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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文佩身边站着的正是多日不见的上官文青。
他穿一件玄狐裘皮大氅,头发松松的用玉簪挽起,额前长发有些凌乱,脸色憔悴,不住的低声咳嗽,显然是病后初愈的模样。
看着从梅林深处走来的欢声笑语,举止亲密的两个人,他的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般喘不过气。
韩小利看到眼前的吕文佩和上官文青也是一愣,她干笑了两声道:“真是巧的像个笑话!”
她拉起田铭渊的手:“我们走吧……”
看着两人要转身离去,吕文佩在她们身后不慌不忙地道:“走什么?难道心虚,怕了不成?”
韩小利的脚步停了一下,咬咬牙,拉着田铭渊的手低声道:“我们走。”
上官文青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以及她们那双紧紧拉在一起手,不禁喊了一声:“韩姐姐……”
韩小利听到身后传来的那声呼唤,顿时柔肠百转,心有千结。
她松开田铭渊的手,无力的蹲在地上,用双手紧紧捂着脸。
田铭渊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她缓缓站起身,拉起田铭渊的手:“走吧……”
“韩姐姐!”
韩小利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她曾经多少次逗弄上官文青,让他喊姐姐,他都没有答应,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喊姐姐,而且,还喊了她两次。
她禁不住慢慢转了身,低着头缓缓的向他走去。
看吧!爱的最深的那个,总是低贱到尘埃里……
田铭渊终于明白了,上官文青就是她的劫,是她这辈子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劫数。
吕文佩听到上官文青口中的呼喊后,慢慢旋转着炉架的手顿了一下,但是她不动声色仍继续慢条斯理的往羊肉身上抹油。
上官文青看着她走来,顿时泪如雨下。
她走后,他也一病不起。病初愈后,吕文佩就邀他上山赏梅,没想到竟然就遇到了她……
看着她转身而去,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不开口,那么这个人,就永远离去了……
吕文佩一脚将踩在脚底下的石头踢的远远的,她站起来拍拍手:“都进来吧!既然来了,我们就好好喝一杯!”
她将羊肉放入一个银质的大托盘,端着盘子冷着脸大步率先进入烤炉架后临时搭建的小亭。
田铭渊看着韩小利从自己身前经过时,他的手伸了又放,放了又伸……
他痛苦,纠结!
最后他还是追上前,紧紧抓着韩小利的手,这个女人,不到最后时刻,他绝对不撒手!
看吧,爱的最深的那个人不仅低到尘埃,而且苦如黄莲……
这间小亭子四面均用厚厚的棉帘遮挡,地面中间一个熊熊燃烧的半人多高的大火炉,火炉上的铜壶里溶化的雪水已经烧开,热气翻滚,室内温暖如春。
亭内铺了厚毯,一张矮几和软榻,矮几上摆放了茶壶,酒具,干果。
韩小利内心苦笑,多么惬意,多么适合约会的地方!她们可真是不速之客!
四人坐下后,上官文青泡了一壶茶,沏了几杯后,将其中一盏轻轻的推到韩小利面前,静静的看着她。
她低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不禁皱眉:“真烫,真苦!”
上官文青呆了。
她在国公府的流花树下,曾一口气喝下滇红黄芽时的模样还在他脑海中,她不仅不怕烫,还说很甜……
田铭渊不动声色的将茶盏从她手里接过来,放置一边。
“小韩她不爱喝红茶,喜欢喝绿茶,花茶,果茶,奶茶,唯独不喜这……苦茶。”
吕文佩一笑,她道:“文青不喜火锅,每次从天然居门口经过,均是皱眉,但他独爱这烤炙的羊肉,而且我亲手烤的最合他口味。”
吕文佩不慌不忙的将切下一块羊肉,细细切成片,用竹签扎上送到上官文青面前。
上官文青手里拿着一片羊肉,却一直眼睁睁的看着对面,无心下咽。
田铭渊轻笑,取下扎在羊肉身上的小刀问韩小利:“小韩,想吃哪块?我来给你切,我的刀功可是一流的,你给我讲的那个屠妇和大夫的故事我还记忆犹新。”
韩小利眼睛直盯着案几中间那块仍然嗞嗞冒油的羊肉:“我想吃肋排,切成大块,我喜欢用手拿着啃……”
“好,我给小韩切最大的一块。”
田铭渊手法利索的将一块肋排取下,放入她面前的碟中。
田铭渊将面前的小酒杯推到一边,找到一个黑陶盅,将酒水倒满,递到她手里:“小韩,开心吃,尽情喝!哪怕外面天塌地陷,也阻挡不了我们小韩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好!给我倒满三碗!”
田铭渊等她喝完后又满上,韩小利一口气喝了三碗!
她满意的呼出口酒气后,抓起桌上的羊肉就啃。
上官文青呆呆的看着他们,手指微微颤抖。
吕文佩则开心的笑了:“不知你们二位上山做何事去了,为何一身狼狈?”
韩小利和田铭渊二人均是一身破衣烂裳,满头乱发。
两人相视一笑。
韩小利道:“我们去云梦山探险去了,可刺激啦!”
吕文佩端起茶碗,有些不屑:“探险?看你们那身惨状,姓韩的你可是又做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了?”
