成熟了。麦穗子粗粗的,毛次次的,就好像松鼠的尾巴。
这地里田间的一片黄、一抹绿,已成为整个大鳌村村民们心里的温暖,正将他们带离此前的绝望与冰寒。
古天星也随着她爷去了几次田间,老人家直嘟囔着今年收成好,再过些时日就能收割了。她看着这样的场景,心里也是暖烘烘的。
本来她琢磨着劝古老爹早些安排家人离开白马县,一方面因为蝗虫和将要持续三年之久旱灾。
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最近气温越来越高,之前各村都死了许多人,怕会有瘟疫。
可如今,倒也跟着舍不得这些粮食庄稼了。
古天星安慰自己,再等几日,趁着蝗虫来之前早些把庄稼收了,到时再劝大伙离开,应该不算晚。
……
这天夜里,刮起了风,并且越吹越厉害。古天星担心油菜花会被吹落,那可就不好看了。
古老爹却是又抽起了旱烟,沉默起来。
家里人都知晓,古老爹平日是不怎么抽旱烟的,只有愁的狠了,才会砸吧个不停。
众人只当他又想起前几日那些不好的事情,便也没有追问。
第二天早晨,古天星还赖在床上,就听见村里敲响了铜鼓,有人惊慌地大叫:
“蝗虫来了!蝗虫来了!”
一开始只是三两个人,不一会儿便听许多人都在喊叫着。
古天星未曾见过蝗灾,当她出门抬头看天时,被震得不轻。
太阳挂在空中,却像是掉进了芝麻罐里,被密密麻麻的蝗虫遮蔽着。
蝗群像是被什么人操控着一般,在天空中盘旋着,忽上忽下,亦像一阵黑色的旋风。
里正手里燃着香,带着许多的人跪在田埂上,向着苍天叩首祈求,希望神灵庇佑,让这些蝗虫快快离去。
可这番请求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振翅声越来越响,当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蝗群距离地面还有几丈高时,不少孩童都捂住了耳朵,将头埋进了手肘下。
这一刻不说他们,古天星自己都有点拔腿而逃的冲动。
不待她有所动作,只听着“劈里啪啦”一阵雨点拍庄稼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原是蝗虫落在了草上,落在了树上,落在了庄稼上。
有些年轻的妇人们拿着草把,拿着扫帚,想把庄稼上的蝗虫赶走,挥舞着却又不敢打它们。
古安夏在院子里挖了个大坑,仓皇着将几本书包好,埋了进去。
渐渐地,一片片绿色、黄色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
人们的叩拜祈求也变成了瘫坐和哭喊。
古天星看的头皮发麻,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大概都不会忘了今日所见。
蝗虫的离开就像是21世纪的空军演习,它们如同受到指令的士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展翅飞向空中,嗡嗡声震的人耳朵直疼。
一时间,整个大鳌村暗无天日,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黑影里。
个把时辰后,重新出现在夕阳下的大鳌村,没有了油菜花香,不见了蝴蝶蜜蜂。
剩下的便是地里那一片令人悲伤的干净和村民们那一颗颗破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