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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逸离开了怀远,回翳国去了,带着陈夫人的棺桲和空的赵子安的棺桲。尽管他和亦菱都不知道为何赵子安的棺桲会变成空的,而他也非常想要留下来陪着亦菱一同寻找赵子安尸身的下落,但是因为有急事要回临阳处理,所以他不得不告辞离开了。
赵子逸离开后第二日,李卓璃和上官轻尘也先后告辞离去了,一个回了江国,一个回了云国。紧接着,是沈彦真和莫凉一同离开,两人要一同走一段路,然后分道扬镳,同样是一个回江国,一个回云国。亦菱认识沈彦真的时间比较长了,而且她好几次在战场上受伤,都是沈彦真医治的,故亦菱十分不舍,一直将他送到了怀远城门外。
怀远城门外不远处的官道旁,有一处短亭,其内尽是送别亲友离去的人,莫凉随意地往石凳上那么一坐,挺平常的一个动作,生生地让他做出了风流不尽的派头,再加上俊美的容貌和周身上下贵公子哥儿的气质,惹得短亭内外的少女们不住地往他这儿瞟,小心翼翼地,脸也红扑扑的,莫凉压根儿就没理会周遭的一切只是看着一旁的亦菱和沈彦真。
此时,亦菱正拉着沈彦真的衣袖嘱咐个不停,好像还有好多话要说,赶紧趁着分别之前的一会儿功夫全都说出来似的,亦菱脸上满是依依不舍的神情。莫凉见状,风流的一仰头笑道:“大将军莫不是舍不得同本公子分别?所以才拉着本公子,不让本公子这么早就走?”
亦菱闻言翻了个白眼儿。他那只眼睛看见自己拉着他。不让他走了?她拽着的人明明是他师兄好不好?自我感觉良好也要有个限度是不是?亦菱颇为无奈地道:“莫公子啊,你若是急着赶路,喏!大道在那边。”亦菱冲着官道努了努嘴,“我可没拦着你不让你走啊。”
莫凉继续自信无比地道:“那大将军为何一脸依依不舍?莫不是爱上了本公子?爱上了本公子的俊美无双?爱上了本公子的风流倜傥?爱上了有本公子陪伴的日子?”
亦菱快吐了。长这么大,如此自信到极致的人还是头一回遇到,真真是无言以对。“是啊!”亦菱转过头,对莫凉温柔一笑,“我爱上了莫公子——被我暴揍的感觉!”
“你——!”莫凉闻言气结,什么风流倜傥、什么高贵气质,统统不见了踪影。一边叫一边直跳脚。亦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他堂堂莫家三公子,拂衣楼楼主。何时被一个小丫头追着到处打过?还、还被她打得抱头鼠窜的?让他这张俊美无双的脸往哪儿搁?
沈彦真看到二人又像往常一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斗起嘴来,不由地微微一笑,由着二人去了。亦菱心中本来有些淡淡伤感的情绪被莫凉这么一搅和,立时了无踪迹了。
突然,亭子内有一个老大爷晕倒了。沈彦真医者仁心,见状连忙上前查看。
莫凉走过来,凑到亦菱耳边,轻声道:“这次的事,谢谢了。”
亦菱闻言转头一看莫凉,正对上他认真的目光。她知道莫凉指的便是她掩护他。不让言熙明和皇甫祾发觉他就是那几次刺客事件的主使的事。
莫凉眸中认真的神色转瞬即逝,又变回了往日嬉戏调笑的神色,嬉笑道:“大将军。本公子欠你一个人情啊。”
亦菱也笑眯眯地道:“哦?那莫公子打算怎么还这个人情啊?”
莫凉风流地勾了勾眼角,又把这个问题还给了亦菱:“大将军想让本公子怎么还呢?”
亦菱做出沉思的样子,似乎真的在想让莫凉如何还人情,莫凉盯着亦菱,神色有一丝紧张。好像生怕亦菱又想起什么花样来折腾他似的。末了,亦菱微微一笑。冲莫凉勾了勾手指,莫凉连忙靠近来听,亦菱低声道:“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就怕你不肯帮我这个忙。”她先卖了个关子。
莫凉十分好奇,“什么事?你说来听听,若是我能办到,岂有不帮之理?”
“我怀疑莫家家主——你的大哥同一个人有秘密来往,你帮我暗中调查调查……”亦菱低声道,莫凉闻言神色肃然地看着她,低声问道:“谁?”
“幽梦公子。”亦菱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莫凉闻言狐疑地盯着亦菱,“此人我略有耳闻,可是据传言说这位公子深居简出、身世隐秘、行踪难测,几乎没有人见到过他的真面目,你又为何要怀疑我家大哥同他暗中有联系的?”
