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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方池从安阳殿中出来后,并没有坐輦轿,而是选择了步行。
顺义在旁边陪着他有些,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
宋方池很少喜形于色,顺义瞅半天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只能通过多年的陪伴直觉出他此时心情并不好。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顺义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可还是在因为沈姑娘的事烦忧?”从宜安殿刚才情况看,殿下这些年对安阳郡主多少是留了情面,能让他今夜下狠手的怕也只有沈念了。
宋方池看了他一眼,风轻云淡道:“本宫只是想静静走会,你哪里看出我烦了?”
顺义被他的眼神闪过,一个激灵,随后低头道:“奴才只是随口说说……”
宋方池见他这个样子,莫名地心情好了几分,嘴角也带了丝笑意:“沈姑娘跟我说你经常骂她,可有这回事?”
顺义抬头瞪眼,心想这小没良心的竟然还告状!
他确实每次见到沈念都忍不住说道两句,“没心肝、黑心眼、始乱终弃的女人。”等……
顺义有些慌,依着殿下对她的维护程度,不会拿他开刀吧,呜呜他明明只是为殿下打抱不平而已。
“奴才……奴才只是……”
宋方池见顺义慌张的表情,低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知道你只是替我想。”
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就是顺义和青川,青川太冷,还是顺义好玩。
顺义见他并不打算追究自己骂了他的心上人,稍稍松了口气。
这心一放下,胆子就又大了起来,又忍不住多嘴:“殿下既然在意沈姑娘,不如明日咱们带着女孩子家喜爱的珍宝首饰去见她?”
“明日咱们不见她。”宋方池道。
顺义愣神,不明白地问:“为何?”摆平了安阳郡主的事,难道不该及时赶去将误会解释清楚吗?
宋方池笑:“我自有其他安排。”
月色下,他步履从容,脸上微微带了笑意,沉黑清冷的眸也蕴着丝丝暖意。
翌日。
清和园内,沈念坐在园中看书,两位姑姑就坐在她的旁边。
苏禾苏怀看着她昨日还那副样子,今日却在此如此平静的看书,相互看了眼,苏怀姑姑道:“小主子啊,这书好看吗?”
沈念目光专注盯着书本,并未抬眼,只是淡淡应了声:“嗯。”
见她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两位姑姑又互相望了眼,苏禾姑姑道:“这书可是讲什么的,小主子不妨与奴婢们说说。”
沈念道:“葵花宝典。”
两位姑姑没听懂,一脸茫然的问了句:“可是医学上的书?还是关于栽种花草的?”
沈念:“武功秘籍。”
苏怀苏禾:“……”好好的一个女子怎么就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感兴趣了呢?
苏禾姑姑推了推苏怀,苏怀又推了推自家妹妹,示意她来说,两人推开推去,谁都不好先开口。
沈念这时终于抬眼,看着两位姑姑道:“姑姑,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两人又犹豫了片刻,苏禾姑姑最终道:“昨夜……殿下来了。”
沈念看了她一眼,嘴里哦了声,表示自己已然知晓,然后低头继续看书。
苏怀姑姑道:“小主子,我觉得你与殿下之间应是有误会的,不如你……”
沈念打断道:“姑姑,我只想安安静静看会书。”
两位姑姑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再软也是无用。
晚上的时候,沈念刚进房门,便看到房中站了一个人。
那人此刻正斜靠在她门上,似乎已等候她多时。
沈念想起自己来宫中的这段日子,起初暗生阁的飞鸽传书她还会展开看一看,到后来面对那千篇一律的催她回归的消息,沈念都是直接看都不看了。
这次,阁中终于派人过来,目的自是要接她回去,毕竟一个组织不能没有领头人。
如初看到沈念进来时,满脸笑意地抱胸问了句:“贵人可还记得我?”
沈念喝了口水,冷笑:“化成灰我都认得。”
如初一副有些遗憾的样子:“既然你还认得我,那看来你还是没有和你的太子情人真正的双宿双飞了。”
沈念不想提那个人,转移话题道:“说吧,急着找我可是有事?阁中怎么了?”
如初这才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阁中确实出了事,白虎帮那群滚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笼络了明月教、昆仑派等帮派对我们暗生阁群起而攻之,他们派来的人此时已埋伏在云桥峰下了,阁内现下乱成一团,我们没有办法,唯有请阁主回去主持大局!”
沈念皱眉,她不在的时日竟发生了此等大事,当下便道:“我与你回去,在路上你将情况再与我细说!”
