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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冷漠的声音在夹着雨点的狂风中远去。
这里所在的位置,是周围几条街区唯一的一栋五层建筑,也是维格利德政府位于外城区西北面的一栋办事中心。
此刻,楼里还有几百号人被困在其中,他们一大半是来这里领取基础食粮的罪犯,承担了粮食服务业的从业者。
因为暴雨天气的缘故,这些维格利德居民一大早就赶来办事中心,计划着早点开货车出门,把基础食粮发放下去,争取在恶劣天气里早点完成一天的工作。
结果没想到的是,他们却被卷入了魔术师的战斗中,现在外面鬼气森然,根本没人敢开着货车往外冲,生活生活,有生才有活,每个人的命只有一条,他们可不愿意冒死出去。
躲在各个储藏间的犯人们,没有发现经由安全通道上到五层楼顶的瑞贝卡,她一剑劈开门锁,走上沐浴在狂风骤雨之中的天台,天台上视野开阔空旷无人,还有一座水塔,加上周围都是三层楼高的民房,足够形成视野开阔的优势。
瑞贝卡简单检查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问题后便跳上水塔,抽出望远镜观察鬼气旋涡边缘以及中心的情况。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让她意识到问题的,是周围的声音。
刚爬上水塔进行观察的时候,脚下的办事中心里还不断传来嘈杂的声音,那是楼内的人们在抱怨着今天的鬼天气,以及对诸神黄昏背后的八国无视他们维格利德居民性命的愤懑。
但渐渐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嘈杂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了耳边的风雨声。
瑞贝卡猛然回头,望向来处,发现一道模糊的黑影正背靠在顶楼的铁门上,隐约看向她的视线让她后背一凉。
因为下雨和天气的关系,瑞贝卡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看清来人,但那种观察者不知不觉变成被观察者的感觉却令她感到极不舒服,就像是被一条悄悄爬到身边的狡猾毒蛇盯着,毒蛇吐出的鲜红蛇信令人感到心惊肉跳。
“谁!”
来人听到她的提问,这才朝着瑞贝卡缓步走来,一身白色小礼服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突兀,尤其是小礼服上还沾着一片片斑驳血迹,像是用鲜血绣成的诡异花纹。
但这并不是瑞贝卡最在意的地方,让瑞贝卡最在意的,是来人苍白病态的肤色。
这样的肤色,她只在一种人身上看过,那就是死人,而且还得是那种死去很久尸体还没有腐化的人身上才会拥有。
四年前,瑞贝卡接到过一个美联邦相关部门的委托,让她协助抓捕一个国际毒枭,在突破毒枭据点并逮捕毒枭后,瑞贝卡从对方居住的别墅地下冷冻库里找到了三具透明玻璃棺材,里面陈放着三具美丽的成年女性尸体,她们之中死亡时间最久的,甚至可以追溯到五年以前。
是警方从失踪人口的档案里辨识了尸体身份,也就是说她们中时间最长的已经被那个毒枭封在棺材里当做收藏品整整五年。
在那些女性的尸体身上,瑞贝卡就见过这样类似的肤色,病态的,死人的肤色。
那时候望着棺材里冰冷的女性尸体,她就感到遍体生凉,如今更是如此。
来人伸出苍白且细长的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声音轻柔如同女性:“早上好,女士,冒昧打搅。”
说完,他还发出了轻轻的咳嗽声,继而他抬起头来,露出了那张更加苍白的脸。
那是一个绝对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的人的脸。
“艾瑞根·拉蒂?”
那是一张本该属于死去的德意志使者艾瑞根的脸,当看见这张脸的时候,瑞贝卡毫不犹豫拔出了自己腰间的沙漠之鹰手枪对准对方的头,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艾瑞根·拉蒂,他都必然是自己的敌人。
“你的语气里透着一丝诧异,一点疑惑,看来我的死与女士你有关。”“艾瑞根”温和一笑,笑容里透着令人恐惧的阴森,说话的人自己都说自己死了,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事。
可他却明明还能站在这里与她交谈。
“请问,杀死我的人,是你吗?”“艾瑞根”轻声问道。
“你不是艾瑞根·拉蒂,你到底是谁!”瑞贝卡厉声喝问,黑色马尾在风中飘摇。
雨水在这一刻似乎急了几分,瑞贝卡的眼神锋利如剑,她的枪口不敢有片刻从“艾瑞根”的头上移开,只不过另一只没有持枪的手,已经放在耳机上轻轻敲打了与诺瓦约定的暗语。
首先是连续的两下敲打,接着是连续的四下敲打,第一次敲打两下代表危险,第二次如果敲一下是威胁小,两下是威胁一般,三下是威胁大,四下则代表威胁程度未知。
接着是汇报方位,她位于诺瓦的九点钟方位,所以瑞贝卡停顿了一下,便在耳机上连续敲打了九下。
这样就足够了,等会不管是不是会发生战斗,诺瓦都可以很容易在找到自己的位置。
“艾瑞根”将瑞贝卡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脸上的笑意更盛:“我的名字是艾瑞根·拉蒂,依照约定前来复仇。女士,我再问一遍,你是我的目标吗?”
