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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南公主若是再不看路,等下可要撞墙了。”
听到萧则儒雅的声音,凤怀音低下头说:“多谢萧司卫提醒。”
“看到这张面具的正主,心情还挺奇怪。当年容歌城到处都是戴面具的小姐,很多小姐们扮成同伴的样子,让闺中密友去猜。还有一回乞巧节,一个戴面具的小姐向我表白,说在南淝河边的安心桥下等我。那晚我被长舟他们几个拉过去,结果安心桥下全是戴着面具的姑娘,我压根不记得哪个是那位姑娘了。”萧则笑着说,眼里全是怀念和温暖。
“那后来怎么渐渐没人戴了?”
“后来,怀安太子在一场宴会中错把一个戴面具的醉酒小姐当成昭宁公主,险些将那小姐带回了皇宫。第二天皇上便传口谕,全容歌女子不许再戴你这款面具,当然,你除外。”
凤怀音想着怀安太子把那小姐带上马车,掀开面具却发现并不是昭宁公主时的惊惶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用的可是雕版印刷术?”想到萧则小时候去看的印刷机,凤怀音问。
“公主不知?只有雕版印刷术啊。”
“我想见见赵家的雕版印刷机。”凤怀音说。
“公主,你说话的方式,与容歌的小姐不太相同。”萧则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凤怀音心下紧张,难道自己失了礼数,暴露了什么?
萧则又说:“她们很少用‘我’这个字,都是‘本公主’、‘本郡主’或‘本小姐’。”
凤怀音心中松了一口气:“我在云浮谷待久了,礼数上自然有些不周,萧大人见谅。”
萧则轻笑出声:“从未有礼数规定这些姑娘们要用身份自称,她们用身份自称不过因为虚荣心罢了。瑶宁宫到了,昭南公主,过两天若有时间,我再约你去见长舟他们。”
凤怀音点点头,移步走进瑶宁宫。她的后背挺直而纤弱,长发在身后如绸缎般微微摆动,优美迷人。萧则微微一笑,转头朝怀安太子的安宁宫走去。
瑶宁宫的太监通报完,好半天才让她进去。她进去一看,越王正在给窗台下的一排花浇水。他动作轻柔,好像那些花是他亲生的一般。
瑶贵妃坐在主位上,冷冷地盯着凤怀音。与皇后全然不同,她一身金翠,富丽堂皇,娇艳的脸上妆容精致,红唇拉满气场,满眼都是俾睨天下的不屑。
凤怀音走上前蹲身行礼:“怀音给瑶贵妃娘娘请安。”
“怎么?我不配你行个全礼?”瑶贵妃冷声道。
凤怀音心道真不好伺候,又跪下行了个大礼说:“怀音拜见瑶贵妃娘娘,瑶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怀音有点想把后半句换成瑶贵妃娘娘乌龟乌龟老乌龟。
瑶贵妃完全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紧紧盯着凤怀音。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凤青南唯一一次喝醉,宿在她这里与她欢爱时,喊了一整夜的“阿染”。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阿冉”,查遍了东宁所有名字带有“冉”字的小姐夫人,始终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有一次宫宴,她听到凤青南用她从未听过的语气唤雍亲王妃“阿染”,她才知道这个阿染到底是何人。
从那以后,她便一直关注明帝对雍亲王妃和凤怀音的态度,越发觉得明帝对这对母女俩好得过分。
回想起当初三王之乱那段时间,云初染住在岩王府时,明帝凤青南经常去岩王府中议事,动辄彻夜不归。而且东宁贵族人尽皆知——云初染是未婚先孕,不过皇室秘闻,无人敢声张。瑶贵妃恨不得把凤怀音身上盯出个窟窿来——这个臭丫头,说不定是明帝和云初染那个贱人所生!
凤怀音腿都跪麻了,还没等到瑶贵妃让她起身,她屏气凝神,告诉自己拿出练剑时的毅力来。这时,一只黑色宽袖笼着的手伸了过来,越王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凤怀音。
凤怀音还未来得及感谢,瑶贵妃便怒道:“谁让你扶她的?”
越王摆摆手,殿中的宫女侍从全部退了下去。
越王声音低沉:“母妃,你失态了。”
瑶贵妃冷哼一声:“你如今出息了,敢来教训我?”
