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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家人先乘车前往南淝河边看赛龙舟。
此时南淝河两岸已经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岸边有一幢两层狭长的观景楼,长长地横在淝河一畔,倒像是一条长廊。上面已经坐了许多人,大都是成群结队的官家小姐——公子们都去准备赛龙舟了。
凤怀音和雍亲王几人到二楼就座,二楼仅为皇室和四大家族之人所设,人瞬间少了许多。此时太后,皇后,昭宁公主,瑶贵妃,明帝等人已经落座,太子和越王却不见踪影。
皇后不再是一身朴素打扮,而是着装颇为隆重,大气的妆容也显得她看起来十分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昭宁公主见到凤怀音,笑道:“妹妹来我这里坐吧!”
凤怀音看了看她身边的瑶贵妃,笑着说:“我可不敢抢萧大小姐的位置。”
昭宁公主微微错愕了一瞬,立马说道:“你可真是太懂事了!”
刚说完,那萧大小姐便走了过来。她一身素白长裙,外罩藏蓝兰纹宽袍,素白明净的脸上两条眉毛淡如烟般,和她哥哥萧则的粗眉形成巨大反差。一双眸子中无悲无喜,隐约可见淡淡傲气。她虽没有昭宁公主那般美艳动人,却浑身笼着一层书香子女的清雅气质,一步步走过来,身边的空气仿佛都静了几分。
还未欠身给众人行礼,明帝便开口道:“萧大才女不必多礼,直接坐下便是。”
瑶贵妃立马看向明帝,凝视他是否过于关心。
萧清唯点头致谢,坐在了昭宁公主身边。凤怀音与她目光相接,都微微向对方点头致意。
瑶贵妃冷笑道:“若是今日怀员在,黄小姐和林小姐也坐在这上面了。”
她们三人都被禁足,自然是不会在。
明帝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语气温和地说:“端午宴阿员参加过很多次了,上次还抱怨没意思呢。过阵子大应使团过来,会比这更热闹。”
瑶贵妃笑了笑,道:“也是,到时她肯定高兴坏了。”见到南宫叙,那丫头能不高兴吗?
凤怀音下意识的看向皇后,皇后面不改色,可仔细看过去,瑶贵妃看不到的视角,她宽大的袖袍与明帝的明黄袖袍紧紧挨着,明帝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凤怀音忍不住感慨,明帝虽然不容易,但是他在两女之间周旋的本事,比她娘强一百倍。再想想自己多年的病痛都是拜他所赐,又觉得这明帝实在深不可测。
一阵脚步声响起,赵家的人齐齐上楼来了。赵家一共五个女儿,其中长女赵微言已经嫁人,另外四女分别是赵微语,赵花晴,赵花颜和赵花落,其中微字辈为嫡女,也是郡主,花字辈则为庶女。
三个庶女与征王和众夫人坐在赵家的位置,郡主赵微语则直直走过来,被明帝免礼后也坐在昭宁公主身边。她一身奇怪的民族服饰,头上戴着缀了银饰的宽大帽子,显得一张略方的脸小巧许多。直挺的鼻梁和耳垂两条长长的银耳坠是面部三条竖直的线,与两条平平的眉毛构成独特的几何美。凤怀音心想,她今日这一身打扮,在容歌一众小姐中真是成功脱颖而出。
昭宁公主纳闷道:“你怎么又把这一身穿出来了?不是说只有重阳和七夕才穿?”
赵微语声音清脆:“母妃说端午也该穿出来,免得别人说我不尊重屈子。”
凤怀音站起身,用二楼几乎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喊:“花晴!来我这里坐。”
萧清唯和赵微语皱起了眉头——这个公主怎么如此大呼小叫,不讲礼数。
赵花晴有些尴尬地“啊”了一声。
凤怀音干脆直接走过去,向征王和征王妃行礼,然后拉起赵花晴,笑着对赵府众人说:“花晴姑娘,我就借走啦!”
