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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货运码头,白色灯光点缀在黑暗夜色的幕布上,像是棋盘上罗布的棋子。
徐徐的海风,带来海的咸味,轻轻的海浪击打着礁石,让人内心不由地平静下来。
可这短暂的宁静,却又让人升起一丝不安。
整个西港货运码头,现在已是空无一人,肯索尔的手下们早早就清空了码头上工作的其他维格利德居民,以防有人碍事。
茫茫天地间,似乎只剩一道人影茕茕孑立,孤独地在码头上踱步而行。
这道身影,已经重复类似的动作整整一天一夜。
没人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清醒还是疯了。
肯索尔遥望着那夜幕下的黑色风衣,那个人仿佛也融入了周围的夜色里。
仅有的灯光,照不见那张脸。
自然也看不清那个人的神情。
他,终于还是感到了一点紧张。
因为周围的一切都太安静了。
作为一个实力远超过他们的魔术师,诺瓦·亚当斯表现出来的行为,让他感到诧异之余,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大浪与风雨来临以前,天地总是寂静的。
就像现在一样。
可事已至此,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回头箭了。
肯索尔向后招了招手,示意身后众弟兄出发,等到他们走远后,他自己才与大黑一起带着璃娜走下码头。
正前方,铁皮集装箱被人为地围成一个矩形,只留下一道缝隙可供人出入,几个潜藏在码头周围的人影也在这时走出来,他们是肯索尔留在这里用来盯住诺瓦的手下。
集装箱矩形的缝隙外,铺着两条破胎器,是肯索尔让手下人去内城区找维格利德政府的官员弄来的,是为了防止诺瓦找来人开车接应逃跑。
当然,只是这样可还不够,他还找人去便利店买来了一包包图钉,洒在两条破胎器之间,如果诺瓦想要徒步逃走,也会寸步难行。
他下意识又摸了摸腰间,那里是从黄三尸体上带回的格洛克19手枪,如果诺瓦·亚当斯拼了命反抗,他不介意再送诺瓦一枚子弹。
肯索尔清楚记得黄三亲信手下提过的,从地上突然升起刺死黄三的地刺。
所以集装箱除了围困诺瓦,还有另一个目的,那便是抵御脚底出现的攻击。
手下早早搬来梯子架在集装箱边上,肯索尔带着大黑与女孩上到集装箱顶,其他手下则从缝隙处进入集装箱矩阵内。
图钉被清洁大楼外侧玻璃的刮水器暂时拨到两边,几十人顺势蜂拥入内,然后就地散开包围了正中心的诺瓦。
可诺瓦直到这一刻,仍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
女孩望着那道默不作声的背影,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肯索尔毫不犹豫,拔出手枪对准了诺瓦:“诺瓦·亚当斯,你要是敢轻举妄动,大黑立刻会拧断这位小姑娘的脖子。”他说这句话的同时,身边的大黑也抓起璃娜,结实的手臂像钳子一样扣住了女孩脆弱的脖颈。
璃娜脸上流露出痛苦神色,可女孩依旧努力地忍耐着,没有发出声音。
她虽然不知道诺瓦打算做什么,可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尽可能地不让诺瓦分心。
那么她要做的,只有忍住,甚至微笑。
位于集装箱矩阵中心,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孩缓缓抬起了头,那双眼睛一夜未眠,布满血丝,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
他望向女孩,目光只在女孩脸上停顿了片刻,就转向旁边的肯索尔,无声透出的杀意仿佛穿越空气直刺肯索尔的眼睛。
没错,就是这样的感觉。
这就是肯索尔印象里的诺瓦·亚当斯。
像是一头走在大雪覆盖的荒原上,孤独的野狼。
而现在,这头狼毫无疑问已经把自己视作猎物。
他没有疯。
肯索尔没有握枪的左手,不自觉微微握紧。
“不要尝试反抗。”肯索尔脸上挤出一抹冷笑,最靠近诺瓦的矮个子与高瘦男孩,感觉时机成熟,一齐举起了手里的棒球棍,朝着诺瓦的背奋力挥下。