亦菱道:“这个暂时无可奉告,而且传言未必可信,这个你应该清楚。”
莫凉闻言沉思片刻,最后说道:“好,我帮你查,但我们怎么联络?”
亦菱微微一笑,“这个不用你考虑,届时我自会派人联系你。”
沈彦真被亭子内的一众人围在中间,见老爷子缓缓转醒,遂放了心,转头又对着老爷子的亲属们嘱咐了几句,随后在老爷子的亲属们的千恩万谢和众人的连连称赞声中向亦菱和莫凉走了过来,两人的话题告一段落。沈彦真笑道:“看样子师弟和将军‘依依惜别’过了?”
莫凉闻言脸色微红,别开脸,“哪有的事儿?师兄净说笑!”亦菱也一脸不屑地道:“依依惜别?拌嘴吵架还差不多!”
沈彦真似乎没听到两人的话,笑道:“既然已经依依惜别过了,那我们就动身吧,师弟。”
亦菱站在短亭内,看着沈彦真和莫凉的车马在官道上渐渐远去,心中不由地生出淡淡的怅然,果然是别意惆怅。其实。方才她对莫凉所说的,并非是她的怀疑,而且她也没有任何依据,她就是随便那么一说,主要目的是想让莫凉调查幽梦公子的身份和行动。莫凉一听此事同他大哥莫殇有关,定会积极调查的。
看着沈彦真和莫凉乘坐的马车消失不见,亦菱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她同莫凉动手的时候,曾听他说少时不常见到皇甫祾,因为皇甫祾是宁国皇子。大多时候都在皇宫内,只是有些时候到沉香阁去住,所以莫凉少时见到他的次数并不多。
但是她又在庆功宴上听到言熙明说上官轻尘儿时在弄影殿拜师习武。因为爱上了盐水鸡,所以把自己给吃胖了。听言熙明所讲,这上官轻尘少时似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弄影殿,而不是在皇宫,可是上官轻尘是也是皇子啊。只不过是云国的皇子。
还有,她记得洛沉碧告诉过她,三皇兄赵子逸也是沉香阁的弟子,并且师从郭淞,但是三皇兄年长她七岁,她清楚地记得她对三皇兄的记忆是从三岁时开始的。而她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被迫离开了临阳,从她三岁到七岁的这四年里,也就是三皇兄从十岁到十四岁的这四年你。她几乎日日能在临阳皇宫中见到三皇兄。而习武的最佳时间便是六七岁至十四五岁这段时间,三皇兄是何时成为沉香阁弟子并习得一身武艺的?她完全不得而知。这说明三皇兄几乎就住在临阳皇宫内,不像皇甫祾那样有时候还会去沉香阁。
这同样是皇子拜师习武,难不成还有这么大的差别?
亦菱回到将军府,径直往青竹园而去。正想着问问洛沉碧此事,却见洛沉碧和几名侍从正在收拾行李。一副要离开的样子,不由地惊道:“沉碧,你也要走?”
洛沉碧温和一笑,道:“是啊,沉香阁那边来信了,我要回去处理一些事,这几日就动身离开怀远。”
亦菱闻言心中更加伤感了,原来将军府没什么人,她倒是不觉得怎样,如今热闹过了,突然众人都辞别离开了,顿觉得清冷无比,明明是百花争妍的大好春日,偏偏生出了几分阴雨连绵的秋日的凄凉感觉。
“你来这里是找我有事么?”洛沉碧问道。
亦菱这才想起来还有事要问洛沉碧,遂将方才想起来的疑问叙说了一遍。
洛沉碧闻言不由地笑道:“你怎么想起来这么个问题了?这并非宁国、云国和翳国皇子之间有什么差别,而是他们拜师的方式不同。”
“哦?不就是拜师习武么?还分什么方式?”亦菱十分不解,她自幼师承濯玉宫,同一众师姐妹们住在濯玉宫内,终日同食同寝,所以她自然而然地以为拜师习武就是这样的。若是她师承濯玉宫,还住在临阳的皇宫里,那还怎么学习武艺和其他本领呢?
洛沉碧继续温和地笑道:“上官轻尘同我们其他人一样,一直住在师门,鲜少回宫,直到学成出师。皇甫祾则是大多时间住在怀远皇宫内,每年只有少部分时间来到沉香阁,跟随家父习武。”
“那其他时间呢?”亦菱不由地问道。
洛沉碧道:“其他时间,他就在怀远皇宫内根据之前家父的指点自己练习。”
亦菱闻言咂了咂舌,自己主动认真地练习?还能学得如此之好?那要多自觉多有悟性和天分的人才能做到啊!