赵花晴心中感动,跟着她到了皇室席位。凤怀音发现凤怀延竟然不见了。
估计是去找黄仲鸣了吧!凤怀音也没当回事。
赵花晴有些拘束地坐下,一抬头就对上姐姐赵微语冷冽的眼神,忙把脸转过来看向凤怀音:“怀音,今日长温也要去赛艇,我拦也拦不住。”
“十岁赛什么艇?这孩子真是逞能。”凤怀音笑着回答。
凤怀音往萧家、郑家和黄家的席位看去。萧家只有萧丞相和皇后的姐姐赵氏,儿子去赛龙舟了,女儿又坐到了昭宁公主这里,看起来可谓人丁冷清。郑家瑞安王一向避世,并没有出席。瑞安王世子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瑞安王府席位上,小世子郑云深也不在,所以比萧家还冷清。而黄家热闹一些,虽然男子们都去准备龙舟赛了,但还有黄将军,黄家已婚的长子一家三口,几个夫人和两位小姐。那两个小姐,一个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另一个则与她目光对视,凤怀音有些愣住——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全是沧桑,是那种经历大起大落之后的茫然和悲悯。凤怀音就这样与她对视着,竟然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怀音?你在看什么?龙舟赛要开始了。”赵花晴提醒她。
凤怀音转过头来看,只见不远处的河面上,已经有几架不同颜色的龙舟被推进水里,上面的男子皆身着同色衣服,露出膀子,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小桨热身。
一阵恢弘的音乐响起,奏完后,礼司的司侍大人在他们身边用一个喇叭形的扩音工具大声宣读祭词,然后宣布龙舟赛正式开始。
那几架不同的龙舟代表着容歌不同的城区,他们一个个挥起小桨,冲对方嗷嗷叫着,满脸都是笑意。河对岸已经开始有人下注赌了起来,两岸的平民都在大声欢呼,为自己的城区呐喊助威。
隆隆鼓声震天响,几艘龙舟都像箭一般射了过来。皇家的位置刚好在靠近终点的地方,可以欣赏到决赛前最后的紧张时刻。昭宁公主三人已经踱步到栏杆边看了起来,皇帝和雍亲王则在打赌哪个龙舟会赢。凤怀音也拉着赵花晴到栏杆边上看,发现赛程全长也不过两三百米,她还发现一楼比二楼多出许多伸进河中的看台,避免一楼的众人过于拥挤。而她们五女站在这里,一楼看台上的小姐们一抬头便能看见,纷纷打量起这五个人来。
几艘龙舟飞也似的划了过来,两岸的鼓声愈发迅速,上面的人也随着鼓声动作越来越快。有一艘龙舟上一个人滑桨的方向和别人反了,赶紧停下来顿了一瞬,再重新开始划。
在最后的激烈时刻,两岸都沸腾起来,凤怀音转头看向众人,每个人都满眼激动,连瑶贵妃都伸着头看,脸上全是笑意。
她突然觉得十分失落——原来怀安和怀述曾经的生活这么精彩、有趣。和她在云浮谷的那三天是多么枯燥、乏味啊。她突然开始很羡慕这里的众小姐,她们有那么多和他们共同的的精彩回忆,而自己只有云浮谷中枯燥的练习和满屋子的书。
在她走神的时候,比赛已经结束了,胜利的队伍拔下自己赛道上的那枚红旗,举着红旗满面荣光地划回岸边。有人给他们的龙舟上绑了红布,还有一群少女为他们戴上花环。
赵花晴解释道:“按照习俗,胜者的龙舟要绑上红布,然后装满粽子沉入河中。而心仪胜者的女子可以为胜者戴上花环。”
凤怀音笑道:“有趣的习俗。”
礼司大人再次出面,宣布第二轮比赛开始。这一轮是容歌众公子之间的竞赛,竟有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队伍,下面的小姐们都开始看向自己心仪的公子,激动不已。凤怀音伸着头想看看有没有凤怀安和越王,却发现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这一次的比赛两岸依然都热血沸腾,下面的小姐们有的开始大声为喜欢的男子助威,引得身边其它小姐一阵戏谑。很快,比赛分出了胜负。但凤怀音发现,不管是胜者还是负者,都被喜欢自己的女子献上了花环。
赵花晴捏捏凤怀音的手:“重头戏来了。”
四架龙舟出现在起点,分别是红,青,白,黑四色。船头四人分别是郑云深、萧则、怀安太子和越王。这四架龙舟上人并不多,舟上的人全部穿和舟同色的衣服,露出膀子,大秀身材。郑云深那一船纨绔子弟正在和萧则船上文邹邹的书生们打趣,郑云深笑道:“阿则,若是我今天输给你,我就把自己包成粽子沉下去。”
萧则眉目间一片阳光灿烂:“那我可要担谋害瑞安王小世子的罪名了。”
凤怀安船上靠前面坐是赵家的几个兄弟,几人笑嘻嘻地冲越王船上靠前坐的黄家兄弟们说:“今年的黑白之争,我们可不会再输给你们了。”
黄家兄弟们也爽朗地笑起来:“放马过来吧,手下败将。”
“我也要参赛!”一个洪亮而稚嫩的声音传来,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推着龙舟下了水。凤怀音定睛一看,说话的竟然是凤怀延!