如初点头:“是。”
两人换了一身黑衣,身形飞快地穿梭在宫中,如初看她,突然道:“阁主可会舍不得那位貌美如花的太子殿下?其实你可以完全不管我们的,就留在宫中当个贵娘娘,反正太子殿下护着,阁中那帮老家伙也奈何不了你。”
沈念冷冷扫了她一眼:“闭嘴!这宫里不比外面,处处戒备森严,我们还是小心为好!”暗生阁是爹爹交给她的,她自然不可能不管。
如初见她如此严肃,便也住了嘴,一心一意打量起周围。
两人功夫极好,很快便来到宫门外,宫门周围都是重兵守着,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不可能像刚才躲避巡逻侍卫般稍稍绕过他们出宫。
如初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让沈念换上,然后道:“这是我们上次偷道安国公府时从他那顺来的腰牌,我是拿这个进来的,等下我们便拿这个出去,若被发现了,咱们再硬闯。”
沈念点点头,利索地换上衣裳。
宋宫中有很多出名的景致,如天云阁,如皇家后花园。
可却很少有人会在意昭阳殿后的这片于心湖。
宋方池站在湖边,这是他幼时记忆中的地方,也是他的母后生前最爱的地方。
他今日推掉所有的事,只为在此制造一个幻境,一个同属他和她的幻境。
湖边早已摆满数千盏烛灯,跳跃的火光在夜色下熠熠生辉,烛灯的倒影映在湖中,美得如同人间幻境。
湖边停靠着一艘船坊,里面放着一架古琴,宋方池走进去坐在琴边,修长的手拂过琴面,这是他人生第一把古琴,又他母亲亲自授给他,也亲自教他。
母后去世后,他便再也未曾动过此琴,今夜,他却想要用它来为那人弹奏一曲。
他明白她的顾虑是什么,因为未曾参与过他失忆前的人生,对那样的他是陌生的,本能便想着要逃。
今夜,她想知道他都会告诉她。
他过去的人生,还有他的母亲。
揭开过去的疤,总是有些疼,这么多年他习惯一个人疼,一个人忍受,渐渐的也便不觉得疼。
可现在,他却突然觉得,似乎有个人可以分享他的疼,他也愿意将他过去所有的快乐痛苦都告诉她,这样想着,好像也不算太糟糕。
他要彻底打消她的顾虑,也要真正面对自己。
宋方池摸着琴,看着五光十色的湖面,忽而便有些紧张,他很少出现紧张这样的情绪,此时却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般,暗藏不住的激动和小心翼翼的紧张。
她会喜欢吗,会喜欢此处吗,会喜欢……过去的宋方池吗?
寂静的于心湖中,只有一名风姿绰约的白衣男子坐在古琴旁等着他的心上人。
“殿下!有事要报!”派去请沈念的人还没有来,他安插在暗处保护她的人却来了。
宋方池看到他,蹙眉道:“何事?”
那人跪下道:“沈姑娘和另外一名女子连夜往宫门那去了,怕是要出宫!”
船中死一般的沉寂。
宫门外,两名男子出宫被拦下,侍卫长看着他们道:“什么人!出来干什么的!”
如初将腰牌递过去,笑道:“小的们是安国公府的人,请大人行个方便。”
安国公府是太后的娘家,与宫中一直来往密切,先帝在时,便特赐令牌,准许国公府的人随时进出宫门。
侍卫长接过金牌看了看,然后又狐疑地打量了两人几眼道:“两位看着面生啊,以前安国公府中来的不是你们吧?”
如初将一锭金元宝放在侍卫长的手中,笑得讨好:“我们是刚被提升上来的新人,这不讨好了原来进宫的那位管事,接了给慈宁宫送补品的活,来宫中在太后娘娘面前混个脸熟吗。”
侍卫长接过金元宝,放在手中掂了掂,确实足量,顿时眉开眼笑道:“原来如此,小哥年纪不大,心眼倒是挺多的,这进宫确实是趟好差事。”
两名男子立即连连点头,笑得异口同声:“是是是。”
侍卫长目光依旧放在手中的金元宝上,随意地挥手道:“放行吧。”
“多谢官爷。”两人又连连道谢,这才走出了宫门。
“慢着。”两人还未走多远,已有人拦到了二人前面。
沈念一看,心立马沉了下去,拦在前面的,不是他人,正是青川。
看来她出来的事,还是被他知道了。
青川在前,随后宫门外聚集了一对禁卫军,宋方池站在最前头,目光如霜。
他看着宫门外的沈念,一字一句冷声道:“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