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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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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念此刻还在气头上,察觉他语气中的讥讽更是恼他。

    “我与承兄本是好友,许久未见我多看他一会怎么了?连人的视线也要管,难道殿下宫中还有这规矩?”

    她的语气全然都是对他话的不屑一顾,仿佛他刚才的质疑就是一个笑话。

    宋方池盯着她:“是,这条规矩对你成立。并且非但在我宫中,任何地方都是如此。”

    沈念看着他这认真的样子,笑出了声:“我连朝廷律法都不放在眼中,殿下你这莫须有的规矩你觉得对我管用?”

    宋方池却似不想再与她争辩,顺手从桌上随意拿起一本折子翻开查看。

    此刻他看上去又是那副清高出尘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是虚空幻影,刚才那个醋意正浓,满口质问的男人与他毫无关系。

    他看着折子,淡淡道:“找我何事?”

    ……!

    沈念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拳打在棉花上,方才几句话她已全身戒备好,准备与宋方池随时进行唇舌激战。没想到对方却一秒变脸,瞬间又是这幅不为所动的轻飘飘模样。

    他想撤兵那也得有诚意。这种明面上惯着她,暗地却对她放箭的做法,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说:“我问你,寻春是不是还在你手上?”事到如此,她也不想再绕圈子。

    宋方池连眼都没抬,答道:“是。”

    ……!

    这种有违承诺的小人行为他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承认的如此风轻云淡!

    沈念忍住气,继续道:“诸如盗窃尚书府这类事件京中官员家也发生过好几起,你是不是已经在着手调查?”

    宋方池答:“是。”

    沈念眸光越来越冷,虽然想到是他,却还抱着一丝他不会对自己下手的幻想才来到这质问。

    沈念的双拳握了握,语气越来越重:“所以,你是怀疑那些事也是我们做的?故而将眼线布置在暗生阁的周围!准备随时给我们扣上罪状,就地正法?”

    宋方池终于抬起头,看着她道:“你现在是在质问我?”

    沈念走到他跟前,低头注视他,眸中毫不掩饰的愤怒与失望。

    “我知道王尚书是你的人,他手下的财宝估计大多是也是为你的将来做筹谋。就算我们千不该万不该在太岁头上动了土。可你明明知道我拼了命盗取珠宝是为何事!”

    她越说越生气:“是!像你这种一出生就锦衣玉食、荣宠加身的人怎么会懂难民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没吃没穿,家人生病没钱治病,只能看着他们活生生等死!若不是你们朝廷不顾他们死活,我们至于拼着命去从官府那抢钱吗!”

    宋方池:“所以这两年内瑞王府、平阳侯府这些王公贵爵的失窃案当真都是你们做的?”

    沈念冷笑:“以殿下这般高明的手段不是已经查到了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宋方池静静看着她,最终说了句:“我懂了,你今日来就是找我问罪的。”

    沈念怒道:“难道我不该来吗?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我跟你回宫就放了寻春,对于暗生阁盗窃之事也不予追究!现在却反过来暗算我是什么意思!”

    被欺骗的感觉几乎将沈念的理智烧毁,当她得知寻春生死不明,暗生阁周围全是朝廷人手,甚至连往日的旧案都被翻了出来,她恨不得不巴掌扇死自己。种种一切皆因为自己的任性,总想着,眼前这个人就算恢复记忆,过往的一切应该也存着几分真心,对于自己不至于赶尽杀绝。

    可她怎么忘了,她的作为虽然帮助了难民,却损害了他的利益,不利于他的大局。

    想到暗生阁危在旦夕的局势,她怒不可遏,同时心脏也似被捏碎的痛。

    她痛得闭眼:“我曾经以为,一个人怎么变,他的本性永远不会太变。所以,我才有恃无恐。一方面觉得自己做的够隐蔽,一方面心底总觉得那个曾经如此……温柔对我的人不会真的不顾难民的死活,不会真的伤害我。”

    “可我没想到,权益早已蒙蔽了你的心智,贪欲早已让你变得面目全非。这样的你,和那些迫害百姓的贪官污吏已经无甚区别。”

    反正已经没有退路,不如鱼死网破,沈念逼近他,她双手撑着桌案边缘,弯腰在他耳边道:“如此的你,我看了都恶心!若是当初得知现在情形,我宁愿从来不曾认识你!”