“艾瑞根·拉蒂在哪里。”没有去正面回答“艾瑞根”的问题,瑞贝卡希望确认的是真正的艾瑞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论是他们得到的情报,还是诸神黄昏开启那天他们观察到的艾瑞根,都证明艾瑞根·拉蒂是一个性格倨傲自负的魔术贵族,他不可能会像眼前这个“艾瑞根”一样,给人的感觉只有极度的阴冷与绝望。
被瑞贝卡变相拒绝了回答的“艾瑞根”,脸上笑意渐渐收敛,他抬起修长的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银白色手术刀,轻轻咳嗽了两声:“咳咳,既然女士你拒绝回答,我不得不把你也变成和下面那些人一样的东西了。”
瑞贝卡面色微微一变,伴随着“艾瑞根”此话说出,空气中突然有浓浓的血腥气扩散开来,那是狂风大雨都没法完全驱散的死亡味道。
大楼内,每一间存放岛上居民基础食粮的储藏间里,鲜血正不停地沿着门缝向外溢出,粘稠的血液在走廊上与其他房间里满溢的血汇聚在一起,仿佛一条条流着血的溪水汇入汪洋。
房间里,死去的人们脸上写满扭曲的恐惧与绝望,他们眼珠凸起,腹部被剖开,死前纷纷将手伸向大门的方向,看起来都想要往外逃跑,可没有一个人能死在靠近门哪怕两米的地方。
他们的尸体堆积在地上。
这副宛若人间地狱的景象,在每一间储藏间中都有,可这一切在发生的时候,就在楼上的瑞贝卡却没有半点觉察,直到闻见血腥味。
意识到楼下可能发生了什么,瑞贝卡果断地开枪射击,她已经判断来者不善,决定先发制人。
金属弹头划破空气飞射而出,正好击中“艾瑞根”的手术刀,将其打落。
可“艾瑞根”似乎根本不在意武器从楼上掉下去,他重新用缓慢的动作,从衣服内口袋取出了一把崭新的手术刀。
“女人,我很好奇美丽的你肠子会是什么味道。”“艾瑞根”浅浅一笑,下一瞬间,他的身形竟然没有任何征兆的消失了。
等瑞贝卡回神过来时,“艾瑞根”已经站在了水塔上面,就站在瑞贝卡的身前,两人间的距离甚至不到一尺。
银光闪动,手术刀朝着瑞贝卡雪白的脖颈轻巧划下,千钧一发之际,瑞贝卡只能身体后仰,以躲过手术刀的攻击。
然而她此刻正站在大楼边缘的水塔上,后仰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从五层楼上坠落地面。
上旋的风划过耳畔,吹走了她的蓝色发带,可她立刻伸出手去将其握住。
这一次,你送的发带我绝不会再弄丢了。
她在心里,轻声对自己说。
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飘散开来,像是那在雨中落下的最浓重的墨色。
然后,在暴雨中开始下坠的女子,在半空中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
剑长一米一,深棕色剑柄长二十厘米,上刻一朵白莲骨朵,剑身细长,剑名莲华。
“斩!”
白色光影在空中闪过,如闪电划过漆黑夜空,沛然剑气凌空炸开,令瑞贝卡的身形在空中停滞。
她没有停下,继续挥剑。
“斩!”
