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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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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氏挤出两滴真泪:“枉费我素日捏出女将军的做派,说一不二,谁的心不是肉长的。老爷,你管着盐场米行,手下几百张嘴等吃饭,为年末红利谁多谁少况且闹得不可开交,互相揭短。我不敢跟老爷比累,家中这些下人,总有藏奸的一二个,我日夜周旋,老爷用自己素日一分一厘的难度比比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话说到心坎上,冯泰眉头稍稍松开。

    治家不易,他是软脾气,不懂管教下人的招式,幸而有夫人拉下脸做恶人,家里管得井井有条,下人服服帖帖。她何等雷厉风行,要强的个性。两人夫妻十几载,没有向他服过软。今天一反常态,说的话像从心里剖出来的,十分触动人。冯泰听了,接连想起夫人的百十种贤惠体贴,怒火全灭。

    静观舅母表演的沈荷忽问:“向嫂欺瞒舅母,舅母如何处置她?”

    魏氏愣愣才反应过来:“那贱才我昨日命人绑了,打下半截来,替你出口恶气。”

    “住口。”如此血淋淋的场面,不该在体弱多病的外甥女面前说。冯泰心头火起,扭头道,“回屋换衣裳,换你爱穿的大红大紫,做你该做的事,闲话少说。”

    老爷刚刚显然服软了,怎么突然恼火起来,魏氏狐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趱到沈荷身边。

    “荷儿,让舅母好好看看你,可怜的孩子,你怨透我了吧?”魏氏叹叹气,堵住沈荷去路。

    沈荷摇摇头,微微低首,双手握紧手炉。

    呵呵,魏氏很满意,怕就对了。这一趟,缺衣少食的苦日子起码让小贱人打心底怕了她。

    “你妹妹出嫁了,家里冷冷清清。好在我还有你,能伴在膝下几年。真是菩萨怜我。”魏氏拉起沈荷的手往前走,“平安回来就好。以后好好吃补,将养着,家中什么补品没有,老参、鹿茸、鳆鱼、罗斛国的燕窝,我命人——”

    魏氏说着话,手里一脱,余光瞥见一痕猩红往下坠,耳边立刻炸起周嬷嬷的惊呼。

    ““姑娘!姑娘你醒醒!舅老爷,我家姑娘昏过去了!”周嬷嬷赶忙求助。

    只见沈荷软软地倒在周嬷嬷怀里,手臂垂着,双眼紧闭,怎么唤也唤不醒。周嬷嬷魂不附体,跟梅娘一同撑住沈荷的腰肢不让她往下滑。

    冯泰大惊:“元福!快,快去请大夫!来人,抬舆,取抬舆来!”

    周围的女使们乱作一团,好好地,表小姐昏倒了。要是她断了气,老爷夫人会不会怪罪到她们头上?一时吓得手足无措,面面相觑。

    “扶人哪。”魏氏斥责道。

    一听魏氏的声音,冯泰如梦初醒,指着魏氏暴呵道:“你,你,喋喋不休,闲话无绝。非要拉她说上些无关紧要的话,白白虚耗心力。若荷儿有事,我不与你罢休。”

    冯老爷何时发过这么大的火,下人跌碎他一块心爱的秦砖汉瓦,冯老爷不过是指责几句,还帮忙下人在魏氏面前遮掩过去。阖府上下皆知,老爷是个敦厚好说话的人。猫儿一朝发了怒,比老虎还可怕几分。

    被夫君当着许多人下了面子,魏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好像生生受了个耳刮子。

    抬舆来了,下人绕着沈荷团团转,魏氏眼看一群人朝竹意馆赶,比过年还热闹,剩白妈妈和她两个人站在海棠池旁吹着冬日的冷风。

    闷闷地回到自个院中,魏氏胸口跟堵着石头一样,一会儿骂冯泰,一会儿骂沈荷。好好的一出戏,囫囵砸了。

    午时初刻,白妈妈摆好饭,搀魏氏出来用饭,魏氏问起老爷,白妈妈道:“去竹意馆打听的人回来说,沈家那个险些断气,老爷催人去请方神仙,没请来,又发好大的火。现在人是醒了,老爷不放心,还守在那里。”

    方神仙八十高寿,告老还乡前是宫内的翰林医官,给娘娘公主治病的人,请来给个小贱人医治,亏他冯泰想得出来。魏氏冷哼一声,视线落在那道蒸子鹅上。

    这是女儿最爱吃的菜。

    想到女儿,魏氏道:“拖了整整一年,很该请个老神仙医医她的病。传话下去,开库房,取些补品送到小贱人的院子里。”

    白妈妈边答应边布菜:“夫人跟她在说话,无端端地人就倒了,天下哪有那样巧的事。”

    “你高看她。拼了风一吹就散的身子骨,傻乎乎地去求苏家老太太,回来见到我,吓得低头不敢说话。她多大,还没活到我一半岁数,长不出心机城府。”魏氏对自己的判断有把握。

    白妈妈也觉有理,单纯好哄的沈夫人,生不出九曲回肠的女儿。

    用完饭,魏氏命白妈妈叫来院里满二十岁的女使,八九个年轻面孔摆在面前,不乏有模样出挑的。逐个问姓名出身,点出

    筝儿、雪儿两个。

    “小的不中用,老的腌臜散漫,嫁人的嘴上没把,有年纪还未嫁的最合适。你们收拾收拾,明日去竹意馆伺候,擦亮眼睛,好好替我办事。”魏氏道。

    白妈妈给筝儿、雪儿分别塞二两银子:“夫人赏的,往后你们的月钱依旧这头支,主子是谁,得认清楚了。”

    两个丫鬟得了钱,开开心心磕头,连连称是。

    竹意馆里,炭火烧着,屋里温暖如春。

    沈荷吃下半碗粥,靠在软枕。周嬷嬷在床边吹药汤,乌黑的药,闻着怪苦,难为姑娘次次喝得一滴不剩。

    “下回,姑娘要支会我一声,好让我心底有数。”周嬷嬷刚才险些吓得魂魄飞天,腿肚子到这会儿还一个劲发软。要不是沈荷坐上抬舆时挠了挠她手心,她非跟着昏过去。

    沈荷欣然点头。

    一计不可多用,用多了,难免识破。所以,没有下回,装晕只此一次。舅母的戏台子塌了,大戏唱不下去,气得半死。回过头来,仍会使别的奸诈来对付她。不吃饱些,如何应付。

    “嬷嬷,我还想喝些粥。”沈荷道。

    “嗳。”周嬷嬷忙搁下药,端来剩的半碗鸡汁粥。看沈荷得津津有味,得空回味起魏氏的表情,又是恨,又想笑,道,“姑娘学着淘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