田铭渊道:“我们去云梦山顶了。”
吕文佩则端着茶碗停了一下,她勾起嘴角冷笑:“开玩笑!小田大夫是上不去山顶的,寻常人到雪顶脚下,就无法呼吸……”
田铭渊一把将韩小利放倒,他起身伏到她身上,双唇紧紧相贴……
吕文佩和上官文青目瞪口呆。
等他放开韩小利后,她淡定的坐直,伸手将嘴巴一抹,若无其事的又继续喝酒吃肉。
田铭渊笑道:“我们就是这样一直来到山顶。”
吕文佩哈哈大笑:“真是有趣极了,那山顶有什么?”
韩小利一把拉住田铭渊:“小田,咱不告诉她!憋死她!”
田铭渊笑道:“对,天上的美景只有我们知晓,这是我们俩个人的秘密!”
上官文青低头抽泣,伴随着哭声他不停的轻咳……
吕文佩赶紧端起热茶让他压一压,并且轻拍他后背。
韩小利自始自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她听到他的咳嗽,她也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可是她却并没看他。
她不敢看啊,她怕看到他那双眼睛。
曾经多少次,只要看到他那双纯净的眼睛,就仿佛找到了她的天堂……
离走,韩小利还是忍不住回头,只见那亭子一角,放着她送给他的苏格兰式的大披肩……
等他们回到山梦山下,虎妞已经快成了望夫石了。
看到他们终于姗姗来迟,虎妞连忙上前迎上两人,懊恼道:“俺的娘哩,可算是回来了。俺在这里呆了多日,村民都当俺是歹人,都报了官了。”
韩小利打趣道:“虎姐姐,你没有抢个夫郎回去么?”
虎妞目瞪口呆地看着油腔滑调,轻松跳上马车的韩小利,她凑到田铭渊身边:“兄弟,她可大好啦?”
“和往常一般。”
“还是没心没肺?”
“对极!”
虎妞笑着咧着嘴上了马车,挥动了鞭子。
走了很久,她才在车上突然大叫了一声。
唉呀!那岂不是田兄弟和韩妹子还是于往日一般,没有进展?
听到她大叫,他们同时起身伸出头看虎妞,只见她赶着马车不时的骂骂咧咧,嘴里不知说些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坐回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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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雀南飞,我自独望。
从云梦山回到凤阳后的韩小利,每天早晨醒来,她都觉得自己好像离过一次婚,丧过一次偶。
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难别难熬。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一人独坐,看着半墙月光。
看着沉浸在夜色中点点星火的凤阳城,伸出双手做了一个画框。
凤阳很美,无论白天和黑夜,随处都能入画,如果有相机,随便拍到哪个角落都可以做名信片。
黑瓦白墙,庭院深深,流水落花,淡烟疏梅,濯濯明月……
天气转冷,北风呼啸,听到窗外的风声猛烈的摇晃着窗棂哗啦啦作响,她孤独难捺。
明知不该,却梦里总是与他相会。
梦中的他一身白衣黑发,容颜清丽淡然,飘飘忽忽如同一团捉摸不定的影子。
她想靠近,却只得远观。
合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每天梦醒,她都失落而又恼怒地用力捶打床枕。
有人说过鱼只有七秒的记忆。
如果突然失忆,能忘了痛苦的事,也是一件幸事。
她有时候半夜就跑到虎妞家里,钻到她们两口子中间,倒头大睡。
吓得半死的虎妞和秋茗看到床中间一身酒味烂醉的她,虎妞只好无奈地让秋茗换个房间去睡。
她觉得自己得了忧郁症。
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就放下了碗筷,默默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胃口全无。
有时候正在洗澡,好好的,突然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心理出了问题,便去找田铭渊诊治。
田铭渊只是看着她道:“你需要时间。”
是啊!最好的医生就是时间。
什么时候自己能恢复正常呢?一年?二年?还是几十年?
为了充实自己,她制定一个健康计划。
执行这些计划期间,效果还行。
先是来到虎妞家,抱抱儿子,逗逗他可爱的小胖脸儿。
那孩子很可爱,白白胖胖的,虎妞总爱给他穿上红绸棉袄带着金项圈,头上扎两个小揪揪。
玲珑也爱这样穿戴,但是玲珑一看就是富家千金,而虎家这位一看就是年画里的抱鲤鱼的小孩儿。
老板是单身娘,无人打理生活起居,秋茗就会给她做一些鞋袜和衣服。
从虎妞家出来后,她会跑到百草堂,到田铭渊那里和他一起用早饭。
田铭渊手艺好,虽然秋茗和虎妞也邀请她一起吃,她总说不饿。
其实,她是留着肚子来田铭渊这里蹭饭。
今天田铭渊做了十八个褶的灌汤小笼包,提起来像灯笼,放下后像菊花,皮薄的几近透明,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精心调制的酱红肉馅。
配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糯米红枣白粥,一碟甜脆可口的腌酱青瓜,淋上几滴麻油,好吃的不得了。
她一口气就干掉一盘流油的纯肉馅的香喷喷的小笼包后,伸出盘子还要。
田铭渊打掉她的手:“莫贪嘴,再吃肚子不舒服。”
看着田铭渊收拾桌子,她只好意犹未尽的摸摸肚子。
唉,为什么老娘失恋了,却胃口这么好?说好的人比黄花瘦呢?
“明日想吃什么?我好提前准备。”
“想吃酱麻鸭,烤猪蹄,虾仁蒸饺……”
“每日无肉不欢,不嫌油腻么?”
她满足的拍着肚子道:“没关系,我肉-欲很强。”
田铭渊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总是满口胡言。”
在田铭渊面前她总是很放松,经常满口胡说八道,他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