喉头一甜,受到重击的诺瓦向前踉跄了半步,然后生生停住。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肯索尔,嘴里含着的血被他狠狠咽下。
眼见诺瓦没有反抗,黑帮团伙的男孩们纷纷狞笑起来,抓起手里的武器朝着诺瓦奋力打去。
可诺瓦一边被打,一边竟做了个古怪的动作。
他把他身上的黑色风衣脱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没人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竟只因为他看见有人拿出了折刀。
他可以受伤,但这件风衣,绝对不可以被人划破。
因为这是他唯一能留在身边的东西了。
折刀划破灰色底衫的袖子,鲜红的血沿着手臂染红了半条衣袖。
渐渐的,诺瓦嘴角也溢出一点点血迹。
他再也咽不下那从喉咙里涌出的血。
但这些,都是有价值的。
一切,都是为了他准备的魔术。
当他的鲜血溅到地上,当每个少年黑帮的人都将武器落在他的身上的这一刻,他的准备终于全部完成。
以为铁皮集装箱就可以困住他吗。
可惜,被困住的,却是你们自己。
人,永远不该去挑衅他们不曾真正了解过的存在。
就像肯索尔,不论他如何准备,他也永远无法理解魔术师这种生物,到底能做到什么。
现在的诺瓦,已可以轻松地杀死在矩阵中的所有人。
因为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他早已走过,魔术也早已在心中构建完毕。
可他没有这么做。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但死亡,不过是最轻松的解脱。
诺瓦,不允许他们就这么简单的死去。
“蜂巢囚笼。”
诺瓦发出了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低语。
下一秒,所有人就见到了周围升起的无数道白色墙壁,这些墙壁就像是森森白骨筑起的牢笼,将少年黑帮的成员悉数困住。。
他们惊惶地望着自己身边竖立起的高墙,眼睁睁看着这些墙壁顷刻间将他们一个个隔离开来,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他们感到害怕了。
“这是什么东西?”
“混蛋!放我们出去!”
“上面,从上面爬出去!”
被困住的男孩们,有不少人第一时间想到了爬到墙上,他们高高跃起,双手死死抓住墙沿,被白色墙壁带着一起向上升起,直到约达三米的高度,才终于停下。
他们松了一口气,准备手脚同步发力从墙上翻出去。
可就在这时,他们发现可怕的真相。
那就是墙壁的顶部,竟然正在合拢。
“墙!墙在关上!”
“快爬出去!快点!”
想到被囚禁黑暗的命运,没有人愿意放弃光明,他们不想被这些死寂的灰白关住。
这些念头一经生出,就一发不可收拾,他们不舍得松手,奋力地往上攀爬,可墙壁依旧在无情地闭合着。
“不!不要……救我,救我!”
“啊!”
有人最终放弃,掉了下去,可有人死到临头也不愿放弃,他们的手掌被闭合的白色墙壁硬生生地碾碎,骨头被挤压的声音让人疯狂,整个码头顿时被痛苦的惨叫声充满。
每个惨叫声的主人,留在“蜂巢囚笼”顶上的,是十根血淋淋的断指。
严格的六角柱形体,上边封住,便成了蜂巢般的囚笼。
通过精准的控制与事前布置,诺瓦将每一个少年黑帮的人,都单独关在了一个六角柱形体当中。
他这一天一夜,就是在这里拼命模拟“蜂巢囚笼”升起时会发生的场景,他计算着每个人可能做出的后退或前进的动作,直到将所有人都分开控制起来。
他发誓,要让所有人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代价。
“诺瓦……亚当斯!”肯索尔见到眨眼间所有手下落入诺瓦之手,怒不可遏地爆喝出声。
这个家伙,居然真敢动手,他真的不在乎小女孩的死活么。
蜂巢囚笼是完整的,连同诺瓦自己也被藏在了其中,找不到诺瓦位置的肯索尔,内心被愤恨不甘所包围。
他的眼角肌肉抽搐,似乎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挣扎,最终咬咬牙看向了大黑,愤声道:“绞死她!既然诺瓦不顾她的死活,那就鱼死网破!”
