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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让黄三的心里愈发狂躁,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离男孩越近,越看清那双眼睛,他的心情越是安定不下来。
那感觉,像是久违的恐惧。
自己难道在害怕?怎么可能!
黄三紧了紧握着棒球棍的手。
只要一棒子下去,这家伙就老实了。
黄三一咬牙,提起棒球棍狠狠扫向黑色风衣男孩的脸,他不自觉地瞄准了那双眼睛,因为他不想被那双眼睛注视。
但预想之中的打击感却没有从棒球棍上传来,黑色风衣男孩在他挥动棒球棍的瞬间,就伏低了身子,他向前一步左手按在黄三的腋窝上,这是一处人体穴位,男孩很清楚这样可以卸去黄三的力气。
果然,失力的黄三不由自主地松开棒球棍,紧接着黑色风衣男孩右手一记肘击,快速而准确地打在黄三胸口,力道之大竟直接将黄三撂倒在地。
在旁人看来,感觉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少年黑帮里公认最狠辣的黄三哥就被对方打倒在地,这一个事实令男孩们难以接受,他们怒骂着掀掉桌椅,一股脑冲上来围攻黑色风衣的男孩。
但男孩的眼睛依旧冷静如初,那么多黑帮少年一拥而上要殴打他,似乎都不足以让他的情绪出现波动,他抓起旁边的椅子砸向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麻子脸男孩,接着也不看结果就向后退了一步躲开挥来的铁棍,又侧让过身子躲开直直刺来的小刀,借着对方的力将刀子带向手持铁棍的男孩。
轻而易举化解了攻势,又转为攻势的黑色风衣男孩,让两个黑帮男孩顿时不知自己的手该往哪放,一下撞在了一起,连带着周围几人也乱了套。
终归只是些打群架打惯的疯孩子,没有战术,没有配合,对他造不成半点威胁。
黑色风衣的男孩这么想着,一个膝撞顶在前面男孩的下体上,然后不顾男孩的痛叫,抓着对方的手,把对手手里的碎酒瓶戳向旁边的另一人。
他的打架方式,简单而又凶狠,就像是平静的云海里爆发出惊雷。
这让黑发寸头的男孩十分感兴趣。
一番打斗,只进行了大约两到三分钟,黑帮团伙那么多人,除了黑发寸头的大哥以及肯索尔还端坐在座位上,其他二十三人就都被打倒在地上了,各自捂着伤处,发出痛苦哀嚎。
“好身手。”黑发寸头的领头男孩这时终于站了起来,他没有发怒,也没有阴阳怪气地说些威胁的话语,反而先夸赞了一声敌人。
两人对视,黑色风衣的男孩感觉到了那冰冷目光里,对一切的漠然。
“在岛上,我还没有遇到过像你那么厉害的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黑色风衣的男孩沉默了一下,说道:“诺瓦·亚当斯。”
领头男孩嘴角翘起,眼中有火热的战意升起:“很好,我叫布莱克,打赢我,店里所有白酒归你,我这桌烤肉也归你。”
在双方刚打起来的时候,就躲在店里不敢说话的老板在心中一阵肉痛:我的白酒,你凭什么承诺给别人!
