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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子孙孝顺,昨年病榻前哪有个人影陪?
若说子孙不孝,却没有亏了她的一日三餐,也没有拖了她的医药费,还将她的坟修得这样好?
青桔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司徒起起觉得这一句话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真是无比应景。
司徒起起半日不能说话,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仙哥不知道里面的缘故,心里猜测半天,只以为是因“司徒小姐生于繁华热闹场中,从未见过这些蛇啊坟啊,一时被吓怔住了”。
便在人前取笑道:“哎,你们都来看看我家公子,这会子像是个傻人儿了!”
老人和小孩子们一齐大笑,叽叽咕咕有说不完的村话。
一时,老人拿了蛇去了。
小孩子们手拉着手往山上玩耍去了。
这里且只留下司徒起起和仙哥两个。
顶头两棵柏树上盖了层层的积雪,银装素裹里空气好寒冷。
司徒起起走到坟墓前蹲着,仔仔细细的用手抚摸着坟碑上的每一个字,数来数去共有五十七个。
虽然看不懂,但她两眼含泪,神情悲伤。
仙哥心里也不想取笑她了,只要催促着走:“左不过是一座破坟烂墓罢了,有什么好看的?论理呢,我原也知道你大约是从没有瞧见过这些东西,一时好奇,心里便想多看一看。但只是我们还要去看晚晚姑娘,看完了还得赶着走回城,你现在却愣这里干什么?”
司徒起起道:“你来给我念念这坟上都写的啥?”
“写了什么与你何干?”仙哥笑道。
司徒起起听了这话,心中不禁默念:
与我何干?
与我何干?
早已念了七八遍了。
司徒起起真是没有想到,她在司徒府里住着的时候,眼睛所看见的每一株名花异草,每一件珍贵珠玉,每一个丫头,每一顿美味佳肴,这些全在告诉她:她的名字叫司徒起起!
今天终于回到张家湾里,只见草木平凡,珠玉皆无,丫头不见,炊烟袅袅,但是竟然仍旧有人来告诉她:与我何干?
细细想来,深觉人世难料,早已错付年华。
当了七十一年的陈园里,她那一辈子过得不好。若能重来,她不会再如此这般。
又当了十一个月多的司徒起起,但是竟也一直糊里糊涂,分不清自己的身份。起先,不能接受;其次,渐渐接受;最后,不过是青桔嘴里说的那一句“东施效颦”罢了。装千金小姐的样子装不来,从说话喝水擦泪到吃饭,没一个地儿是像的。
到底该怎么办?
拿着这副绝世的容貌陈园里定然是做不回去了,但心里又舍不下!
可是千金小姐定然又装不像,自己如今所吃所用,哪一个钱不是人家司徒府出的?为此,这肯定得担起该担的责任,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以后的路到底怎么走?
因前尘旧事和以后将来没有一件事是能想通的,这会子司徒起起不禁便如着了魔了,一会子哭,一会子笑,一会子起来乱走,一会子又躺在坟前。
仙哥纵然心性很大,却毕竟才十七岁,没见过好好的人忽然变成这样。
现在仙哥猛然一见司徒起起如此的模样儿,于是禁不得六神无主,竟是同样的慌,看着只怕她出个什么好歹儿。
“这里离家中有半个时辰的路,我如果回去搬救兵,一来一回便就要用上一个时辰了,司徒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待这么长的时间我怎么能放心得下?”仙哥半天才想明白,“不如就近一家家的敲门问去,只要找到晚晚姑娘便什么都好了。”
于是仙哥开口劝道:“你好歹就在这里等我,万万不要去别的地方了。听话,我现在便去把晚晚姑娘给你找来。”
彼时司徒起起正在坟旁摇左边那颗柏树上的积雪,雪落下来,全在司徒起起的身上。
司徒起起的心中一片混沌,已经狼狈不堪到了极点,哪还能听得见仙哥说话……
仙哥只得自己抽身离开,先就去了下面这一户人家。只见竹篱围墙,茅草盖顶。屋子前面都是果树和田野,后面一带都是果树和坟墓。
幸而只在这里便找到了晚晚。晚晚的爷爷把晚晚喊了出来。
仙哥立刻想上前拉了晚晚的手就去后面的“陈园里之墓”那里,但忽一想到自己现在是男儿身,不方便拉的。
于是口里催促道:“晚晚姑娘,六公子在你奶奶的坟前着了魔了。快跟我去看看吧!”
