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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只见那女子过来开门，跪在门口，拜谢道：“多谢姑娘今日出手搭救。”
萧艾赶紧扶起她，哪是自己出手的呀。
“姐姐，我叫燕萧艾。姐姐叫我萧儿就好。”
那女子颌首，也道：“我无名无姓，长大后给自己取了个名字，疏篱。”
“疏篱？”萧艾想了想，一抬手，笑道：“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无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姐姐好性情呀。”
疏篱笑了笑，还是没有说话。
萧艾看得出她虽是风尘女子，可是腹有诗书，且知书达理，只是眼神中依旧没有神采，似乎对于一切都不那么在乎。
“姐姐，你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刚才在河边，你到底是为了何事吗？”
疏篱没有看她，淡淡道：“你刚才都看见了，我是翠红阁的姑娘，没有什么好说的。”
萧艾拉过她的手，说道：“姐姐，我看到的是想要强行带走你我的翠红阁的坏人，我看到的是完全和她们不一样的疏篱姐姐。”
疏篱心里一丝安慰，终于道：“我从多大被卖到翠红阁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那时还小，吴妈妈没有逼我接客，只是每日练习唱曲弹琴，后来我长大了，拼死不愿意接客，为此我不知道糟了多少毒打，最后以死相逼，吴妈妈怕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白费了，便没有逼我，但是她为此打出名头儿，我变成了卖艺不卖身的雅妓。因为相比较，这样的我更能给她赚钱。”
萧艾听得难受，既同情又敬佩，不由得拉紧了她的手。
“我十五岁那年，遇到了一个人……”疏篱忽然有些哽咽，强忍着泪水道：“他是个秀才，多次落榜，失意落魄，可是他待我很好。每日来听我弹曲，听我说过去的辛酸，安慰我，他是唯一一个真心愿意听我说话的人。”
“就是那个李公子？”萧艾想起那个老鸨的话。
疏篱点头，接道：“他真的待我很好，他让我看到对未来的希望，自己好像可以不用一辈子待在翠红阁的。因为他说他会娶我的。”
萧艾有些心疼，因为她知道那位李公子没有。
“我把自己给了他，因为我相信他。”
“姐姐……”
疏篱淡淡的笑着，“他说他会娶我，带我离开那个地方，所以我不后悔。我把这么多年所有的积蓄全部拿给他了，因为他要替我赎身。”
萧艾心里一紧，可是疏篱依旧淡淡的，说道：“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
“姐姐，你别难过，你若恨他，恨他便是，可是你何必想不开呢。”
“错了。”疏篱淡笑，道：“我不恨他，因为我惦记着他待我的好。虽然那或许不是真的，但是那对我很重要。”
萧艾听着她平静的话语，字字心疼。
“所以姐姐哪怕是知道他欺骗了你，你还是会原谅他？”
疏篱点头，道：“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他是否真的愿意帮我赎身，是否真心愿意娶我，我只希望我的生活中出现过这么一个人，不要离开我……”
爱一个人真的可以这样卑微吗？真的可以这样什么都不求吗？
萧艾想起了王爷……
“就像一道光一样，那里有我全部的寄托，他可以不真心，因为只要我是真心的就足够了，可是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
“姐姐，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不想找。”疏篱此时才真的有些难过，眼底浮出悲伤，缓缓道：“我不想看到他已经变了的嘴脸，我宁愿他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模样。”
“这……姐姐，如今没有什么人能强迫你做什么事了，你可以为自己活着了，别再想那个人了。”
疏篱苦笑道：“从未真正活过，为什么要怕死呢？对我来说，那是件好事。”
萧艾听着她的话，心里有些着急，说道：“萧儿不知道姐姐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是世上没有什么是非死不可的事，如今，姐姐是可以选择活的。”
疏篱摇摇头，道：“你或许有一日会明白，或许永远不会明白，死，有时只是为了成全自己。”
萧艾被她说得有些害怕，疏篱笑了笑，说道：“萧儿妹妹是官府中的人，你的命比我好。你比我有选择。”
“我……我不是……”
疏篱笑道：“不论宁王爷为什么帮你，总之一定是有人真心帮你的。相信我，因为我多少次在绝望临死的边缘，这样渴望有一个人能救我，可惜没有，从来没有。”
“姐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些事没有欢乐，但也不值得你悲伤。”萧艾心里也在这样告诉自己，都是过去的事了。“姐姐，答应我，活下去，千万别想不开，日子长了，这些都会好的。”
疏篱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萧艾怕疏篱一个人会做什么傻事，因为她对什么都不在乎。萧艾知道她不是受了打击，一时想不开，而是真的真的对生活失去的希望。
唯一能够帮她的就是陪着她。
燕王府那边，张玉从草原回来了。
“王爷，事情办妥了。”张玉顶着严冬跑了趟塞外，脸上冻得又红又紫。
“说吧。”朱棣放下手中的事务，靠在椅子上，淡淡一笑，示意他坐下。