但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不等诺瓦回答,布莱克抓起身边的椅子就朝他扔过来,诺瓦往左闪躲,椅子砸在地上发出垮嚓的响声。
布莱克当然没想过要用椅子打中诺瓦,这不过是他声东击西的手段,在他丢出椅子的同时,他立刻踢开挡路的桌子跑向诺瓦,顺手从一张桌子的桌面上抄过一把烧烤叉,往诺瓦脸上扎去。
被这些东西刺中,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家烧烤摊用的烧烤叉都是不锈钢的,叉子坚硬锐利,完全可以穿透血肉刺入骨头。
由此可见这个领头男孩的狠辣程度。
任谁看到一把尖锐东西刺向自己的脸,都会下意识惊恐后退,但实际上如果对方保持着前冲的姿势,无论你怎么退,都是躲不开攻击的。
最正确的选择,只有低身,或者侧闪错开。
诺瓦自然不会被尖锐的烧烤叉吓退,他身子倾斜偏开头部,用最小幅度的动作躲避了布莱克的进攻,顺势右手抓向布莱克前刺的右手。
又想卸力?你当我是黄三那个废物么。
布莱克面露狞笑,右手维持着前刺动作,左手握拳打向诺瓦的腰眼。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选择题,如果诺瓦坚持要伤布莱克的右手,那诺瓦也得为此付出代价。
诺瓦想也不想,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动作。
他右手手掌张开,试图挡住布莱克的拳头,但对方力道之大还是让诺瓦吃了个小亏,拳掌相接,他的手掌生疼发麻,手腕都差点扭伤。
接着,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布莱克微微后仰了一下,然后竟直接用额头朝他的头上砸来。
诺瓦始料不及,被这一下砸得连退了好几步,头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红印。
这个名叫布莱克的男孩,打架不止对对方狠,对自己也狠。
头上的痛,没有让诺瓦发出声音,他一手按在额头,眼睛微眯,细细观察着布莱克,他已经了解了眼前男孩的强横,不是一般的街头混混可以比的。
这是个不择手段不惜代价也要打倒对手的人。
“想好怎么打了?”布莱克桀骜的目光注视着诺瓦,看得出来,男孩在打架上很自傲,当然,他也确实有傲的资本。
诺瓦没有与他废话,放下手快步冲向布莱克,这一次,却是一记勾拳打向对方的下颚。
这是很直白的攻击,布莱克仅需要将肘部下压,便可以轻易将攻势化解。
布莱克不相信诺瓦的进攻会这么简单,可他懒得去猜测,反正对他而言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他一向都是用猛烈的攻势去压迫对手,直到对手倒下为止的。
挡下攻击,布莱克于电光火石间蓄力出拳,一拳直击诺瓦的面门。
中计了。
看穿布莱克动作的诺瓦,在心中说道。
短暂的交手,他已经摸清了布莱克的性格与打斗方式,所以他推测布莱克一定会在轻松化解自己攻击的同时大力出拳一击,为了用暴风雨一般的拳脚攻势替代防守。
但这样势大力沉的攻击,他依靠灵活的错身就可以巧妙躲过,继而因为击空的力量失去平衡的布莱克就会丧失优势。
一切都如诺瓦所料,躲过拳头的诺瓦直拳朝着布莱克的腹部轰去,一招将他打退了数步。
“大哥!”肯索尔还是第一次看到布莱克与同龄人近身搏斗吃亏,焦急之下从椅子上站起,一只手摸向腰后。
“没事!”布莱克捂着肚子,吐了一口唾沫,唾沫中带着一点血丝。
大意了。
布莱克暗暗对自己说,可这并没有挫伤他的战意,恰恰相反,他变得更加兴奋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诺瓦这样的对手了。
他收起自己的骄傲,确确实实地摆好了架势。
这代表着他的全力以赴。
两人一同大喝一声,冲向对方,激烈地扭打在一起,拳脚交错,互相都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伤痕,布莱克的凶狠在这一刻展露无遗,而诺瓦的风格则倾向于防守反击,两人你来我往,打了整整六七分钟,交手中的胜负基本各半,谁也没有胜过谁。
到了现在,两人早都鼻青脸肿,嘴角带血,各自喘着粗气。
诺瓦脸上的冻疮因为开裂而流血,剧痛刺激着神经,却让他的心更加平静。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痛楚反而更令他心如止水。
或许只因为他已习惯了接受痛楚,得到痛楚。
布莱克深深呼出一口气:“你不行了。”
诺瓦的目光微微闪烁:“你会先倒下。”
布莱克狂笑着再次冲向诺瓦,这一次,两人竟然都没有躲闪,拳头在空中交错而过,轰向对方,布莱克的拳头打在胸口,诺瓦的一拳则直击下颚。
一声闷响,两人同时被打倒在地,看起来好像都昏了过去。
空气重新变得安静,从地上爬起来的黄三发出一声闷哼,他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诺瓦,眼神中还藏着一丝畏惧。
他从来没有见过能和布莱克打成平手的同龄人,一些手段狠辣的成人黑帮打手都不是布莱克的对手,可现在,那个布莱克竟然和这个叫诺瓦·亚当斯的家伙两败俱伤倒在地上。
当着黑帮团伙所有兄弟的面,自己被诺瓦·亚当斯轻而易举放倒,这个事实让黄三感到了深深的羞辱感,恼羞成怒的他鼓起一口气,从地上捡起碎酒瓶,一步步小心逼近了地上的二人。
布莱克闭着眼睛,浑身是伤的他看起来完全昏死了过去,而另一边的诺瓦也好不到哪去。
这是你自找的!黄三在心里恶狠狠地吼道,他举起碎酒瓶,就想要从诺瓦的头顶扎下。
“黄三!”肯索尔发现了黄三的举动,不自觉喊出声来,试图喝止黄三,但被怒火冲昏了头的黄三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给我去死!