再一次的轻喝,又一次的斩击,剑气向下的反作用力将她送回了大楼天台。
执剑的瑞贝卡,身上多出了一种凛然剑意,无形剑气缠绕身上,仿佛她自己本身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咳咳,剑意凛冽如雪中梅,很少魔武士能够达到这种境界。”“艾瑞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赞叹,这在他这样的人身上也属少有。
在他的眼中,世人都是一具具待死的躯壳,从来没有任何价值。
“多谢称赞,不过你很快就会成为这把剑的剑下亡魂了。”瑞贝卡声音冷漠地说道。
“那想必会是一次不错的体验,至今还没有人能够杀死我,除了我自己。”从“艾瑞根”嘴里平淡说出的话,透着一丝愉悦,这个男人似乎正在享受这样的过程。
他,是真的觉得能被杀死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至少,是他从没有体验过的。
“你的心已经扭曲了,是什么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瑞贝卡沉默了一下,问道。
她自然不是无故与假艾瑞根交谈,诺瓦现在肯定已经听到了她的传讯,正在赶来的路上,在他找到自己之前,能拖一点时间就是一点。
她从假艾瑞根身上,感觉到了隐藏的危险,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信号,这个新的未知敌人,正在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就犹如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尊真正活在地狱里的厉鬼。
“咳咳,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艾瑞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灰暗的眼睛里像是蒙上一层阴霾的雾气:“但那似乎与你我之间的战斗没有关系,女人,你在拖延时间么?”
瑞贝卡瞳孔微缩,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已经疯到骨子里的家伙,却远比旁人想象的敏锐,她才刚刚试图拖延时间,就被发现。
她露出淡淡微笑,说:“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家庭才能造就你这样的杀人魔。”
听到“家庭”二字,“艾瑞根”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下来,他微低着头,不再说话,却自有一股阴寒之气弥漫在他的周围。
难道“家庭”一词刺激到了他?
刚这样一想,瑞贝卡突然感觉视野里有什么忽然变化,她明明一直盯着“艾瑞根”,却在眨眼间就丢失了目标,对方骇人的速度使她内心一颤。
一道劲风随即袭来,瑞贝卡握剑的右手在用眼睛确认敌人的攻击之前,已经凭借多年战斗的习惯下意识提剑格挡,“艾瑞根”的身形出现在她的左手边,剑刃与手术刀碰撞在了一起,激起夺目的火花。
不待她反应过来做出反击,身在半空的“艾瑞根”便以灵活的动作迅速出腿横扫,一脚狠狠踢在瑞贝卡的小腹上,动作之快让她根本来不及防备。
她被重重扫向楼梯口的墙壁,受到撞击的墙面上顿时出现几道龟裂纹,而她自己也喉头一甜唇角溢出一抹鲜红。
没有片刻的停顿,“艾瑞根”一息之间就再次出现在瑞贝卡跟前,一刀向着她的眼球扎下。
咫尺之间,命悬一线。
在手术刀距离她的眼球只剩短短两寸距离的时候,瑞贝卡身边突然爆发起十数道锋锐剑气,这些无形的利刃螺旋展开,就如同一把以剑为骨的折扇瞬间打开。
扇骨剑铸,无坚不摧,无所不挡。
“剑意·扇舞!”
被折扇透出的凛冽剑意逼退的“艾瑞根”,向后跳走拉开了与瑞贝卡的距离。
瑞贝卡缓缓张口,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无视小腹的疼痛与不适,咬牙从墙边站起。
此刻她站在楼道边,与楼道仅隔着一扇薄薄的铁门,可以闻到空气中更加浓烈的血腥味了。
还记得自己刚开始当佣兵的时候,闻到血腥味就想吐,看到尸体更是脸色惨白直接吐了出来,现在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时间,真的改变了很多东西,它让一个曾经乐观爱笑开朗活泼的女孩变成了冷血的佣兵,也让一个从前像个小刺猬、把表情都写在脸上的男孩变得像是黑色的深渊海一般难以看透。
想到那个傻瓜,瑞贝卡的脸上也多了一分柔和。
这恐怕是她心里仅有的柔软了。
因为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家人。
所以不论他想要做什么,她都会帮他去完成。
哪怕是,直面死亡。
瑞贝卡缓缓地,闭上双眼。
她的嘴唇轻动,唤出了那个古老的咒语。
“钵昙摩·红莲华。”
话音落下,莲华剑剑格上那朵莲花骨朵突然就绽放了,无色的花瓣染上火红的颜色,像是绚丽绽放的火焰花树,将莲华的剑刃染上了一层炽热的光晕。
同样的红莲花,出现在了她的眉心,她睁开眼,眼中倒映着重重火莲,环绕身边的无形剑气因此有了色彩,那赤红的剑气冲天而起,像飞舞的火焰流光。
而她,如武神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