晚晚飞奔似的先一个人跑走了。
仙哥紧随其后。
晚晚的爷爷身体还算健朗,这会子一听见仙哥如此的说,便迈着大步子也往自己的妻坟那里去。
司徒起起疯魔之间忽然先看见晚晚跑来,然后是仙哥,然后又是她的丈夫张麻子。
立刻哭着大喊一声:“你怎么才来?我这辈子是白给你家当牛做马几十年了!”
晚晚和仙哥都以为是在说疯话,连忙上去安慰。
张麻子却瞬间顿在梯子上,一时不能再走了。
他的心里有外人无法晓得的思想和念头。
司徒起起看着自己的孙女儿晚晚,想到病中晚晚不给自己端水之事,便一把推开晚晚,哭道:“你还管我做什么?”
然后只朝张麻子那里摇摇晃晃的跑去。
他们两个人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了,养育出现在的子子孙孙,司徒起起对他的怨恨真是甚于其他人一万倍,一时乱了,竟抬起“司徒起起的手”一巴掌打到张麻子满是皱纹的老脸上。
张麻子被打得一个趔趄,老腿站立不稳,直接从土梯子上滚了下去。
“爷爷!”晚晚大叫。
司徒起起眼见枕边人从梯子上滚了下去,心里才算微微醒转,立刻赶下去将躺倒在雪地上的张麻子抱在怀里。
“张代合?张代合?”她小声的在他耳边低喊。
张麻子本名叫张代合,因算命被人称为张麻子。
“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我给你找大夫!我、我不是故意的……”司徒起起眉目低垂,音若蚊哼。
“我没事。你快从人家身上下来吧,你不知道,他乃是司徒老将军的嫡亲孙子,没有司徒老将军就没有云国今天的盛世,咱们可不能祸害了人家啊!”张麻子已经气若游丝了。
“爷爷!爷爷!”
晚晚一路哭着跑下来。
“六公子,你竟然敢打我爷爷!你什么意思?看我不爽你只冲我来!”晚晚咬牙切齿的对司徒起起说,“我跟你没完!”
司徒起起抱着张麻子泪眼朦胧,悲伤的喊:“晚晚……”
“滚开!”晚晚去拉扯司徒起起。
“晚晚,你别拉她……”张麻子弱弱的说,“先去县里叫你大伯找个大夫来瞧我。”
晚晚应了“好”,瞪着司徒起起跑开了。家里现在只有晚晚和爷爷了。大伯一家在县里住着,爹与后娘一家在别的县里住着。
晚晚要快点跑,快点跑到不相县去,不能让爷爷出事。
但是晚晚嘴角有一抹冷笑。
其实,并不是因为晚晚还爱着爷爷,而是因为当孙女儿的就应该这样对待爷爷,不然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闲话。
晚晚自己都很奇怪,明明自奶奶死了后,爷爷就是她最爱的人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莫名其妙的就是谁都不爱了,只觉得这些人实在是令她爱不起来。
这段时日满心满眼都在思考怎么利用云行归和六公子走到那繁华热闹的富贵场里去。
晚晚已将那日紫清清摘掉她的情根拿去熬汤一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司徒起起对张麻子说:“你在说什么‘从人家身上下来’?”
“我知道是你来了,陈园里,我不会怪你打我。”张麻子说,“村里你上谁的身都可以,或者你托梦来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但是你上他的身就是不可以啊!他是司徒老将军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