洛沉碧接着笑道:“至于你三皇兄,他就更有天分了。郭淞师叔去世之前,我们众师兄弟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啊?”亦菱十分惊讶和不解。
“郭淞师叔原是翳国杜丞相杜正文的好友,双方奉彼此为知己,杜丞相去世后郭淞师叔去了翳国临阳,进了皇宫将杜丞相生前留给其女杜皇后的话告诉了她,也就是那时他遇到了你的三皇兄,认为他是不可多得的习武之才,故当场指点了一二。”
亦菱瞪大了眼睛,惊奇道:“所以就仅仅是你师叔指点了一二之后,三皇兄就练就了如此本事?”
洛沉碧不禁笑出了声,道:“果真如此,你三皇兄就是神仙了!后来我听子逸说,接下来的十年,几乎每年师叔都要到临阳一次,亲自传授他沉香阁的武功。事实上,这样有些像编外弟子。”
“原来如此。”亦菱点点头,心中仍旧感到惊奇和敬佩,“这样也不容易了,试问天下能有几人在每年只见师父一面的情况下,修得如此武艺?”
洛沉碧也赞同地道:“是啊,所以当我们这些师兄弟们知道还有一位这样的师兄弟存在的时候,都吃了一惊,他的确很有天分,不然师叔当年也不会一眼看中他。”
“好吧,我知道了。”亦菱道,“那你继续收拾,我走了。”
洛沉碧温和地看着亦菱,点了点头。
亦菱走到门口,又回身道:“沉碧,你知道么?我真希望你因为什么事突然走不了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带着依依不舍和微微的失落。相聚容易,别离难。她心中真的很不舍,尤其是想到以后将军府内就会变得冷冷清清了之后,更是落寞。
正在将一本书放入包裹内的洛沉碧闻言一怔,随即露出愈加温柔的笑意,“我也是。”他轻声道。声音轻的几不可闻,但是亦菱还是听到了。
走进忆安阁打扫的干干净净且空无一人的安静院落,亦菱站住了脚步。那天晚上,她便是如此站在这里,面对着那个忽然让人觉得深不可测的皇甫祎。
言熙明说他不懂为何染上寒毒的人只有他们三个门派的弟子,也就是说身中寒毒的皇甫祎不外乎就是沉香阁、拂衣楼和弄影殿三者之一的弟子,而通过平日里众人之间的谈话和接触,可以感觉到容卿和洛沉碧,还有沈彦真和莫凉同他似乎并不相互熟知,并且上官轻尘和李卓璃都称呼他为“师兄”,那么根据洛沉碧方才所言和她之前的猜测与现在的判断,皇甫祎,同上官轻尘和李卓璃一样,亦是弄影殿弟子。只不过他不像他们二人一样,终日在弄影殿从师习武,而是像赵子逸一样,至始至终都在怀远皇宫,不曾离开,其间弄影殿殿主,也就是他的师父,时而会来到怀远传授其武艺。
但是她不能理解的是,皇甫祎为何要将自己的武功隐藏得如此之深?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不是弄影殿的正式弟子,而只是像赵子逸一样的编外弟子?
亦菱摇了摇头。实在是想不通。随即她又想起二皇兄空空如也的棺桲来,不禁长叹一声,这件事除了她和三皇兄,没有任何人知道。所有人都以为赵子逸已经带着赵子安的尸骨离开怀远,回临阳安葬了,但是她和赵子逸却十分清楚,带走的只不过是一具空的棺桲而已。问题是赵子安的棺桲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空的呢?
在李桥镇的时候,她虽然目不忍视,但是她十分确信皇甫祉已经指挥着众人将赵子安的尸骨放入了那具棺桲中,因为将他的棺桲运回怀远的过程中,载着棺桲的马车的车辙都很深,而那日赵子逸离去时,载着空的棺桲的马车车辙却较浅,而且之前宁兵们抬着那棺桲看上去明显吃力一些。
这件事太过诡异,她已经派了濯玉宫弟子去查尸身的下落,但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也不知该从何查起,只能让那些女弟子漫无目标地暗中探查,而她就算心里再急,也只能坐等消息。但是有一点,她十分肯定,赵子安的尸骨不会自己凭空消失,此事定是有人刻意为之,他盗走赵子安的尸骨定有什么目的。亦菱仔细将她所知道的赵子安的仇家统统都分析了一遍,得不到任何可靠的结论。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阴云连绵。要下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