    她的字字句句皆带着敌意,她的眼神中是全然的厌恶。她好似拿着锋利匕首,知道自己哪里疼便往哪儿捅。

    宋方池想,原来字字诛心便是这般感受。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身边的女人。他突然很想问一问,沈念你会难受吗?这样伤害我,你会难受吗?

    可他只听到自己说:“觉得恶心?光是看看便觉得恶心,那我若对你做点什么,你是不是立马便能呕吐出来?”

    沈念:“在我进来前,你支走了你身边所有的人。你若现在对我做什么,我完全可以杀了你。”

    宋方池看着她,想起六年前来人相处的时光。这是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暖时光,可他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两人竟会如此针锋相对。

    沈念看着他原本沉默,慢慢地竟展露出笑容,那笑似淬满毒汁,生生刺伤了她的眼。

    他说:“杀了我?你可以杀了我,除了你活不成以外,外面还有许多人人为你殉葬。能死在你手上,也算死得其所。”

    这明显就是拿暗生阁中所有人的性命威胁她!

    一怒之下沈念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声音似从她牙关处挤了出来:“你除了威胁我你还会什么!”

    他的命就在她手上,他却毫无担忧惧怕之色,反而笑意更甚:“只有掌握了他人的弱点,才能拿捏住他的要害,才能拥有威胁人的资本。”

    “所以怎么办呢,念念。你的弱点好似已被我全然掌控。”

    明明感觉到沈念澎湃的怒意和眸中泛起的杀气,他却继续靠近她一分,甚至不顾白皙的脖颈随时可能在她手中折断。

    “既然你如此害怕我会对你的阁徒做什么,不如我们继续做个交易如何?”

    沈念:“什么?”

    宋方池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在我宫中侍寝十天,我便放过暗生阁。”

    “你!”

    如此羞辱的话从他嘴中说出来,沈念满脸震惊,她再怎么也想不到从前一心宠她护她之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宋方池却细细察觉着她的表情,从开始的震撼不可置信到屈辱痛恨,她终究还是不相信他。

    她眼中那么清晰的痛楚刺得他体无完肤,宋方池伪装的表情在这一刻通通褪下,眼底浮现的是比她更深刻的疼痛。

    他颓然道:“你相信了,我想做对你好的事你丝毫不相信,我说那样的混账话,你却觉得我说的是真的。”

    沈念看着他这突然失魂落魄的样子没反应过来,却听他继续道:“沈念,我未曾想到,在你心中我现在竟是如此不堪。”

    她在他心中多年无一丝变化,她却瞬间能将他打入地狱。捧着的一颗心,被人肆意践踏,竟会这样的疼。

    他眼中的受伤太过明显,沈念气焰低了下来,在他脖子上的手也收了回来,她说:“是你自己承认那些人都是你安排在暗生阁周围的……”若不是他亲口承认,她又怎会对他如此?

    宋方池道:“那些人是我安排的没错,可你有问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沈念愣道:“你不是为了要……”

    宋方池打断她:“为了帮你遮掩。沈念你有没有想过,此时我能不追究,那些被你的得罪的王公贵族能不追究吗?我若不查清楚这些年你做的好事,怎么帮你挡住那些麻烦!”

    沈念完全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发展。

    宋方池苦笑道:“我了解你的性子,纵使现在就在宫中,若是暗生阁出了点什么事,你立马便会跑回去。所以我才将寻春留了下来,让她帮我查清楚这几年暗生阁所犯之事,我才能插手为你们抹平,安插在你们周围的人马,也是防止有朝中人在我前面对你们下手。”

    “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留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沈念忘记那天是怎样从他宫中出来,她也不曾想到,误会一个人会是这样的令她难受。

    宋方池的话反反复复在她脑中浮现,一字一句都像是对她的控诉。

    那些伤害他的话仿佛都反弹到了她身上,并且比之更疼一分。

    她走出承德殿,看向苍茫云海。

    心想,若非潜意识里明白那些话能伤害他,她也不会在恼怒时口不择言。

    是她对不起他,六年前独自留他一人面对这危机四伏的夺嫡之路,现在又如此误会中伤他,至始至终,都是她对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