雍亲王摇头笑道:“又在胡闹!”
礼司侍大人刚要阻拦,明帝便说:“由着他去吧!”
凤怀延的小舟通体绛紫色,一派天家贵气。黄仲鸣在他身后,赵花晴指着黄仲鸣身后那个耳朵大大,额头突出的粉面小童说:“长温也在那儿!”
凤怀延小船上就坐了五个人,他一个人蹲在船头,手持一只巨桨,对着凤怀音的方向做了一个必胜的手势,看得凤怀音哭笑不得。
凤怀安看着这艘船上几个孩子露出的小细胳膊,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鼓声一起,五艘小船便飞速驶出。这五艘船上都是容歌城最尊贵的钻石王老五,小姐们的加油声都不敢太明目张胆了,生怕成为众矢之的。
黑白两色龙舟渐渐冲到了前面,红青紧随其后,绛紫则落在最后。
随着黑白之间的竞争愈发焦灼,终于有人大胆地喊了出来:“太子!太子!”
另一群人也大喊:“越王!越王!”
两岸像是浇了油的干柴被点着了一样,一瞬间燃烧起来,火浪滔天,整个容歌城上空都是沸腾着的“太子!太子!”和“越王!越王!”连瑶贵妃都走了出来跟着喊“越王”,明帝和太后等人也都坐不住了,所有人都走到栏杆前看着那河面上一黑一白两舟并驾齐驱。
最后的绛紫小舟上,凤怀延正竖着眉毛,两手迅速挥舞着巨桨,竟然渐渐追赶上了红青二色的小舟。
凤怀音走到礼司侍大人身边,拿起了他用于宣讲的喇叭形扩音工具,对着凤怀延小小的身影大声喊:“阿延!加油!”
她的声音把众人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回身看她,只见那带着银狐面具的窈窕身影捧着那只巨大的喇叭,又喊了一声:“阿延!加油!”她的声音响彻在南淝河上空,把容歌城来看赛龙舟的市民们都愣住了。
礼司侍大人赶紧跪下,明帝却温和的摆摆手:“由她去!”
瑶贵妃脸色变了。雍亲王妃神色复杂,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有人惊呼:“看呀!”
奇迹出现了。凤怀延一脸自信地笑着,直接站起身来立于船头,他手中的巨桨左一下右一下,已经快到众人看不清楚。绛紫小舟迅速超过了红青二色的小舟,与那黑白两舟不相上下了。他们人少,体重又轻,凤怀延又臂力惊人,竟是隐隐有超越黑白二舟的势头。
越王冷哼一声,加快了速度。凤怀安也不示弱,顿时又将绛紫小舟甩出一截。两岸又再次沸腾起来:“越王!越王!”“太子!太子!”
凤怀音又抬起大喇叭,让赵花晴跟她一起喊:“长温加油!仲鸣加油!”
凤怀延一听,竟然没给自己加油!顿时皱起眉毛,张嘴大喊:“啊——”他手上的动作更快了,那桨简直像电风扇一样转了起来。他脸色通红,脸上全是汗水,牙关紧咬着,眼珠只聚焦在终点那一面小小的旗子上。后面的四个小孩子在他的感染下也都热血沸腾了,纷纷半弓起身子,咬紧牙用尽吃奶的力气划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绛紫小舟以半米的领先拔得头筹,全场都静了下来。
凤怀音笑眯眯的把喇叭交给礼司侍大人:“大人,怀音多有得罪,您该宣布冠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