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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河尾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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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九。

    龙尾县,河尾村。

    河尾祠堂,日暮时分。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往常河尾祠堂早已沉入夜幕,今日却有些异常,油灯通明,并迎来了三位‘不速之客’,来自那令人闻之色变的‘灾异司’。

    比起已招待了三天的捕快们,同样来自县城的这三位大人,显得有些古怪。

    没有统一的制服,而是奇装异服各胜擅场,若不是张捕快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及眼神里那丝始终无法隐藏的忌惮,实在令人无法相信,这看似野僧游道穿着随意的三位,竟是从那鬼神都要绕路走的衙司里特意赶过来的。

    一人作和尚装扮,光洁敞亮的头颅上戒疤已落,本应是慈眉善目的高僧形象,却是一幅苦大仇深欲求不满的表情,活像个赌场输钱的汉子,就差啐上一口,晦气。

    一人作道士装扮,样子倒是有些俊俏得可怕,哪怕是翻遍了整个河尾村,只怕也找不出比他还美的婆娘,更遑论那些糙汉子了。

    不过,此人却没有得道高人那般飘逸,反而有种被酒色财气掏空的萎靡,眼袋极大,更透着几分乌黑。

    最后一人倒是正常装扮,但就是这种正常装扮,相比起其他两人,反倒有些衬不起‘灾异司’三字。

    样貌不若儒生俊美,但生得极为英伟,阳刚之气极浓,让人忍不住想赞一声,好男儿理应如此的感叹。

    就这幅皮囊,料想日后不是将军也应是高官,但偏生此人落在最后,反倒是有些像是跟班了。

    和尚刚进祠堂就有些骂骂咧咧,显得极不耐烦,道士用提不精神的双眸看向了张捕快,张捕快连忙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辛苦三位从县里赶来,本不想麻烦三位的,只是这事实在透着古怪,怕是……”

    张捕快压低声音述说着河尾村近几日发生的怪事,但目光却始终落在后面那个正常装扮的英伟汉子上,这人瞧着有些面生。

    道士会意,轻飘飘地递了句,“新加入的同僚。”

    张捕快点头,便收回了目光。

    灾异司的用人调度,不同于正常衙门,半年一年不增一人是有的,一个月增加数人也曾听说,无须交往过甚,最关键的是要认个脸熟,千万不可得罪,要不然,连死了都不知道是怎生光景。

    如果不是这河尾村的案件实在过于诡异,张捕快都不想与这三人有任何接触,所以原本仅需半天的行程,这三人愣是用了一天多才赶到,他都不敢有丝毫不满。

    ‘一身的胭脂味,这三位怕不是刚从县里勾栏赶过来的吧?’

    张捕快把三人迎进了河尾祠堂,此时,祠堂里还有六个人,除四个捕快正站在一旁谈论案情外,还有一个老人柱着拐杖正对着祖宗牌位絮絮叨叨,另有一名精壮的汉子搀扶着老者。

    而比这六人更引人注意,是祠堂的正中摆放着四张草席,草席湿润,带出了大滩水迹,而草席之上,躺着四个具浮肿的尸体。

    这四具尸体肤色发白,尸身浮肿,衣物俱皆湿透,明显死于溺水,而草席上的水迹,便是由这四具尸体的衣物滴流而成。

    和尚道士见怪不怪,倒是那英伟汉子睁大了眼瞳,似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除惊愕外,更带着些许畏惧。

    “老村长,这三位便是从灾异司赶过来的高人,具体的经过,你来跟三位大人说道。”

    张捕快打了个招呼,老人这才回过神来,柱着拐杖在精壮汉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见过三位大人,不知三位大人,怎生称呼?”

    “我姓林,你称呼我林天师即可。这秃驴你喊他八戒大师就行,这是阎大人。”

    自称林天师的道士有气无力道,河尾村老村长一一见过,然后才叹了口气,“若非发生了这种事,老朽实在不愿提及,这要说起来,可是我河尾村的丑事啊!”

    “这事,要从三月初三那天说起,那天,正是上巳节。”

    三月初三上巳节,这是大熵的传统节日,每当到了这一天,村民都会结伴去河溪沐浴,称为‘袚禊’,寓意洗污秽、迎祥气,甚至大些的村子、县城,还会有专门的祭祀、宴饮等节目。

    这一天,河尾村民依旧例,有不少人去到河边‘沐浴’,当然,并非完全褪去衣物,而仅是求个兆头。

    男子在河里泼水嬉戏,而女子和孩童则在河边洗手,随意打湿下衣物,便算去了污秽,迎祥气入体。

    正当村民玩得正热闹的时候,有几个人惊叫了起来,老村长正在现场,迎声而去,却是见到村民已经围了起来,对着两具已经打捞上来的尸体,惊慌失色。

    “冤孽啊!我本以为打捞上来的是幼娘,还想喝责他们大惊小怪的,没想到……”,老村长叹了口气,肩膀颤抖,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后背更显得倭了些。

    “幼娘?”

    被喊作秃驴的八戒和尚疑惑道,听这老村长的话,这幼娘,才应该是被打捞上来的尸体?

    看了眼搀扶他的精装汉子,后者眼睛已经红了,就在八戒和尚猜测应是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时,老村长又开口了,“幼娘是正是上巳节前几日,因偷汉子被我们浸猪笼,沉入溪河里的女子。”

    八戒和尚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还好没问出口,瞧这样子,这精壮汉子八成就是头顶草原的事主了。

    林道士看了眼张捕快,浸猪笼是私刑,严格来说甚至可以捉拿治罪,不过这种事屡禁不止,所以衙门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通常都是整个村子所为,法不责众。

    而此事,更不归灾异司管。

    “幼娘偷人,这是我们河尾村的丑闻,让三位大人见笑了。”

    老村长有些羞愧,苦笑道:“但就算是幼娘被打捞上来,也应该只有一具尸体,因为当时抓奸时,那奸夫却是逃了。”

    “当时听得是两具尸体的时候,我便有些诧异,尔后看到那两具尸体的时候,更是被吓得脸色发白。”

    “那两具尸体被捆绑在猪笼里,而捆绑的手法,也正好是浸猪笼的死结。而尸体虽然不是幼娘,却也是我河尾村民,但他们,却不是夫妻。”

    “可在幼娘之后,我们并未捉过奸,也未曾再浸过猪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