张玉拱手道：“谢王爷。”在靠近暖炉的位子坐下，不过身子还是往前伸着，接道：“属下没有直接去找坤帖木儿，而是在草原各部落猫了好几天，终于让属下打听到瓦剌一部的首领，猛可帖木儿与额勒伯克素来不和，只因为猛可帖木儿与先蒙古可汗，也就是兴原帝的关系非常好，额勒伯克夺位后一直很忌惮他，每年瓦剌一部需上交的牛羊，粮食都是最多的，征兵出丁也是最多的。所以，属下以为猛可帖木儿可利用。”
朱棣点点头。
张玉接道：“属下告诉他，额勒伯克汗想与我大明结交，如此一来，额勒伯克汗的地位稳固，外无忧患，便可以大肆清理蒙古部族之间的矛盾了，如此一来他，瓦剌首领的地位只怕不保，瓦剌一族的日子也会更难过。”张玉自信的笑了笑，道：“王爷，那猛可帖木儿是个火爆脾气，当时就拍着桌子，叫喊着自己绝不能任人摆布。”
“这个脾气可不好。”朱棣随口说道。
张玉点头道：“王爷说的是，属下就是怕他这样的性子会坏事，所以又在他那里待了好几天，大抵上摸清楚了他近身的一些人的情况，这才放心。然后便由他出面去找的坤帖木儿，告诉坤帖木儿他的来意，愿意举全族的兵力助他成事，属下只做个牵线的，一直在场，但是什么话都没说。不过瓦剌一族毕竟弱小，所以可能还需联合其他各部，不过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了。王爷说过的，此事我们不能出面。属下在那里时间待长了，也会被人怀疑的，便回来了。”
朱棣没有说话，一会儿忽然问道：“依你看，那个坤帖木儿如何？”
张玉思忖道：“这个人心怀大志，忍气吞声在额勒伯克的大帐中生存，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可以说，他若推翻了额勒伯克，坐上蒙古可汗的位子，只怕比额勒伯克更有才能。”
朱棣浅笑，眸子里泛出冷光。
额勒伯克汗在位已经六年，若真如张玉所说，那这位不日就会继位的新可汗，坤帖木儿，怕容不得他六年了。
“王爷在想什么？”
“没什么。”朱棣满意的笑道：“此事你办得不错，让你来回这么折腾，辛苦了，眼看到年底了，今年留在府中跟本王一起过年吧。”
张玉高兴的抱拳道：“谢王爷。”又咽了咽声音，缓缓问道：“王爷，属下见您这些日子好像瘦了不少，可是为了萧艾小姐的事？”
朱棣抬头看了他一眼。
张玉道：“属下听柳儿说的。可是柳儿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小丫头在跟本王生气。”
“那王爷可知道小姐去哪儿了？”
朱棣没有回答，忽然起身看着窗外，已经开始飘雪花了。萧儿，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你的消息？你。。。。。。会去太原吗？朱棣的心一紧。
张玉知道这是王爷的事，自己不该多嘴过问，却不料朱棣忽然轻轻笑着，淡淡说道：“本王带她回府的时候，她还是个没有长开的孩子，本王记得那小脸皱在一起，紫乌乌的，本王还以为她长不大呢。”
朱棣的眸子里泛出喜悦，目光看着窗外，仿佛很远。。。。。。
张玉没想到王爷会忽然对自己说这些话，问道：“那王爷如何待萧艾小姐？”
“本王哪有心思管这么个孩子呀，初来北平的几年，本王几乎也都不在王府，给她找了个奶娘，后来又有毛伊罕，就是额勒伯克的大女儿照顾了她一段时间，后来就是柳儿一直照顾她了。”
朱棣忽然绽开个笑，摇头道：“记得本王后来回王府的时候，见到王府门口站着个小丫头，个子小小的，本王还问，这是谁家的丫头？”那时她已经六岁了呀。自己都已经忘记她了。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本王在府中的日子多了，会教她读书识字，她呀，小时候特别调皮，在本王的书房到处乱跑，把本王的书卷，奏本弄得乱七八糟的，然后眨巴着小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本王。”
朱棣面朝窗外，张玉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光听王爷的这些话，心里足以吃惊了，因为，判若两人……
“这个小丫头，单纯，善良，重情义。本王那次在府中待了七个多月，随后要去塞外了，可是她抱着本王，怎么都不让本王走，本王记得她哭得实在是不讲理。”朱棣闭眼一笑，那是头一次，自己感觉到被别人在乎。
尽管她只是个孩子。
“之后，本王下令，只要本王出征，她不许出府送。”
“难怪这几次王爷出府，属下都没看到萧艾小姐出来。”自己当时还觉得奇怪呢，平日里看小姐挺喜欢王爷的。
“她很听话的。”朱棣推开房门，看着外面：“下雪了，先生可愿陪本王出去走走？”
“好。”张玉给朱棣披上斗篷。
朱棣站在湖边的亭子，轻笑着，说道：“每次回府总能看到她仰着个小脸，笑嘻嘻的看着本王。”自己曾经对这样的笑脸，视若无睹，因为不习惯，自己不习惯被人依赖。
自己对她只是责任而已。
可是，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在乎这样的依赖了呢？
“后来本王回到王府，也总希望看到她笑嘻嘻的。”
张玉心里很吃惊，他知道王爷或许会娶小姐，但没想到在王爷的心里，萧艾小姐这么重要……
朱棣放眼看着整个王府，她曾经在哪里摔倒，在哪里蹦蹦哒哒的，在哪里笑着追在自己身后……恍如昨日。
只有在她的面前，自己才能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朱棣回身看了看张玉，微微皱眉，自己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说这些呢？朱棣叹了口气，因为她现在不在自己身边了。
萧儿，该有你的消息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