碎酒瓶眼看就要朝着诺瓦的脸上落下,可这时,诺瓦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与黄三对视在一起,那一刻黄三感到一股寒冷彻骨的气息顺着自己的脊骨窜上脑门,令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会死。
这一刻,黄三的心里升起这样的念头,怎么抹也抹消不掉。
他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迟迟不敢将碎酒瓶落下去,他的心里不停地在吼叫,他想要将诺瓦杀死,那个执念依旧强烈,可他的手却变得像是不再属于他自己。
“不想死,就滚远点。”这是今晚黑色风衣的男孩说的第四句话,也是真正蕴含杀气的唯一一句话。
圆睁着眼睛的黄三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他不得不承认,他害怕了,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那一刻,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敢举起碎酒瓶刺下去,在诺瓦的头被自己刺破之前,自己就会先死。
为什么会死,怎么死,他不知道。
可他却确信无疑。
哪怕脚下这个男孩已经伤痕累累。
没有理会黄三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从地上站起来的诺瓦一瘸一拐地走向烧烤店,他的右腿膝盖在与布莱克打斗的时候,被布莱克抬腿狠狠踹了一下,因此受伤。
那些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年黑帮男孩们都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肯索尔,默默将手从后腰上抽离。
黑狼闯进灰狼群夺食,最终胜过了群狼。
可他得到了什么呢,也不过就是食物而已。
他不想伤害别人,可他只能这么去做,因为他必须要活下去。
这就是这座岛上的规则,这座岛上,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活不下去的人,并不总是因为做错了什么,大多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去活着。
活着,在大多数时候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要还能呼吸就可以活下去,只要吃饱肚子不生病就还能够呼吸。
可这世上的人们,总还是不断抱怨着生活的不公,生活的不易。
只因为他们想要的不止是简简单单的活着,他们还想要活得更好,更加舒心。
却不知道有些人,为了活下去要付出多少努力,承受多少痛楚。
早已忘记去计较身上有多少的伤痕,心里最害怕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走不动路,只恐惧活不下去。
只有走不动路的人,才会被黑暗吞噬。
黑夜是那么漫长,哪怕第二天朝阳依旧从老地方升起,可这座名叫维格利德的岛屿上,从来没有人见过光明。
诺瓦跛着腿,接过老板给他用大袋子装好的白酒与烤肉,烤肉的温度透过纸袋传出来,让他的手心也终有了一丝温度。
可他依旧是一个人,只能是一个人。
他向外走去,雪花飘零落在街头,落在少年的肩上,打在少年眼角的伤口上,有些冷,有些疼。
男孩走过寂静的街道,手里提着一大袋的东西,马路厚厚的积雪挤进破烂的布鞋,有彻骨的寒冷,走过的脚印有一浅,有一深。
街道两旁的民房,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火,可惜却没有一盏灯,可以照亮男孩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