事情变化来得太快,他已经来不及理清这样做正不正确,他必须要做出决定。
大黑,对不住了,只能让你为去死。
肯索尔说完,就趁着大黑不注意,开始往后退去。
而大黑根本没有发现肯索尔的举动,他早已习惯对肯索尔的吩咐言听计从,肯索尔话音刚落,他便立刻准备绞死手里的璃娜。
可还没等他发力,一条条白色蛛丝就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瞬间缠住了他的双臂。
“可恶!”大黑吼叫着,想要挣开蛛丝,可他对于普通人来说尚算强大的肌肉力量,在这些魔力构成的蛛丝面前却显得那么无力。
被蛛丝缠住的他,连弄死手中的小女孩都做不到。
女孩望着身边这些蛛丝,嘴角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肯索尔听到大黑的怒喝,就知道事情不妙,他仓惶爬下楼梯,集装箱外的几个手下见状想要过来帮忙,但还没等他们撤掉破胎器拨开图钉跑到蜂巢囚笼面前,就被地上升起的一根根地刺穿胸而过。
鲜血飞溅,流满了这片大地。
“怎么,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肯索尔圆睁着眼睛,眼底布满血丝,他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明明已经钳制住诺瓦了,为什么,为什么诺瓦还敢动手。
魔术师,真的那么强吗,强大到随手就能操纵他们普通人的生死。
肯索尔疯了一样向外奔逃,用来防止诺瓦逃离的图钉,却成了拦住他路的荆棘。
可他只能红着眼,往钉子上踩过去。
锥心刺骨的疼痛从脚底窜上来,令他忍不住流出眼泪,可他还是要往外逃。
因为,他不想死。
不会的,我不会死。
诺瓦·亚当斯,你不过是我未来道路上一块绊脚石,你怎么可能阻挡得了我!
我的将来,是要成为维格利德西城区的隐形皇帝!
被剧痛与恐惧折磨得近乎癫狂的肯索尔,终于被逼近的死亡压垮了内心。
他突然转身,将枪口对准了大黑,更准确地说是对准了大黑手里的璃娜。
你想要我死,那我也可以让你重视的人死。
肯索尔发出竭力的咆哮,奋力扣下了手中扳机。
子弹穿破空气,在一瞬间就抵达了女孩的面前。
可是,白色蛛丝却在这之前将女孩团团包住。
“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面对什么。”
诺瓦的声音,这时候才从蜂巢里传了出来,巨大的蜂巢,一侧的外层六角柱形体打开,男孩的身影从中缓步走出。
他的眼睛因充血变得赤红,为了施展这样庞大而精细的拟物魔术,他不停地维持着码头上自己行走的痕迹,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分析完成蜂巢的所有细节,还要为了能精准关住每一个人做好战场模拟,这一切都将他的精神压榨到了最后一线。
这个巨大的“蜂巢囚笼”,几乎已是他的全力。
他要用他作为魔术师的全力,将所有少年黑帮的人困在独自的六角柱形体里。
让这些人都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绝望的恐惧。
诺瓦一步步走到其中一个六角柱形体的旁边,将手轻轻放在了上面,随即一阵细微的魔力波动开始在白色墙壁上传动。
被关在漆黑的柱形体当中拼命撞击墙壁的矮个子,再一次铆足了劲往前撞去,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撞向的那面墙壁上这时已生出一根根锐利的尖刺,每一根都跟针一样细,密密麻麻布满了整座墙面。
“啊啊啊啊啊!”
矮个子充满恐惧痛苦的凄厉尖叫,在下一刻响遍整个西港货运码头。
没有人知道身边的囚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在黑暗中瑟瑟发抖,逐渐被未知的恐惧充满内心。
人类还没学会用火之前,最恐惧的东西便是黑暗。
因为黑暗,人类不得不面对所有的未知。
而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当身边传来惨叫,他们明白,痛苦与死亡正在一点点向自己逼近。
可他们逃不开,也看不见。
慢慢的,他们隔壁柱形体里关着的同伴开始发出惨叫,绝望的恐惧令他们窒息,令他们疯狂。
他们一个接一个扑到墙面,拼命地抓挠墙壁,哪怕手指被尖刺戳破划伤,鲜血淋漓。
要不了多久,所有人的墙壁上都会长满尖刺,他们越是抓挠着冲撞着试图突破墙壁,受的伤与痛也就越重。
从最开始的刺痛,到麻木,失血过多会让人失去原本的知觉。
逐渐的,他们的身体也会变得冰冷,他们会一点点走向死亡。
可至死,他们仍旧看不到一丝外界的光亮。
他们听着身边同伴们的惨叫越来越弱,呼吸越来越轻,很快,他们相继翻出眼白,死去。
愚昧自大的人,最终总会悲惨地迎接死亡,因为他们招惹了绝对不该触碰的存在。
他们自己,将脚迈进了地狱。
那为了困住诺瓦的集装箱,困得住人,却挡不住流淌的鲜血,满地的血如同小溪汇入洋流,将脚下化为一片血海。
不同人的血混在一起,原来是相同的颜色,生前人人不同,死后却都一样。