“儿臣不敢。”嘴上说着不敢,越王却依旧冷冷盯着瑶贵妃,身子也护着凤怀音,没有半分退让。
凤怀音感受着母子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感觉自己夹在中间格外难受。她拿出那个装珍珠的小盒子,有些战战兢兢地开口说:“瑶贵妃娘娘,上次越王殿下亲自去云浮谷接我回来,都还未来得及表示谢意,这是一份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瑶贵妃收下。”
瑶贵妃往主位后的榻上一趟:“阿越,拿来给我看看。”
越王把那盒递给瑶贵妃,瑶贵妃打开看了看,冷笑道:“雍亲王府倒是破费了,这夜明珠哪里得来的?”
凤怀音哪里知道,只好说:“母妃替我准备好的,我也不知哪里得来。”
一听是她母妃准备的,瑶贵妃一把扣上盒子,重重地往旁边桌子上一放:“礼物本宫收下了。你的脸是毁了多少?为何要用这么大的面具。”
凤怀音觉得这个瑶贵妃一定没有朋友,说话真是完全不顾别人感受,她说:“额头,面颊都有伤痕。”
瑶贵妃哈哈笑起来,开心地说:“真是太可怜了!”
凤怀音可算见识了这个瑶贵妃有多缺心眼,能笑成这样来表达同情。她忍不住看了看越王,被这样的母亲养大,感觉很不好吧?
越王静静地看着瑶贵妃,眉心上那条红色刀疤看起来充满沧桑。
瑶贵妃站起身子,她个头娇小,头颅却高高昂着,像一个女皇般走到凤怀音面前,作势要取她的面具。凤怀音往后一退,怒道:“请瑶贵妃娘娘自重!”
瑶贵妃冷笑一声:“当年你娘未婚先孕的时候,怎么不自重一点?”
凤怀音终于明白她的敌意来自哪里,心想怪不得她母妃不让她去见瑶贵妃,也十分惊讶她母妃在古代竟然这般奔放。她看了看越王,目光中满是求助。
瑶贵妃第二次来揭她的面具,越王终于出手拉住了她:“母妃,你这样父皇会生气。”
瑶贵妃挣扎两下,发现完全挣不开,便怒道:“真是白生了这么个儿子,到头来还胳膊肘往外拐。”
凤怀音真的很奇怪瑶贵妃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皇后稍微弄点动作,她都应该坟头草几米高了。
瑶贵妃回到主位上,再转过脸,整个人已经跟没事人一般光华灿烂,她笑着对凤怀音说:“怀音丫头,本宫今日月事第一天,脾气颇难控制,让你见笑了。来人,把我蓝柜子里那盒簪花拿来。”
提到月事,凤怀音和越王都有些脸红。凤怀音忍不住想这瑶贵妃和昭宁公主倒是很像,脸说变就变。
有宫女应声进来拿了簪花,瑶贵妃让她把那盒簪花给凤怀音:“收下吧,当做我方才无礼的赔礼。”
她一脸笑意,和刚才判若两人。
凤怀音谢过她,便说还要去太后宫中吃午饭,先行告退了。她一走,越王便跟了出来,走到她身边小声说:“今日之事,你若声张出去,明日就会收到苏彦的死讯。”
凤怀音脸色一变,没想到越王竟然能抓住她的软肋,更没想到百战百胜的战神越王,竟然也会要挟别人。
越王冷冷地盯着她:“别这么看着我,身在皇家,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尽一切手段活下去。我母妃平时不会这样,但每次涉及到你母妃的事情都会有些不太正常,你以后尽量别来瑶宁宫便是。”
凤怀音心中的怒气又消了一大半,摊上这样的娘,越王已经很可怜了,而且他只是要挟,并没有真的对苏彦做什么。
她尽量扯出一个笑:“今日瑶贵妃待我很是和善,送我簪花,问我在云浮谷中的生活情况,还让越王出来送我。”
越王定定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开口说:“阿音,对不起。”
凤怀音拍拍他的胳膊:“怀越哥哥别往心里去了,我知道你也很不容易。你快回去看看瑶贵妃吧,我先走了。”
越王竟是难得地扯出一个微笑来:“好。”
凤怀音发现,有些终日冷冰冰的人一旦暖起来,杀伤力是真的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