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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张小文扯起嘴角,浮夸地笑,“你说是什么鬼啊,是你的心里才有鬼吧?”
他的笑容很牵强,仿佛是在掩饰自己心虚的事实,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害怕被戳穿,害怕暴露事情的真相,害怕面临一些自己不敢承担的连带责任...你怎么总是这么胆小,连你自己都觉得恶心。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鬼,我又没做错事,我怎么会有鬼...”他百口莫辩般地说,“鬼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鬼?”
“鬼就是鬼,难以解释的鬼。”小丑兀自地原地跳了两下。
他频频摇头,似乎在试验头上的假发是否牢固,“如果一切都能解释,那得多没意思,一昧按照准则维持的平衡,只会令得无聊透顶的平庸越发固化。”
“我讨厌固化的东西,”他笑着说,“那种地方容不下好奇的猫。”
“可如果没有固化,就好比没有警察...日常的生活也就无从谈起,杀人犯胡乱杀人不会有人喝止,抢劫犯当街横抢也没有人追捕,一切就会乱套了...”张小文睁大眼睛,若即若离地注视着男人,隐隐之中感觉到意识似乎正在逐渐脱离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来,不知道自己在力图证明些什么,其实根本没有必要的...
没必要跟这个见鬼的小丑辩论什么的,就像往常一样直接干脆的一走了之...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还要继续说,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说一些没有结果的话...
我不想,我害怕,但我又不能不说。
就像...是触发了某种类似于自我防卫的机制,他不受控制地说,“好人不敢当好人,坏人以自己是坏人为荣,搞不好,大家都会幻想自己是陈浩南,以为拿着一把刀就能从街头砍到街尾那里去...”
“人总是乐意相信各种各样的幻象。”
“所以,我知道,”他一字一句,慢慢吞吞地将结果讲述出来,“黑猫是幻象,你是幻象,这场雨也是幻象,只有阿彬被车撞死是事实...”
“他的死,虽然有我的原因,但更多的...”他的声音低不可闻,言语里还是残留着心虚,“还是要怪那个司机,害死阿彬的是他,不是我。”
“哎呀呀,你果真是义薄云天的好兄弟啊,卖起队友来,甚至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一点让我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小丑像鸭子一样嘎嘎地笑,“但实话实说,其他人会不会跟你一样想,那就说不好咯,没准人家觉得你才是罪魁祸首呢,如果不是你带着他走出去,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凭什么认定是我带他出去的,”张小文大声地反驳,“我成绩比他好,平时又没犯过什么大错,别人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是我带着他出去的好不好?!”
“阿彬...他可是的坏学生啊,喜欢惹事闯祸不说,成绩还常年垫底,坏学生爬墙不是很正常么,才不是...才不是我喊他出去的好不好?!”
似乎受到了他的情绪感染,这场充斥在灰色世界里的雨越下越大了。
空白的雨水敲击着坚硬的水泥外壳,年轻的男孩瞪大空白的眼,不知是水汽凝结在他的脸颊上,还是泪腺作怪,总之他的脸上流淌着水,不冷不热的流水。
“你相信逻辑?认为逻辑会是你忠实的守卫者么,”小丑笑,“在它的守护下,你只要什么都不说,继续自顾自地装疯扮傻,表示出你从这件事里受到了很大冲击的样子,就不会有人怀疑你,甚至还会有人同情你,觉得你是被无意卷入这件事里,你也是受害者其中之一员。”
“人类的认知能力往往屈服于习惯的幻象,好比你看见一根针刺进别人的肌肤,你下意识就会翻出以前被针扎的记忆,错误地认为同样的刺痛将会发生在你身上。”
“我本来就是无意的,”张小文捂着脸,颤抖着说,“我根本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要是知道会这样,我就不会出去了...”
“不会去理睬什么召唤不召唤的问题,大不了失眠就是了,睡不着觉也好,什么都好,我不想...”
他猛地抬起头,像个哑口的疯子似的大吼,可干涩的喉咙里却吐不出任何字词来。
有人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规则,规则是让他失去语言能力,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固定的思考回路根根断裂,即便是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他也无法从认知中众多的字词中寻找到适合的字词来构建一句普普通通的话。
普普通通的话...例如‘你好’,例如‘再见’,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可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表达,去讲述。
“看,”小丑轻轻地吹了个口哨,“逻辑就是这么脆弱,它不过是人类固定思维模式的一种体现,让人看见鸡就会联想到蛋,看见小偷就会联想到警察,看见小丑就会联想到蝙蝠侠,一个结点连接另一个结点,构成一条惯性思考的线。”
其实并没有蝙蝠侠,蝙蝠侠首先是画在纸面上的一个角色,慢慢演变成一个代表黑暗正义的虚构英雄。
他存在人们的想象力里,却从未真正出现过在现实世界里。
而且,世界地图中也没有哥谭这个城市,就算有,你拿着AK-47突击步枪跑去那里抢银行,最后把你逮捕的还是警察,而不是那个身披蝙蝠黑袍从天而降的男人。
但你能否认蝙蝠侠确实不存在么?
他会不会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或者另一个维度投映在这个世界上的影子,在某个偶然片刻被作者捕捉到,然后真确地将他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故事记录下来,画成漫画,拍成电影,一直流传至今?
那...是否存在一个小丑,便意味着存在一个蝙蝠侠,而制服眼前这个小丑的蝙蝠侠,他又在哪里?
答案或许是没有,因为无法断定他到底是不是货真价实的小丑。
这一次,他可能只是恰巧扮演成小丑出场,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说不定他还会变成迪迦奥特曼。
“喂喂,钢铁侠还能考虑,迪迦奥特曼就过了,”小丑的声音在空白中跳出来,“钢铁侠的铠甲里还有空调,迪迦就一个皮套,就业环境艰难得很啊。”
那你到底是谁,来找我做什么,我可没记得认识过你这号人物。
你会不会是找错人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学习不低不高,中中间间也还凑合,可样貌和才能却完全没有一处出彩的地方。
爸妈常年外出打工,逢年过节也几乎不怎么回来,两人结婚以来一直吵吵闹闹,至于到现在两人还在不在一起也不太清楚。
平时家里就只有我和奶奶她一个老人,没有什么钱,很多同学买得起的东西,我也只能远远地看看,从来不敢跟奶奶说过要买这个要买那个的念头...
奶奶很累很辛苦...一把年纪还要操劳这个,操劳那个,很不容易。
爸妈不定期汇回来的那点钱根本不够花,为了让我读上高中,她不得不去外面找活儿干,要不去工地给人家煮饭,要不就去市场里摆个摊卖点批发来的衣裤挣钱。
有时候看着她弯曲的背脊,总是会担心忽然天上会下来什么,成为压塌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我不敢惹祸,一直中规中矩地要求自己,不要惹事,不要闯祸...
看见什么就兜着走,尽量不要给奶奶...还有给别人添加麻烦。
我...我不想当那一根稻草啊,我也...我也害怕那一根稻草啊。
我好害怕啊,但我又不能说,又有谁能来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